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塔举手,“祭司大人,别生气,那骨承里的守护者告诉我,骨承势必要传给一名有角人,但选择传承者的是那名无角人,我本来想利用奴隶骨让那无角人乖乖把传承传给我,然后我再拿来献给您,所以就没跟您多嘴,我想给您一个惊喜。可惜那无角人很狡猾,竟然知道如何破解奴隶骨,还跑了。怎么,有人发现那个无角人了?”

“……你说得到骨承的那个无角人,不会就是你上次禀报的那两个无角人之一吧?”胡莲声音变得阴森森。

尼塔诡笑,“哎呀,真是不容易看到您生气的模样。的确,我记得那个得到骨承的无角人就是东大陆新生势力九原的祭司,叫严默。他现在是不是真的在我们那里?”

“尼塔!”胡莲真怒了,“这事不是小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清楚?”

尼塔看了胡莲一会儿,承认道:“好吧,是我自己想要得到骨承,所以不想告诉您和我那位好兄长。”

胡莲刚升起的怒火又消失,以尼塔的性格,和他对骨器的痴迷,会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那个传说中承载了无数远古灵魂记忆的骨承谁不想得到?那可是真正的知识之海!

“骨承的事就算了,尼塔,有件事你必须给我办好,你取我的信物联系一个人,让他帮助你先拿下那个叫九原的部落,等你们拿下那个部落后,就用最快的速度告诉我。”

“要留活口吗?”尼塔似乎明白胡莲说的那个人是谁。

胡莲沉吟一会儿,“留,最好留下大半,我有用。”

同一时间,位于洛兰城外东边百里的无角人临时基地内。

严默在临睡前把祈鸿志叫到身边。

祈鸿志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但他的脸上却留下了当初火烙的疤痕。

严默想要用愿力帮他治疗好,祈鸿志竟摇头拒绝了,“大人,不要现在。”

“嗯?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祈鸿志单膝跪下,“大人,把这个留作给我的奖赏吧。”

严默先没明白祈鸿志的意思,但原战听懂了,他示意严默过来,跟他说悄悄话:“祈鸿志不错,他和夕阳和后狮不是拉起了一支队伍吗,大概他是想等他们做出某些功绩后,让你当着那些无角人的面消除他脸上的疤痕。这样既可以展现你这个神子的非凡,同时也告诉其他人,只有做出功绩才能得到赏赐,而不是平白就能得到好处。”

严默一时心情复杂,他前辈子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为上司着想又实心眼的忠诚下属,该说现在的人想法少所以也就比较质朴吗?

怪不得过去的上位者都不喜欢给愚民开智,除了不容易以外,又何尝不是因为愚昧也有愚昧的好处?

愚昧才好忽悠,才好骗嘛。

就像他前世的现代,老百姓受到信息爆炸影响,什么都可以知道、什么都可以明白,上面想忽悠他们都难。而在信息爆炸之前,不都是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人大多都老实得不得了。

所以他那会儿经常会听到一些年纪大的人感叹:我们那会儿人都只知道苦干,哪像现在的小年轻……巴拉巴拉。

而有些国度为了控制人民的思想,禁网禁影甚至禁言的事都是常态。

严默一拍脑门,想远了。如今轮到他为上位者,如何给民众开智,又能保留人性的质朴和善良,同时还要他们勇猛无畏且该狠的时候就狠,就成了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教材和基础思想奠定很重要啊。”严默扶起祈鸿志,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绝对不会亏待他。

结果弄得祈鸿志感动不已,再三拜谢后才退下。

原战等祈鸿志走了才问,“你刚才说的什么?”

严默点点脑子,“等我们回去九原就把教义弄出来。既然有了神殿和祭司,总不能浪费这种优势。”

“教义?你是说和九原三规九令一样的规则?”

“类似,但更详尽,几乎包含了智慧生物行事思考的所有。”严默为了让原战能听懂,噼里啪啦解释一通,又举了不少例子说明。

想当初他的母国弄出一个儒教教义影响了多少代人?就是现代也仍旧在受其影响,不管好的坏的。

他将来打算做的就是利用他至高无上的身份和绝对的影响力,以神授的名义写出一本新的教义,让九原和世人都以此为准则,给他们洗脑再洗脑,一直到教义内容深刻到成为他们的基因记忆。

而这样做肯定有好处也有坏处,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只有利没有弊,严默要做的就是让这份教义内容对各种智慧生物都尽量利大于弊,这总好过等他将来和原战放手后,九原或者东大陆出现新的统治者,然后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再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

原战大略明白了自家祭司大人的意思,而他一听严默的描述就知道这份教义的好处,对此自然大大支持,并再三和严默说:“祭司和首领之位都是神授的,这点好,这点必须保留!”

严默斜睨他:看,就算是受他熏陶多年的原始人战也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这让他怎么敢相信以后的统治者?如果他不在教义中以神的名义明确写明“首领之位不能世袭”,恐怕九原延续不几代就要变成家天下了。

“神授不好,除非你想以后的首领都受祭司控制。”

原战一点都不觉得被祭司控制有什么不好,这家伙还脑洞大开道:“可以把权力分给首领和祭司各一半,然后规定首领和祭司必须结为伴侣。”

严默无语,“那如果巫果成为首领,嘟嘟成为祭司怎么办?”

“如果不让世袭,他们两压根就没机会成为首领和祭司。”原战作为父亲,当然希望自己打下的江山可以传给自己的后代,他不明白严默为什么要把九原交给别人统治。

“中间隔一代就可以。”严默当然已经想好怎么钻空子,“教义可以限定首领的上位期限,就和有角族一样,比如十年轮换一次,可延期一次,也就是最长二十年,放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神血战士寿命比较长的缘故,这样谁有能力谁上。而祭司则不具有实际统治权力,只作为精神象征意义存在,顶多让他负责教育和医疗两方面。”

“那首领要怎么选?”原战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反驳他的祭司。

“可以通过上代首领指名和其他高层及各地的推荐,然后让大家对这些候选人投票。”虽然全民投票弊端也不少,很多民众对自己要投票的人其实大多都不太了解,但这是属于民众的权力,哪怕流于形式也要保下来。

“等回去,我们找狰和深谷他们一起商议。”原战没有立刻拍板决定,而是采取了拖延策略。

严默知道这家伙还没有放弃家天下的打算,但他有自信可以说服那些九原高层,就算怎么都说服不了,他还有最后一招--神的意志!所以也不介意这家伙拖延。

两人正说着话。

“师父。”小苏门忽然吧嗒吧嗒地跑过来,一下扑进他怀里。

严默低头,看到小孩脸上似乎带着一些不安,摸摸他的脑袋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苏门表情有点小纠结,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严默蹲下身,点点他的小鼻头,“说吧,什么事?有什么事都有师父给你担着,不要怕。”

小苏门嘴角微微弯起,犹豫了一会儿,老实说了:“亚兰大巫派人送来了一份口信,那人告诉我说,有人传消息给亚兰大巫,说生我的女人想要见我……”

第514章 陷阱和山中的小精灵们

而这并不是苏门真正犹豫的原因,他犹豫的是在他收到口信前先做了一个梦。

严默看小孩似乎在惧怕什么,言语中自然而然就加入了一点魂力,“别怕,告诉师父,你梦见了什么?”

小孩的情绪明显被抚慰,身体放松,“我……梦见她在哭泣、咒骂,她身上都是血,躺在一个很大、很华丽的房间里。”

这个她应该就是苏门的母亲了吧?严默很随意地坐到地上,坐下后把小孩抱到腿上,问他:“你以前梦见过你母亲吗?”

苏门点头又摇头,“也许梦过,但我不记得了。”

在这对师徒说话的当儿,原战被叫走。

如今无角人因为压迫勉强形成了一支反抗暴政的队伍,但内里情况纷出,如果不是原严两人在这段日子里救了不少隐藏的无角人魔战士,而这些魔战士又有不少留下来加入反抗军,恐怕闹出的问题更多。

原战对管理这支队伍并不尽心,他在等待后狮把恶魔深渊的队伍带来,等恶魔深渊的魔战士队伍一到,某些为了一点利益和食物就能闹腾一番的无角人自然有人去管理和调教。

他现在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吸收神血石的能量上,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些无角人不过是他的祭司口中的乌合之众,想要靠他们来和有角人对抗,根本不可能。哪怕恶魔深渊的人赶来,如果他和严默武力不够强大,这支队伍要不了多久还是会被摧毁。

再说严默这边,他并不知道苏门有哪些特殊能力,苏门没说,亚兰大巫那边自然更不会跟他说。他不觉得小孩不说是在瞒他,也许苏门自己都不搞清楚他的能力是什么。

“你除了偶尔能梦到你的母亲,还能梦到别的什么吗?比如你父亲或者其他人的?”严默循循诱导。

“我会梦到他们,我……”苏门看着师父的眼睛,他有一个很大的秘密一直不敢对别人说,可是师父应该是能相信的吧?

“师父,”小孩抱住严默的脖子,依偎到他怀里,“有件事……我说了你不会害怕我吧?”

“不会。”

“你保证?”

严默笑,举起手指,“我保证。”

小孩这才肯往下说:“师父,我……以前我一直被那个人关在屋子里,他哪里都不让我去,有时候布华看我可怜会带我在院子里走走。有一次我趁他们不注意想要偷跑出去结果被抓住,那个人就把我关在屋子里,还用骨链把我拴住了。”

严默本来对莫顿公爵并无什么恶感,可是听到小孩这么一说,他对莫顿公爵的感观立刻成了负数值,苏门就算出生不受欢迎和祝福,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要么把孩子交给人母亲,要么就把苏门送给白角族神殿,哪怕扔掉不管也好,或者心狠点一开始把他杀死也罢,可莫顿公爵把人留下了,却把小孩关了九年,什么都不让他接触,跟养一只畜生一样养着他,这种囚禁生活比肉体虐待还要可怕,小孩没有被关疯关傻,真的是神灵相助。

苏门还在那里小声说他的秘密,“我很难受,我看到天上飞的鸟儿,羡慕它们能飞来飞去,就想如果我也跟鸟儿一样能飞上天就好了,然后……我就梦见自己飞起来了,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下面,但我飘在上面。”

这是灵魂出窍?严默心疼小孩。

“一开始我很害怕,可我想这是做梦,而我又太想出去了,就这样飘出去了,然后我就看到了外面。”小苏门的口吻充满梦幻感,他跟他的师父分享他第一次飞出去看到世间的心情和经历,说了好多好多。

严默一直等到小孩主动停下,才详细问他:“你每次能让魂体飞出多久,就是你能做这样的梦做多长时间?”

小孩拧起小眉头,“先很短,后来慢慢变长了,但最长也不能超过一个角时,否则醒来头会很疼很疼。”

严默咋舌,这小孩也太胆大,他也不怕就这么飘出去就回不来了,不过他也能理解小孩的心情,可能那时候的苏门巴不得不要再回到自己身体中,而且他还以为他在做梦!

“有一次做梦,我梦到了她,她在门口和人哭求,说想见见自己的孩子,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是生我的人,只是感觉她与我很亲近,后来听到她和公爵府的人说话才知道她是谁。”

严默眼中充满对小孩的怜惜,小孩用“她”来代替母亲这个词,但只听他的语气就知道小孩心里还是在意那个女人的。

苏门咬了咬手指,“后来我有时候特别想梦到她的时候,我就能梦到她,如果她离我不远的话。这次……我没有想梦到她,可是我也不知怎么就梦到她了。”

严默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小孩的能力,怪不得小孩被囚禁九年还能具有一定常识,原因大概就在此了,他也没有隐瞒小孩,直接对他说道:“你不用害怕,这应该是你身为大巫的能力之一。而那个女人和你有着最深的血缘关系,你会梦到她也不奇怪,而且我怀疑你这个恐怕不是做梦,而是类似魂魄离体。对了,你得到的那个大巫传承中有没有说其他大巫也和你有一样的能力?”

小孩仔细回忆,摇头,“我没有看到那么多,我看到的那个大巫的能力和我不一样,他似乎能听懂植物的话,所以他的巫药炼制是当时白角族最好的。”

严默抬起小孩的脸蛋,略慎重地跟他说道:“我下次去洛兰城神殿会问问亚兰大巫,看他知不知道和你相同的情况,在这之前,如无特殊必要,你还是不要再做这样的魂魄离体游戏了,也就是不要自己主观地想要去梦见谁,能做到么?”

小孩很乖地点头。

解决了第一个问题,严默开始解决第二个,“你是不是……想去见那个女人?”

小孩这次犹豫的时间更长。

严默单手搂着小孩耐心地等待着。

“我……想去,我感觉她快要死了。”小孩对死亡的理解并不多,但他看过那些被杀死的动物和无角人,而他刚才在梦中看到的场景让他觉得那个女人就快要死了。

“我想在她死之前,让她抱我一下,就像师父你这样抱我一样。”小小的孩子说出了他小小的单纯的愿望。他不知道自己对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他在梦中看到过其他母亲和小孩相处的场面,他希望那个生他的女人也能抱他一下。

“你恨你母亲吗?”严默在心中叹息。

苏门摇头,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她每次来闹都说是想看他,他也不会在意她。可就像他能感觉出来那个女人就在附近一样,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她并不是像她嘴巴里说的那样重视她。他曾经在梦中跟过她两次,每次当她离开公爵府一段距离后,她脸上的伤心就都消失了。

严默拍拍小孩,他能理解小孩此时的心理状态,他在前世的某些地方见过很多这样的小孩,他们生下来就和母亲分开,没有接触自然无法产生感情,可经过后天教育,他们知道了“母亲”这个词,看到别的母子相处的场面,难免就会对“母亲”这种生物做出一定美化,进而对见到自己的母亲产生过高的期望,但也有些人就和苏门一样,只是想见一面做个了结。

“那就去见见她吧。”严默帮小孩下了决定,虽然他内心觉得小孩根本不欠那白角女人什么,但……这不是有指南在嘛!他知道了这件事,却不让人小孩去见快要死的母亲,天知道指南会找什么名目惩罚他。

可严默虽然决定带小孩去见那白角女人,但他的性子根本不会让他去美化那个女人,反而带着点醒的意味道:“我想法带你去见她,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子,我想满足你的愿望。但你要明白,你不欠她什么,就算她生你一场,但你并不是自己想要来到这个世界,而且你的到来不如说是她的设计,你并不是谁的爱情结晶,你只是阴谋的产物,你被囚禁九年,那个女人要付一半责任!所以那个女人如果说她有多爱你,那肯定是在骗你,如果真爱你,她就不会在这时候求你去见她。”

也许那女人对苏门并不是这样,也许她只是出于被迫,但严默又不是善人,他才不会把这种话告诉苏门来给自己和小孩增加麻烦。

严默说的话很冷酷,小孩听得木呆呆,他以为他师父会说“她毕竟生育了你”之类,在大巫传承中,那位大巫就向一个人这么说过。

严默抱起小孩,最后道:“如果她向你提过分的要求,不要理她,嗯?”

小孩甩头就把传承中那大巫的话给扔出脑袋,对严默用力点头,然后真心地道:“师父,那我们就不去看她了。”

严默笑,“去,为什么不去?”

他倒要看看红角族或者说那个胡莲大祭司到底在搞什么鬼。就像胡莲和尼尔王应该能猜出苏门就在他们手上一样,他也明白胡莲利用那个白角女人目的不是为了苏门,而是想留下他和原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