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的夜色一如既往的安静。

薛白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树叶小筒进入空气的动静降到最低。

此刻他看不到外面的事物,连动也不能动,只能清晰的听着自己有些混乱的心跳声。

这种类似于被困在棺材里的幽闭体验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何况他本身就有些幽闭恐惧症。如果不是为了埋伏为了任务,薛白现在就已经很想一头顶破雪层坐起来。

不过比起幽闭恐惧反应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他的右手和食指,为了方便等会儿抓获雪河貂,他的食指和整个右手都直接裸露在雪层上下。

现在整个右手已经开始有一点点麻木和失觉了。而右手食指,此刻已经没太多知觉了。

在这种形同煎熬的氛围下,一阵极细微的动静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猎舞屏住了呼吸。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道黑影出现在了雪谷的另一边。

那是雪河貂。

这只小家伙犀利的向着这个方向窜出了几步,然后又机敏的停下了动作。

它伸着脖子,谨慎的看向埋藏着薛白的方向。

哪里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因为薛白藏身的地方是直接在雪道上挖出来的凹坑,铺平之后还重新伪装了一番,现在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异样。

就是因为看不出来什么异状,雪河貂才觉得很疑惑。

它能清晰的闻到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儿——那是来自于它的仇人。

这味道闻起来是那么的诱人,回想昨晚品尝到的那丝鲜血,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鲜美味道,诱惑着它控制不住的跑来。

可是它却并没有发现这血腥味儿的主人,它可是记得那个大个的家伙的……

猎舞有些着急和烦躁,这是种很常见又让她分外煎熬的情绪。

这只该死的雪河貂真的变得聪明了,它站在距离“活人陷阱”几米外的地方,一动不动,整整僵持了已经十分钟有余。

猎舞有些担心的扫了“陷阱”一眼,她实在有点担忧薛白。

埋在雪窝里绝对不会是好受的一件事儿,特别还是刻意的压制自己的身体活动。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那根手指已经杵在寒风中快半个小时了,这可是要命的时长……

雪河貂动了。

它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血腥味道,但很明显那股味道此刻在逐渐变淡——这在它看来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因为味道的来源根本没有动,可是为什么味道会变淡?

它缓缓向前迈起了步子,粉嫩的小鼻头不断的耸动着,小心接近血腥味道的来源……

猎舞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然而这回却充斥着一种莫大的欣喜。

雪河貂终于动了。

看它那迷惑和好奇的样子,显然这家伙再一次上钩了。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好戏上场……

薛白刚刚听到的就是雪河貂此刻迈步的动静。

他再一次压制了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瞎”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听觉变得要比往常灵敏许多。

他能听到锋利的尖锐物刺破积雪的摩擦声,甚至能听到一阵阵极其细微而短促的吸气声……

雪河貂还在耸动着鼻子,它已经通过灵敏的嗅觉和不俗的视觉看到了雪地里突兀的“多”出来的那根手指。

这让它更加迷惑了。

它还清楚的记得上次的教训,那种深坑和那些小耗牛是绝对不能去碰的。可是这次的是什么?

为什么地上会多出来这根东西?

为什么这上面会有那个大家伙的味道?

它的脑袋终究转不过来这个圈儿。

不过在迷惑了几十秒后,这个家伙再次动了起来。

它的好奇心和这根奇怪的东西上逸散出来的诱人的血腥味道让它直接摒弃了心头那一丝微弱的不安。

雪河貂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凑上前去,低头嗅了嗅,血腥味是那么的甜美诱人,远非那些四肢行走的大家伙可比。

它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享受的叽叽了一声。

不过它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它伸出了爪子,在这根怪东西旁边扒拉了起来……

薛白感觉到了虎口处的动静,几乎同时,他觉得手上微微一麻——这是皮肤被利爪划破的感觉。只是他的右手知觉已经冻丢了过半,此刻连痛觉都削弱迟钝了。

鲜血缓缓的从虎口位置冒了出来,冰冷的温度让血液的流速都减慢了……

看着眼前缓缓出现变大的血珠,雪河貂愣住了,它的鼻头下意识的动了动,于是那新鲜的血腥味顿时冲进了它的大脑里。

这是来自于食物的诱惑,雪河貂本能的张开了嘴,贴了上去。

温热甜腥的血液瞬间涌进口腔,那股浓稠的感觉让它舒服的叽叽了一声,并且更加用力的吸允起来。

这一瞬间薛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手掌上的痛感!

他猛地抬手,闪电一般握紧了五指!

有什么东西被他死死的捏在了手里!

几乎同时,雪河貂传来一声叽叽的怪叫!

薛白觉得虎口上瞬间一痛,那是什么东西狠狠咬在了上面。

神经的条件反射让他松开了一点手,不过精神上的反应却及时遏制住了这种冲动。他几乎毫不犹豫的从雪坑里弹身而起,同时右手抡了个半圆,然后死死的砸向了地面。

这是疼痛的条件反射被大脑及时强制后的另类“解脱”行为。

那只被他握在手掌心的雪河貂啪的一下直接拍在了雪地上,它紧紧咬住薛白虎口的嘴瞬间松开。

薛白顿时觉得手上的痛感去了大半。

这一瞬间,一旁焦急等待着的猎舞也冲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准备好的布料搓成的绳子,不用薛白交待,就立刻奔他手里的雪河貂去了。

虽然雪地多少有些松软,但薛白这一下大半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可谓豁出了八成力气,这只雪河貂完全摔懵逼了。

等到它反应过来的时候,猎舞已经把它捆了个严实。

她把这家伙四肢都连绕带捆了一遍儿,又左右一对两两捆了一道儿——这家伙此刻完全被绑的跟熟虾似得,挣扎都挣扎不了太大的幅度,总之是彻底没办法脱身了。

“谢天谢地,总算活捉住了这只家伙。”

这时候薛白才放开了手,看着地上站不起来的雪河貂,他感慨了一句。

“你的手不要紧吧?”

雪河貂显然已经跑不掉了,猎舞也没管它,倒是皱着眉头看向了薛白的右手。

她这么一说,薛白倒是留意到了手上的伤。鲜血还在洇洇外溢,不过好在大概是刚才挨冻的时间长了点,知觉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倒不觉得怎么疼。

“还好吧。”薛白随口回了一句。

猎舞没废话,麻利儿的拿过了包裹,翻出了药物又给他包扎了一遍儿。

包扎好伤口,薛白把雪河貂给提溜了起来。按理说这种高智商的动物此刻应该多少能预感到自己的结局,该是一副求饶的样子才对。不过这家伙此刻看上去一脸的戾色,居然没有半分畏惧。

“怪不得报复心那么强,果然戾气够重的。”

薛白暗自匝了匝嘴,也幸好是用这办法而且成功把它给抓住了,不然就凭这家伙此刻的表现出来的戾气来看,接下来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报复。

猎舞把药膏什么的收拾好,扫了一眼雪河貂后又看向薛白:“现在雪河貂也算到手了,接下来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薛白摇了摇头,虽然这只雪河貂是到手了,不过他可是准备多让猎器大师弄出一张新弓的,为此连犀筋都准备了两份。

很显然现在雪河貂肯定也得弄到两只才行,不然之前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所幸的是有这一次的成功例子在前,接下来再活捉一只雪河貂应该就不算什么难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