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除夕夜（一）

梅花的香甜里混杂着淡淡的酒香，飘散在山谷里。

医圣看着那热好的梅花酒咽了咽口水，但楚漓说了，现在还不能喝，连顾寒熠都不给喝，那他就只能看着啊。

最后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一坛酒也封存了起来，深埋在雪地下。

“好了，这一坛酒做个记号，等新年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楚漓吩咐下来的事情，顾寒熠都照做，而且从来不假人之手。

本以为，山谷里平淡的生活会一直这么下去，或许楚漓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找季佑报仇……

直到除夕那一天，陈庆天到一个镇上置办年货，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了一个人。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正直直地半跪在顾寒熠面前，“恳请将军出山带兵，救一众百姓于水火之中。”

男子的双眼布满了疲惫之色，但此刻他就这样半跪着，一动不动。仿佛只要顾寒熠不点头，他就会一直这样跪下去。

这个男子是楚漓他们都见过的，就是曾经他们安置在那个村子的将士。

顾寒熠冷冷的看着他，忽然掩唇而笑，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他所说的话可笑，还是因为被他倔强的态度给气笑了。

蟾血毒清除之后的顾寒熠，少了几分病态，却多了一丝慵懒的媚态，此时笑起来，竟丝毫不比倾国倾城的美人逊色，仿佛天地间都因为他这一笑失去了颜色。眉眼间的冷然，更是给他增添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救一众百姓于水火之中？天下百姓的生死与我何干？”淡漠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将军！”一身铮铮铁骨的将士，此时双眼泛过水光，无助地祈求着顾寒熠。

“我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将军，你找错人了。”

顾寒熠丝毫没有动容，正如他所说，天下百姓的生死，与他何干？他只想跟他的漓儿一起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天下百姓为他做过什么，竟要他放弃漓儿带兵出征？

一边是他梦寐以求的隐居生活，一边是与他毫无瓜葛的天下百姓，根本就不用他去选择，答案显而易见。

“将军，卑职不懂什么为国大义，卑职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陷于两国的战争之中，将军或许不知道，两国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外面一片生灵涂炭，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就连……就连卑职的家人都在乱战中失去了性命。卑职恳求将军……带兵出征。”

“如果你喜欢这么跪着，那你就一直跪下去吧。“顾寒熠像是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他面前的男子就是一个笑话一样，淡漠的转身准备离开。

“将军，您曾说过，男子要有一身铮铮铁骨，不怕艰辛，不畏强敌，纵使有一天会战死沙场，也要竭尽全力保家卫国，不为名垂千古，只为让家人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将士，生来就是在战场上的，应该把一生都献给战场……”

顾寒熠曾经跟他们讲过的话，他都倒背如流，此时正如背书一样，一句一句的背出来，只是说到最后，却哽咽了起来。

看着顾寒熠决绝的背影，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黝黑的脸庞滑落。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将军，也没有说过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我只是这山间一个普通的农夫，一直都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懂你所说的这些，你走吧。“连顾寒熠自己都没有察觉，其实他已经被触动了，虽然态度依然坚决，但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

不过触动归触动，让他放弃这里世外桃源的般的生活，离开他的漓儿，重归战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能做的最大限度就是不掐死身后这个死心眼的将士，甚至可以开口宽慰他几句。

其实，顾寒熠他们在南疆安定下来的时候，陈庆天就曾跟那村子里的将士通过信。所以他们一直都知道，顾寒熠一行人都在南疆，然后就千里迢迢地找了过来。

跟他一起来的将士其实一共有六个，中途有两个在乱战中被抓走了，还有两个武功不高的，在他们遇到山贼的时候被杀害了，真正来到南疆的只有两个人。

他们来的时候，显然也遇袭了，另外那一个，为了救他，与袭击他们的人同归于尽了，最后他狼狈的走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南疆的一个小镇上。

只是却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他也在各个镇上流浪了很久，终于今日见到了陈庆天，被陈庆天带了回来。

“将军……”男子一抹脸上的泪水，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请不到将军出山，他也没脸回去面对一众将士们，跟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去地下与弟兄们作伴。

“哐当”的一声，他脖子上的剑被一道无形的内力给打落了。“别在这里寻死觅活的。”

男子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佩剑，心中五味杂陈，他终是想不通，昔日待他们如亲手足一般的将军大人，为何要这样，“将军，卑职求……”

“天儿！”不等他说完，顾寒熠便悠悠的喊了一声。

“公子。”看着顾寒熠这个脸色，陈庆天亦是大气都不敢出。他家公子分明是生气了。

“以后这种人别给我带回来，如果他们要死，让他们死在外面。”竟敢拿生死来威胁他，除了漓儿，他谁都不在乎。

“公子……”陈庆天觉得，他好像没明白他家公子的意思。

“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顾寒熠冷冷的看着他，一双眸子像千年寒冰一般。

“……是。”陈庆天默默地低下头，自从公子身上的蟾血毒清除之后，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顾寒熠冷冷的笑了起来，终是转身离开，他最不屑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将军！将军！……”男子终于不再跪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几步追上了顾寒熠。

“把他丢出去，从此不准踏入暮霜谷半步！”

“请吧。”陈庆天叹了口气，将他拦了下来。

“陈副将……”

陈庆天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将军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