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华月直言道:“她涉及到某些机密,被灭口了。”

机密?

安楠皱眉:“她是你们的人?”

“不是。”顿了顿,苗华月更正说法,“她是我们培育的人,还不算组织里的人。”

见到该死未死的仰光誉的那一刻,安楠就知道背后有一股潜藏起来的巨大势力,不料苗华月自己主动揭露出来。

“找我是想拉我进你们组织?”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但苗华月摇头否决了:“找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安楠:“什么交易?”

苗华月:“你带我去京市监狱见一个人,而后我愿意束手就擒,被你亲手送入监狱。”

不惜用后半辈子的时光为代价来见的人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一个非常重量级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够让他们相见?

安楠拒绝:“交易失败。”

苗华月一愣:“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的么?”

安楠:“想你死是为了让你偿命,并不出自我的私人意愿。你应该很清楚什么叫做交易,对双方有利的才叫交易,而你刚刚所提出来的交易仅仅对你有利,于我无利,我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答应你?”

苗华月为什么会求到她这呢?

逮着她回宁市的机会见她,可不是因为京市出了那么多事,出入更严了么?

要是苗华月有办法自己进京市,绝不可能拿后半辈子当交易,就为了见京市监狱里的某个人一面。

更何况仰光誉能从京市监狱里逃出来,谁知道苗华月进去后能不能再跑出来。一旦那样的情形发生,安楠会处于什么境地?

包庇罪犯,还是为罪犯提供交流信息的通道?

傻子才会答应!

前者不足以令人心动,苗华月拿出第二个方案,抬起手腕露出左手的表盘,在上面轻轻一按,一块不大的荧蓝色屏幕立刻出现,而后被两指拉长放大,放至空中,每一处细节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安楠面前。

“那这个呢?”

全息!

安楠心神剧震,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的肉,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好险忍住没有尖叫没有失态。

竟然已经有人把她将来要为之奋斗几十年的全息技术做出来了!

世界各国都在进行全息的研究,可大多在起始和摸索阶段,没哪个国家能把全息应用到现实。

居然有人暗搓搓地做成功了!

这项诱惑的分量很足,却不足以让她动心。

不如说,正因为分量太足让她提高警惕,苗华月宁愿暴露组织的全息技术也要探望的人是谁?

苗华月准备了第三份诱惑:“你不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不想!”

如果说全息让安楠有过片刻的心动,亲生父母的消息则是令她满眼冰渣,看苗华月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对能把刚出生的女儿丢进垃圾桶的父母,你敢说,我还怕污染我的耳朵!”

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安楠转身就走。

苗华月追问:“如果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安楠嗤笑:“把女儿丢进垃圾桶的苦衷?别搞笑了。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看我现在成长起来,变得优秀,而后串通起来骗人的把戏?真以为我对养父好,就会对亲生父母更好?让那对垃圾做梦去吧!”

“你!”苗华月胸脯起伏,呼吸急促,显然是动怒了。

安楠置之不理,她还生气呢。

不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在一月的寒冷冬季把刚出生的女儿丢进垃圾桶,究竟是真不要她,还是假不要她,难道还不能分辨么?

二十年前,宁市医院的诊断书还好好地躺在她的笔记本里。

饥饿,冻伤,感冒,高烧,不是她命大撑到被安季同捡回来送进医院及时救治,早死了。

一对打算弄死她的亲生父母?呵,她没那个福份拥有!

突然,一声“小心”。

不等安楠分辨是从哪传来的,脖子上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感,强烈的昏昏欲睡感袭来,视野漆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仰光誉快跑几步接住软倒的安楠,发觉她只是昏睡不由松了口气,责怪贸然出手的苗华月:“你敢对她动手,不怕上面责怪下来?”

苗华月短促地“呵”了声,起初神色不以为然,之后不知想到什么转变成了落寞,低低地说,“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像是在问仰光誉,也像是在问自己。

仰光誉无法回答,苗华月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他抱起安楠出门,送进后座,还找了毛毯给她盖上。

“人交给你,我就不送了。”

苗华月“嗯”了声,坐进驾驶座,直奔宁市刑警大队。

**

安楠再次恢复知觉,是在医院。

安季同和高赞一左一右趴在床边,钟斯年从病房门外进来,“总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嗓音,嗓子扯动带来的疼痛感令安楠皱眉。

听到动静,安季同和高赞同时醒来,一个扶人,一个倒水,喂安楠喝水,还记得回答她的问题:“一天。”

而钟斯年把她昏睡期间的事情一一道来,这些安季同和高赞作为安楠的家属全部知道,不需要回避。

原来,苗华月以安楠为人质,一路通行过关顺利到达京市监狱见到了贺泉。

见面过后,苗华月就因杀人嫌疑和绑架的罪名被捕。

“贺泉?”安楠呆住,“她跟贺泉有什么关系?”

钟斯年同样不解:“我们查过很多遍,她和贺泉没有交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贺泉。”

安楠:“监控呢?”

话音一落,安季同和高赞自觉出门还带上了门,病房里就剩他们两。

钟斯年把平板给她,监控录像里清晰地倒映出贺泉见到苗华月时的懵逼——贺泉根本不认识她。

而苗华月只是盯着贺泉的脸看,全程就在最后说了一句:“我来陪你。”

安楠:“??”我怀疑你在搞笑,但没有证据。

“苗华月有生育过吗?”

钟斯年:“全国各大医院没有她的孕检和生育记录,进监狱当天的检查也没有看到她的腹部有剖腹产的伤疤,如果是顺产……我们没有正当理由检查女性的私密部位。贺泉的亲生母亲确实是林映秋,这点经过证实,不用怀疑。”

“亲生父亲呢?贺泉是林映秋被陌生男人……”安楠快速略过某个字眼,“后的孩子,那个男人会不会和苗华月有关?”

说到后面,自己先萎了。

二十年前没有这么多的摄像头,要真拍到了案发现场,当年出了那样的丑闻,宁大真有证据早交给警方协助办案了。

找二十年前一个不记案的强/奸犯,难度太大。

钟斯年拿回平板,劝道:“别想太多,你好好休息,等好全了再想。”

安楠点点头,又道:“钟队,明天我想去见贺泉一面。”

来到京市那么久,她总是在忙,竟然忘记去看他。

“行,我帮你安排。”钟斯年说完就走。

病房里只剩下安楠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过道上医生护士的脚步声,还有医生对病人的嘱咐,隐隐约约,听不太清。

没别人了,她靠在床上,眼神放空,回忆昨天的事,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拆开来看。

再往前地看,追溯缘由。

第一次被仰光誉绑架后,她感觉到身手的迫切性去学了柔道,那时候是真的拼,每天学习每天受伤,很快有了成效。

搬到京市后,异地的恋情与事业,还有京大繁忙的课业让她无暇顾及太多,不说柔道,平常早出早归就在房间里摆弄电脑,和佚名作斗争,和安家的两位老人叔叔婶婶安子真的相处都不多。不是出了安子真被绑架的事,家人就是嘴上喊一句称呼,根本不往心里去。

安季同也因为有了对象和对象逛街吃饭,父女俩的相处时间少了。

安楠不由地想:为什么呢?

佚名有那么重要么?

抓罪犯不是警察的事情吗?为什么她要把该和家人男朋友相处的时间花费在陌生人身上,还一连三个月?

第二次被仰光誉绑架,或者说不是仰光誉,迟早也会有别人。

不得不承认,学习、事业、感情一路走来太过顺利没遇到对手不曾经历艰难,导致她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自己不曾察觉到的时候,自信轻易地跨过那条线,转变成了自负。

催眠师诱拐犯的事更是如此。

就算有一部分她想试探上面给她的权限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知道她很强,强到就算全国范围内曝光也能保护好自己——她相信国家需要她这样的人就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而仰光誉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她的警惕心不够强,身手不够好,被人轻易制服。

她相信仰光誉不会伤害她,却不代表苗华月不会对她做什么。

自负。

没想到她安楠有一天也会因自负而摔跟头。

摔得好!

现在摔一跤痛一点吸取教训,总比日后把整个安家、公司乃至于国家葬送出去得好!

安楠闭上眼睛,深呼吸十几个来回,再度睁开,眼神褪去浮躁,多了分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