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约定

麻仓叶王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

从那天起，叶王开始自带一种从前没有的虚幻感，仿佛不再是人类，超越了人类，如同成为了另一种生物。

与此同时，麻仓叶王也越来越不加掩饰他对身边这只假猫的执着心与控制欲。

……你们这些大阴阳师是怎么回事，彼此见了个面怎么就思维升华到本喵够不到的高度？

假猫真的很人间迷惑。

杰洛士一开始还算感兴趣，但是很快他对于神出鬼没，好几次突然出现将他捉回家的叶王感到烦躁。

大家都知道，无论是猫还是狗，你越关着它，它就越想出去。

杰洛士有点想换个壳子再换个饲主，他总觉得这个阴阳师有点不对头。

不过……他得先弄清楚，麻仓叶王每次为什么总能精准的找到他。

“我能看见幽灵。”不等他问，麻仓叶王就狼人自爆，“寻找你很容易，问一问沿途的幽灵就知道了。”

——还带这样？！

杰洛士没有怀疑，因为魔族里也有能看到，甚至操纵亡灵的类型。就好比与他主人同为魔王之一的冥王菲普利佐大人，甚至可以操纵死者，让死者如正常人一般被生者看到。可惜杰洛士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魔族呢，面对亡灵多数情况也是睁眼瞎，也只有非常强大或者气息特殊的类型会被他感知到。

“我曾经养的猫……股宗，也是幽灵。”

麻仓叶王解释了一下他跟猫又的过往。

难怪叶王觉得猫能说话，因为他自己接触的‘猫’就可以说话。

杰洛士很快接受麻仓叶王能看到幽灵以及喜欢跟小动物说话这个设定，这很符合叶王人设，讨厌人类却能跟幽灵和动物沟通，进而更讨厌人类。

【这样啊，难怪他会对我予与予求。当替身这么赚的吗？那我可以。】

对于叶王的奇怪表现有了解释之后，杰洛士放心了少许。

至于有黑化倾向什么的，这在魔族是事吗？根本不是个事。他之前担心叶王态度转变是否有什么目的，现在弄清楚是移情作用，也就不担心了。

悠闲走过去，惬意钻到叶王两腿之间坐下的杰洛士愉快的想。

麻仓叶王：“……”

已经变得完全说不出口了，我能听到你的心声，而且看起来你是个少年的模样！说出来，绝对会被当真正的变态！

麻仓叶王倍感煎熬，他如今面临身心考验。幸好长久以来的训练，已经让他可以表面如同入定老僧，无论心里有多动摇都能维持正常表情。

他已经开始在心里默写经文，身为大阴阳师的自尊已经被猫爪子践踏得一无所有了。

麻仓叶王之前根本没想到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杰洛士就会如此顺畅的接受。

魔族不能接受跟相信叶王对他投入了感情，他不能理解他人对自己的善意，反倒是替代了本该存在的谁，夺走别人本该有的身份地位跟感情，对魔族来说更顺理成章。

叶王的心思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没法解释自己的态度转变来自一个听起来简直可笑的理由。

‘其实我只是——’

——只是发现自己，渴望你。

当叶王察觉自己的杀意之中夹杂着妄想与占有欲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失衡了。

魔族可以随时离开他。

麻仓叶王却不想放走这个魔族。

虽然不知道魔族是否有灵魂，但是如果有的话……恐怕会释放出叶王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黑暗的一面。

麻仓叶王不喜欢强制将灵魂作为自己的持有灵，只是不喜欢而已。只要他想，就能做到。

把想要离开自己的存在杀死之后留在身边，只要麻仓叶王想，完全可以做到。

叶王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朝黑暗的一面滑落。

他不愿放任自己继续如此，不想太过接近这个让他堕落的根源，可他也无法忍受它离开。

叶王矛盾不已，他甚至在面对杰洛士时产生罪恶感。

可这假猫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迟钝的可以。他甚至在认为叶王是移情作用后，开始变本加厉。

杰洛士开始不局限于自学叶王的阴阳术，他毫不客气的让叶王教他一些更深层的法术。

看到叶王让步，他又更进一步，让叶王给他含有魔力的矿石跟珠宝，来恢复他自身的魔力。

至于在外惹事让叶王在后面收尾也是常有的事。

一开始，杰洛士只是捉附近的小妖怪来吃，弄得周围鸡犬不宁。再后来，他开始跟那些大妖怪以及诅咒来往，神出鬼没一段时间后，外面传来好几次妖怪之间，乃至诅咒跟咒术师之间的骚乱。

在圣上都有所耳闻，准备去派阴阳师查看情况时，麻仓叶王及时按住那只蠢蠢欲动的假猫。

“最近老实点，小心被盯上。”

叶王不是唯一的大阴阳师，除了能跟他一较高下的安倍晴明之外，还有芦屋道满，贺茂保宪等。叶王不会自大到认为，其他的阴阳师会给他面子。应该说恰恰相反，阴阳师本身就是竞争行业，将对手挤下去自己才能独占更多资源跟获得权力地位。

“嘛，不用担心，不会给你添麻烦~”

【想要见识这个世界的强者，看他们施展各自的能力。这是最快理解这个世界法术运行规则的途径，我得快点掌握这个世界的战斗方法。身为那一位唯一也是最强大的属下，维持这样弱小的姿态可不行。】

叶王没有勇气再去阻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本就不是他的猫，本来就知道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主人。自己没有阻止的权利跟资格。他们只是丢了猫的人，与丢了主人的猫偶然同行这般的关系罢了。在找到主人的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麻仓叶王发现他不能承受这样的想象。

“当你获得力量之后，就会离开吗？”

少年笑了：“你可真怕寂寞啊，叶王。我们来约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经历什么，只要你没有说结束，那我就不会先离开你。”

【这个人类的灵魂如星光璀璨，美丽胜过承载热炎的最强宝石。如果没有人想要，如果被人类舍弃，那就给我好了，我会很珍惜的对待它。】

麻仓叶王，被魔鬼迷惑，被恶魔摄住了心智，他明知道恶魔垂涎的只是他身为人类的灵魂，还是毫不动摇的接受了事实，与那魔族做了约定。

很快，魔族证明了他的确靠争纷与杀戮快速成长。

无论是阴阳术，咒术，还是妖怪的法术，他都很快了解并掌握。他能够在这个世界融合咒术使用来自他自己世界的魔法，甚至将其改造升级成更泛用，破坏力更大的法术。

身为魔族的残酷之处也暴露无遗，杰洛士不太喜欢物理冲突，他意外倾向于喜欢用智慧跟谋略来解决问题，内心看不起甚至嘲弄那些空有武力不利用智谋的人。

但是……

那一次，对叶王怀有敌对的势力，恐惧于麻仓叶王的能力，想要杀死叶王占据他所拥有的地位跟财富的叶王的亲族策动了一些人前来偷袭叶王。

叶王通过灵视早已知道，可那一天，他没有在预计的地点等到他的敌人。

风中有着燃烧蛋白质的焦灼的味道，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留下，只有黑灰色的尘土，在地上跟焦黑的土地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怎么了，叶王，回来可真晚啊。”

他的猫，在他回家之时对他说。

那一天，叶王没有听到猫的心声。

他却更加仓皇，他终于知道，完蛋了，全都完了，一切已无可挽回。

小小的恶魔已经吃饱了，长大了，已经是个真正的恶魔。

可怕的是，他竟欣喜若狂，产生了一种幸福的错觉！

如果是猫又股宗，恐怕会一脸不赞同，它最不喜叶王与他人冲突。那本就是一只温柔的猫，离开麻仓叶王的最大原因，恐怕也是因叶王无法按捺自己对人类的仇恨。那时候叶王明白了，没有谁会一直跟随你，陪伴你，他们可以因为你的改变随时离去，他们只会选择他们所喜欢的人继续跟随下去。

麻仓叶王一直以来都在懊悔，为自己失去了股宗，失去了温柔待人的心。

但叶王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肆意伤害自己，自己却不能仇恨也不能报复？那些说着以德报怨的人，是否知道后面还有一句何以报德？凭什么，他只能受伤害却不可仇恨也不能反击，自身的强大，就是弱者伤害掠夺自己和平生活的理由吗？

这是什么道理？他不懂，这种奇怪的逻辑他不明白！

——大约，是人类过于渺小，所以才会恐惧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可怜他们吧，他们只是太弱小了。

麻仓叶王一再这样告诉自己。

他试图去谅解，试图去做一个人类的守护者。无论是他早亡母亲也好，还是陪伴他最久的股宗也好，都希望让他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他不希望自己珍重的人难过。可是……

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怨恨着。

悄悄的怨恨着，不解的疑问着，为什么……你们，我最亲近也是最挚爱的人，比起我，更在乎别人的生死与幸福？我被人这样对待，为什么不心疼一下我，不站在我这边替我生气，为我难过，而是担心我伤害到我的敌人？

难道我特别的心胸狭窄？难道强大就是罪恶？

直到今天，麻仓叶王终于明白了。

原来不是这样。

不是我很奇怪，不是我不够善良，不是我存在着就是罪恶。

原来的确会有人为我的遭遇行动起来。

讨厌直接使用暴力，认为那样违背了智慧美学的恶魔为他破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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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不定的麻仓叶王最终还是沦陷。

假猫：本喵可以过吃饭张嘴睡觉蹬腿的幸福生活了？

……

…………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