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夜之后的第二天早晨,《鸢尾花学院》热度高涨,接档游戏《灵术回战》走上正轨,两个意外的访客在同一时间拜访了深空。

今日前台值班的还是笑容甜美的初本友惠,两个拜访者中,年轻的看起来也好小的样子,这回应该是小老板的同学了吧?

还有另一个,不是上一次绫辻老师亲自下来接待的人吗?

这时候初本友惠马上想起来,这就是小老板三令五申要她千万注意的照片中的中年男子,笑容一瞬间变得更加职业和甜美起来。

“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来访的松浦文一摇了摇头,出示证明“您好,我是四月老师——也就是卯月小姐的责编,今日是来找她谈论关于下一本小说的相关事情。”

松浦文一自然是来催稿的,自从四月老师《流亡者组曲》完工后,她再也没有写小说的动静,空窗期都有大半年了。

而松浦之所以给了她那么久的休息时间,是因为之前他是很相信四月老师的,她前两年从来没有拖过稿,尤其最开始写《贫百》的时候,简直称得上劳模,永远保质保量还会主动跟他交流问题比如排版事项、注意事项,还有稿费……

后面接档的《月季》和《红月》,也基本他努力催一催就交稿了。

但是!她在写完《红月庄园》之后就变了,先不说永远都数不出的“2”,就说《流亡者组曲》,也是他用买车票和大喇叭威胁,才终于要到稿件。

而这之后,再打她电话,要么是打不通,要么接的人永远都是柳川老师,他就是再笨也反应过来这其中绝对有问题了!

但好在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松浦文一身为经验丰富的老编辑,自然亲自来庙里抓方丈。

初本友惠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板的责编,想到这的一瞬间她差点就说出实话,身为四月老师的书粉,她自然也想看老板的下一本小说。

可是……她想起小老板许诺的工资和奖金,在生存和精神之间反复犹豫来回拉扯,最终痛苦地选择了面包,内心又划过一丝伤感,脸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真是抱歉了松浦先生,老板今天并没有来公司,恐怕您需要过几天再来了。”

松浦文一眉头紧蹙“这样吗?”

上一次绫辻先生说四月老师不在,柳川老师也总说四月老师不在,碰到接孩子的伏黑君说她出差了,今日又不在。

“深空”的老板难道不用上班吗?

他打量着笑容职业又标准的前台小姐,半信半疑,到满是怀疑,再一次询问……

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利落的声音响起,来自他身边的黑发青年。

“她在说谎啦,笨蛋责编!”

来人正是江户川乱步,他昨天打通《向日葵公寓》,今天又没有任务,便让国木田送他来这边。

世界第一名侦探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谁才是这个世界上能和他成为要好朋友的人,谁是异能力最有趣的人,谁是绝对不会放着他不管的人。

——于是乱步大人决定忘记那句不想理她的话,来碰瓷他想交的朋友了。

而旁听一会,觉得他们的对话真的太无聊了,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询问吗?

她的笨蛋编辑居然有这么笨,万一他被骗走,到时候前台小姐为了圆谎不松口让他上去,还嘴硬说那家伙不在怎么办?

江户川乱步想到这,没等松浦文一的反应“前台小姐早就得到那家伙的指示了,只会跟你说她不在,证据在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你的照片。”

初本友惠下意识地看向她右边的抽屉,收回眼神又很慌张,她的反应让松浦文一确定事实,说了一句抱歉,提着公文包直接去电梯间了。

不能离开岗位的初本连喊好几声“保安”,接着赶紧拿起前台的电话,连线了小老板的办公室。

……

另一边的办公室里,时梦正在听古泽英介关于贫民窟居民迁出事宜的汇报。

“……以上就是全部的情况和问题。”古泽说完最后一句,他其实还省略部分不太好听的用词,听老板的指示。

他对面的少女垂眸,看不清神情,时梦沉思着,回想他刚才的汇报,她没想到把最麻烦的政府问题解决了之后,又闹出问题的,居然是贫民窟的原住民。

听到汇报中自己的外号是“人傻钱多”的深空大boss,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是该哀其的不幸还是怒其的贪婪,深空派了小队去解释,贫民窟的许多居民不光不愿意搬迁,甚至还狮子大开口,提出的条件既无赖又恶心。

在政府好算是个官方组织,背后又有军队的存在下,很多人把视线放在“深空”上,无数小混混地痞无赖开始袭击深空方派过去的负责人——中谷君(下谷司)等人。

时梦倒不太知晓此事,虽说有“求救保险”,但深空也组建安保队,伏黑甚尔兼任负责人,一般的小打小闹只需要发送身上的定位系统求救就行,来横滨以后,她只接受过一两个“求救保险”,都只是一个叹号的级别,打个电话就搞定了。

她并没有收到中谷君的求救信。

所以是谁帮忙处理了这件事情呢?

……

也就在前几天,贫民窟外围地带。

“嗯?以绳索附着长椅可以使人窒息致死……原来如此呐。”披着黑大衣的少年或许是沉迷于书中的内容,不知不觉走进横滨最贫穷与落后的地方。

他神色异样认真“重金属中毒的死法看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但要在活着的状态下长时间忍受内脏溶解的痛苦……”

“唉……”太宰治单手合上书本,神情一瞬间落寞,“怎么就没有一种能让人幸福安然死去的方法啊。”

少年踩在贫民窟狭窄道路间凸起的石板上,哪怕已经尽力不让污泥黏上衣裤,可那不合身的大衣衣角仍是甩到了污秽,于是他蹦下高处,随便往前走了。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想着前段时间下发的决议,没到场的他自然通过窃听器知晓全程。

可其实并没有十分惊喜,或许是一点点的出乎意料,虽然早就知道那位小姐有办法解决政府,却没想到友田市长这么轻易地就站在了深空一方。

他脸上浮起轻薄的笑意,所以,卯月小姐的异能,果然很有趣,竟然是能控制人心的精神系。哎呀,森先生要是知道,怕是晚上又要睡不好觉了吧。

但是,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场事项的关键,其实是在贫民窟呢?

太宰治的鸢眸看到了他预知到的动静,又一次变得暗沉无光,像卯月小姐这种追逐太阳的人,看来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世间,存在着多少的魔鬼。

少年拿着《完全自杀手册》,平静又漠然地,看完了整场闹剧。

……

他的不远处,下谷司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摸了个空,脱离港口黑手党的他已经没有办法领到后勤补给的武器。

新任boss偶尔把他当成一个行政司机在用,还有老上司,不把他当人用,业务量相比在港嘿翻倍,还直接给他派到工地里跟工人们同吃同住。

下谷司在港嘿都没有体验过一餐干三碗犹嫌不够的饥饿感,还有每天回到宿舍躺下就睡到大天亮的疲惫,内心又开始狂骂兰堂这个为色出走的昏头男!

他面前的这七八个贫民窟男人即将发动攻击,为首的猴脸男人手上还有短管□□,下谷本人体术还不错,但他后面的几个员工和工人不行,战斗中绝对会受伤,下谷和他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走访的几个月,感情都处得都比港嘿小队的成员还好了。

他这一刻唯一庆幸的就是兰堂干部眼光还行,带他跳槽过来的地方,新boss的异能力强大,给人的信任感和安全感都快溢出来,而就在他准备搏斗并发出“求救保险”的时候——

“嗯?这不是脱离港口黑手党的下谷君吗?怎么一身建筑工人的打扮?”

……

几天后的深空办公室里,时梦其实心里有几个人选,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中也,想着等晚上下班回去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但贫民窟的原住民显然不打算收手,事情只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万一他们来袭击深空的普通员工怎么办?

“老板,我们要联系港口黑手党,让他们派人来维护秩序吗?”古泽英介提议,港嘿方在此次贫民窟事件中的作用是平衡其他黑势力,防止他们介入。

“不!”时梦拒绝,港口黑手党加入,以那个森先生的性格,要么突突突干掉原住民,要么胁迫居民加入港口黑手党成为底层炮灰,还会向深空索要保护费和这件事情的处理费用。

但深空又不缺战力,要是打架能解决问题,她自己提着裙子先上了,可是……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此。

……

“太,太宰先生……”下谷司声音颤抖着站在一滩血迹中央,他身后的几个人同样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仿佛看到了活在人世间挑拨人心的魔鬼。

下谷司自然一眼认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亲传弟子,传言中很可怕的、能够一眼看透你的少年,但他没有想到传闻会是真的,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的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快了,那句话音刚落,下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绑着绷带的少年脸上带着笑,开木仓打死为首的猴脸男人,接着言语挑拨余下的七个人……

当挑起一群被社会遗弃、被当成垃圾、贪婪又愚昧、狰狞又麻木的底层边缘人士会发生些什么——

下谷司今日清清楚楚地知晓了。

太宰治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接着看着堆积在一起腐臭的窝棚,日光昏暗下来,他不断变换着角度,看这群浮现在黑暗当中、穿着褴褛的男人们,看着他们为了一点利益自相残杀,脸上划过了一丝无聊。

“看来被利刃捅进嘴和划开内脏的死法也很痛,不对,重点是这个死法也太难看了。”他喃喃自语的,披着沾血的大衣走远了。

下谷司听不清他的话,他捏着那把捡来防身的短管□□,觉得自己的手快要没有力气,注视着远去的黑衣少年。他每踏出一步,都有一种地面即将崩塌成为无底洞穴,不停向下堕落的感觉。

如坠深渊……

……

下谷司后来把事情汇报给了他的老上司——兰堂干部,而兰波对贫民窟死了几个人都不在意,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插手后,略微皱眉,吩咐他最近先在外围地带测量,不要往贫民窟里面走。

事情被兰波揽走,后面绫辻行人跟着意识到这件事,没多久又有几个人知晓,芥川龙之介在走访贫民窟,七海建人被兰波先生邀请来祓除咒灵……不论出于什么想法,他们都没跟时梦说。

被瞒着又足够信任自己人的时梦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听完古泽英介的汇报,思索着解决的举措,恍然出神,心想有时候穷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无知和愚昧才是;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失去信念和希望才是。

所以发现,怎么她想造一幢大楼这么麻烦!烦死人了,难道还得先从开民智做起吗?

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有几种情绪,但她知道其中绝对有火大。

而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