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数万年过去,谷圣洞天的奥秘被世家垄断。

前人遭受的苦难,当日在神灵面前以血为盟的誓约显然都已被这些后人遗忘,甚至依仗神灵的恩慈,奴役凌虐其他更为柔弱之人。

科普完后,赤霄迫不及待问道:【你准备如何做?】

她尽量做到冷静思考。

“首先拿回血肉,这借出去得有两万多年了吧?祓神大人待他们仁至义尽。”

这是基本原则。

祓神失去血肉,再度融合血肉的痛苦,她看的清清楚楚。

牺牲忍耐,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

“为恶者必须受惩。”

“至于那些弱者……”清禾想了想,“我准备亲眼看看。”

实践出真知。

无论惩处褒奖,都该慎重考虑。

赤霄挑不出刺,只哼哼道:【倒勉强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接着她将自己的处置态度也告知了祓神。

“好。”祓神说着自然抬手,揉揉她的发顶。

然而清禾嫌弃祓神把自己头发弄乱了,使唤金凤给自己重新整理好。

祓神:……

他道:“外界尘世,与你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

祓神深知这个失去天道约束的世界,如今是何混浊模样。

见清禾对此趟出游颇为期待,他预先做个铺垫。

沿途毒蛇猛兽、妖魔鬼怪、诡谲人心,无不令人心情垂丧。

清禾一愣,随后毫不犹豫道。

“那我们这次去,就是还北荒部洲一个朗朗乾坤!”

祓神再难反驳,却并未恼怒,心底反而升起更为深切的平和感。

同样的话在他和清禾口里说出来,就是截然相反的表述。

在清禾嘴中,世上仿佛永远没有阴霾困厄之事。

“好。”神灵颔首。

可他并不反感少女的修饰。

见清禾准备好一切,神灵示意她牵住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拽住祓神的袖袍。

神灵瞥了眼她克制轻柔的动作。

少女没反应。

又瞥一眼。

清禾:……?

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征询地看向祓神,对方没有反应。

她稍作迟疑,还是慢慢地、一点点将指尖深入祓神袖摆,祓神冰冷的外袍盖住她的手背。

嘶。

少女轻轻牵住神灵指尖。

他的手比丝绸更加冰凉。

这次神灵终于不默默盯着她了。

——心满意足。

祓神发动灵术,清禾感觉眼前光怪陆离,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周围气温骤降。

她立即给自己升起灵力护罩,隔绝外界飞雪霜寒。

分明是初夏十分,可北荒部洲此时居然漫天飞雪,荒芜苍白的一片,恍若另一方世界。

她转头望向祓神,却发现此时祓神身影已在她身边消失。

离开地宫后,如非必要,神灵不愿在凡人面前现身。

但清禾感到,又一股熟悉而陌生的灵力在自己肌肤表面流动,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来自祓神。

祓神灵力比她更加菁纯浓烈,因此一罩上来,清禾岂止不冷,甚至觉得有点闷热了。

“您这是做什么?”

祓神问:“不冷么?”

清禾摇头:“不冷。”

祓神:“哦。”

然后灵力护罩完全没撤。

有一种冷,是祓神大人觉得你冷。

清禾乖巧地眨眨眼,没婉拒神灵的好意。

热就热着吧,神灵大人难得这么直白的关心人,不能泼冷水。

神灵的瞬移丝毫不打折扣,正正带她降临于谷圣秘境口。

秘境入口将在十二个时辰后敞开,为了抢占先机,各路人马都已早早来齐,将此处挤得水泄不通。

在一众裹得严严实实人群中,身着缃色春衫,看起来柔弱单薄的清禾显得十分打眼。

须知道,北荒刮得是含着狂躁灵力的寒风,哪怕是筑基期修士,也难以终日维持灵力护罩。

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修为竟如此惊人?

得亏人头攒动,将她的特殊局限于小范围,没引来过度视线,不然此刻她恐怕也做不了看客——

一身形精瘦,满身伤痕的少年被扒光上衣,被迫在雪地中打滚,他全身多有冻疮,溃烂的皮肉与破旧衣服黏在一起,形状十分可怜。

而殴打他的是个身着锦袍,红光满面的臃肿少年。

不,此番行为甚至可以称为凌虐。

少年讥笑道:“你赵不绝为我薛氏农奴,何来底气对我不敬?嗯?找死是吧?想像你那短命爹娘一样,一起连狗都不如的死,是吧?”

薛氏乃北荒大族,因此虽然这华服少年言行粗鄙,令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皱眉头,却还是无人仗义执言。

赵不绝乎也明白现实残酷,只护住要害部位,咬紧牙关挨打。

至于清禾被吸引,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那少年的名字。

赵不绝。

一仙难求的男主就叫这个。

原作里他出身凄惨卑微,因此养成隐忍沉默的性子,终生靠的都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一宿命,一路猎杀无数强敌,终于来到天道面前。

最后在作者强行剧情杀的外挂下,杀死彼时堕落为邪神,毫无求生欲的祓神。

此刻赵不绝赤着上身,也方便她看到更有力的证据。

——原作文字描述“狰狞如凶兽恶螭”的深青色胎记。

实锤了。

那一瞬间,她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清禾缓缓呼口气。

来到异世后,她一直嘻嘻哈哈胡闹度日,全然没考虑过其他,直至此刻,严酷冷漠的剧情正式在她眼前拉开序幕——

原作的天命男主出现了。

在被窝里熬夜追书,随着主角经历心绪起伏的时刻,仿佛再度浮现眼前。

但此时此刻,赵不绝的处境却不太好过。

因为薛氏少年正磨刀霍霍,准备将那块碍眼的胎记扒下来。

少年忍耐许久,见薛义仍不肯放过他,哑声道:“薛义少爷……小人当真无意冒犯,您且饶了我吧。”

“无意?”

“呵。”

“本少我,偏要绝了你这狗玩意。”

薛义越发嚣张,把玩手中匕首,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

显然这个绝,不止要命之意。

说着,一刀直直下去,插.入赵不绝地左臂间,接着手腕狠狠反转,生生剔块白骨出来。

赵不绝痛得满头大汗,哀呼不止。薛义却因这份血腥越发兴奋,动作愈发过分,言语辱骂奚落不止。

从赵不绝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他子子孙孙世代为奴为婢。

赵不绝闷声不吭,但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委婉劝说道。

“薛少爷,举头三尺有神灵,差不多就得了吧,这奴婢也不值得您这么伤肝火。”

谷圣洞天乃是大造化,那人不想第一天就闹出血案,平白沾了晦气。

“神灵?神在哪?”薛义左右张望,完全没放在心上,“若说谷圣洞天……你倒是叫天道出来惩罚我啊。”

薛义此人,乃是薛氏当代家主的第七子,嫡出,年纪不大不小,不受父母重视,自小养了个无法无天的暴虐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