陆见微胜负心被激起,转身拦住轮椅,笑问:“这么说,你是内人?”

“你说是就是。”温著之眸光深凝,眼瞳里倒映的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我若说不是呢?”

“我继续努力。”

陆见微:“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

“讨人喜欢。”

三月末的梅花已经落败,少数倔强的花瓣缀在枝头,风一吹就散了。

清冽的暗香随风浮动,一枚花瓣落在温著之发冠上,陆见微伸手去拂,后者睫毛颤动了下,而后低垂。

像是等待什么人来采撷。

他以为她要亲他。

陆见微被他的反应逗笑,取下花瓣递到他眼前,轻声说:“是它在觊觎你。”

后者面色倏地发红,只低低“嗯”了一声,撇过头去。

一只手抬起他的脸。

手指与脸颊相触,一个莹白似玉,一个苍白如霜,泾渭分明,却又相得益彰。

陆见微俯首:“我只是效仿它罢了。”

温著之闭上眼。

不,是他在觊觎她。

风卷着花瓣奔赴远方,携一丝清甜与甘美,萦绕每一个角落。

陆见微回丰州主店开业的消息,江湖上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得益于话本,寻常百姓都有所耳闻。

离开业还有大半个月,客栈的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招收伙计是不得不谨慎的大事。

消息最先传入附近城镇,再往外不断扩散。

望月城附近的居民大多以种地为生,也不识多少字,几乎无人前来应聘。

待消息传远了,前来应聘的人渐渐变多,既有寻常百姓,也有武者。

客栈外专门设了临时招聘点,张伯负责招收管事和伙计,薛关河负责招收厨子。

要求都明确写在牌子上。

一个高瘦的少年走近,嗓音干涩问:“贵店还收不收伙计?”

张伯颔首:“收。认字吧?”

“认的。”

“哪里人?”

“樟州人士。”

“叫什么名?”

“齐川。”

恰好岳殊布完阵法经过,脚步倏地一停。

这名字好耳熟啊,在哪听过呢?

他仔细打量少年,一身粗布麻衣,却拾掇得干净齐整。

相貌周正,双眼明亮,看起来也颇为眼熟。

肯定是见过的!

齐川朝他笑了笑,又对张伯说:“我在樟州听说陆掌柜要回丰州重新开张,便带着我娘从樟州过来了。”

“为何?”张伯讶异。

齐川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打听的,我就是想知道关于陆掌柜的消息,听说开张那天会有不少武者过来,客栈的伙计又不多,说不定会招人做工,我就过来了。”

“听到这个就能想到招工?”张伯心中赞赏,面上却不露,皱眉问,“倘若客栈只就近招收短工,你跑这一趟不是亏了?”

“不亏的,我一直都想报答陆掌柜,能帮到忙我就很开心了。”齐川憨笑了下,“而且陆掌柜这么厉害,以后来这儿的客人肯定越来越多,说不定就缺人干活。”

张伯面色不改,抽出一份契约。

“看清楚后,签字捺印。”

齐川毫不犹豫就写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印,看都没看契约。

“给陆掌柜卖一辈子命我也乐意。”

张伯:“……”

“我想起来了。”岳殊忽然道,“去年你带你娘去江州找掌柜的治过病。”

齐川笑出一口白牙,躬身一拜:“张前辈,岳少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都是为掌柜的做事。”岳殊摆摆手,“我先带你去居所,居所里贴了客栈的规矩还有伙计的守则,你要看仔细,最好全都背下来。”

“多谢岳少侠,我记住了。”

开业典礼定在四月十五,招工结束已经是四月初三,统一服装、岗前培训花了十天,所有人各司其职,只等客人就位。

这些事陆见微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底下人就全都办得妥妥帖帖。

管事、伙计熟悉事务后,客栈原本的伙计们便有更多的时间习武练功。

陆见微坐在三楼,亲眼看着小雾干掉最后一只八级蛊王,晋升为九级蛊王,身上暗金色的纹路越发明亮耀眼。

她伸出手,小雾乖巧飞落掌心,亲昵蹭了蹭。

陆见微喂了一滴血奖励它,随后将之收入琉璃珠。

要想从九级蛊王蜕变为蛊皇,必须要猎杀一位修为至少八级的武者。

这一点太难了。

“小客,打开系统地图。”

地图在眼前呈现,她拖拽浮标,看到离客栈不远处的城镇,渐渐多出不少绿点。

绿点代表人头,多出的绿点都是前来送贺的江湖客。

他们提前在附近城镇落脚,就是为了开业当天能准时抵达客栈。

丰州偏远,与望月城相邻的城镇并不富裕。

这两日突然来了许多江湖客,小城变得热闹起来,城内的客栈几乎都被外来的武者包圆了。

一辆马车停在最大的客栈外,旁边骑马的青年立刻跳下马背,伸手掀开帘子,温柔有礼道:“雪儿,咱们到客栈了。”

女子头戴帷帽,俯身出了车厢,众目睽睽下,挺直腰身,踏入客栈。

侍女紧随其后。

“方才那位不是武林盟紫微堂卞少侠吗?”

“确实是他,他怎么没跟武林盟弟子一起来?”

“同门哪有美人重要?”

“美人?”

“你眼瞎啊,看不出适才那位就是江湖第一美人?”

“她戴着帷帽,我哪看得出?”

“唉,我还没见过第一美人的真容呢,真有那么美?”

“有她的画像,不过画像价格贵得很,画得也远不及真人。”

“什么第一美人,我看就是吹出来的!”有人尖利开口,“跟西南邪教勾结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长什么样,跟她做了什么没有关系,兄台,事情都过去了,莫生气。”

绿萝随赫连雪进了房间,低声气愤道:“小姐,那些人可真是粗鲁无礼,颇爱搬弄是非!”

“无关人等,无需在意。”赫连雪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冷芙蓉面,神色极淡道,“我未与蛊神教勾结,清者自清,问心无愧。”

“可是……”绿萝极为心疼,“在雍州,那些人还围攻你,若非卞公子恰好路过,咱们岂不叫那些不辨黑白的人杀了?”

赫连雪抬眸看她:“围攻我的是不是江湖客还不好说,况且,你口中的卞公子也不信我。”

“也是。”绿萝失落地垂下脑袋。

“雪儿,我给你送茶水来了。”卞行舟在屋外说道,“你开一下门。”

绿萝见小姐点头,便去开了房门。

卞行舟亲自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没戴帷帽的赫连雪,神思又是一番恍惚,目光透着痴迷。

“雪儿,外头那些言论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逍遥宗宗主之女,没人敢招惹你。”

赫连雪冷目瞧他:“倘若我不是逍遥宗宗主之女,是不是早就该死了?”

“千万不要赌气说这样的话,”卞行舟急道,“雪儿,我知道你不高兴,可咱们也不能把那些人全都杀了对不对?”

“卞行舟,你为何不信我?”

赫连雪不明白,这些男人明明一副爱得要死要活的模样,为什么连这样一点信任都不愿给她?

在他们心中,她到底是什么?

他们真的喜欢她吗?

初入江湖时,她还天真地因为受人喜欢和追捧而高兴自得,后来各方青年才俊为争抢她互相厮杀搏斗,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些人太过疯狂,疯狂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什么稀世灵宝。

再后来戴上帷帽,这样的事情少了许多,她因此清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