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春一直捶门:“平安你开门,爸爸有话跟你说。”

李娟叹口气:“去开门吧,这样扰邻终归不好。”

见母亲开口,平安于是把门打开,见到平常春,面色不耐:“又想来干吗?”

平常春和平常在挤进来,推开平安,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刚才还听到男人的声音,在哪呢在哪呢。”

“伯父好——”叶清辰正在平安房间里辅导平安功课,见家里来了人,细辨之下,他认出是平安的父亲,便站起身来礼貌相迎。谁知他人刚迈出门,平常春就上来揪住他,一边拳打脚踢一边不停咒骂道:“你个二流子,趁我不在,想占谁便宜呢。”

平安上去拉架,平常春就趁机把她也一起打。叶清辰本来不想计较,但见他打平安,便把平安拉在自己身下,不让平常春碰到她;任后者的拳头,雨点般的拳头悉数落在他自己背上。

后来见平常春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且骂的话越来越难听,连同平安无辜的母亲,也一并被平常春骂为贱人娼~妇,他心里恼怒,虽不曾还手,但渐渐用力,平常春的拳头再砸下来,只觉得像是砸在铁墙上,每一下,叶清辰安然无恙,他自己却疼得要伤筋断骨。

他不敢再打了。收回拳头,恨恨对叶清辰说:“上次就觉得你不安好心,果不其然,说,你到底想对我家平安做什么?”

叶清辰平心静气:“叔叔,不如您先坐下,咱们好好说话,成吗?您这样,平安心里也不好受,对吧?”

平常春脾气又上来:“叫谁平安呢,平安也是你叫的吗?”

这时,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平常在走上前来,大概是看到平安眼里越来越盛极的怒意,她上前来拉住哥哥:“不如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她问平安:“平安,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和这当兵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安站在叶清辰背后,冷声道:“关你们什么事,我为何要和你们说?”

070、癞蛤蟆和天鹅肉

平常在被呛到,脸色也变得难看:“你以为你们父女关系断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不会传到你爸爸那里吗,你以为你搬离那栋楼就彻底和以前了断了吗,那栋楼里还有一中的你的同学,你做过的那些不体面的事,邻居们说不上你,他们只会戳你爸的脊梁说闲话。”

平安鼻子里重重哼哼,笑得越发冷淡:“你以为这些年来,我这个前父亲,还没习惯被人戳着脊梁骂吗,你让他问问楼下谢阿姨,说他有多难听,见异思迁,不负责任?陈世美?渣男?还有更难听的,你想不想听?”

“够了。”平常春怒然打断:“平安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我也认了,终归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但你自己,总不能放弃你自己吧,你才16岁,你总得为自己将来想想吧。”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将来了。”平安走上前来,正面父亲:“说吧,这么大张旗鼓,又有什么事?”

平常春刚想说出来意,平常在忙扯住哥哥,清清喉咙,柔声对平安说:“你父亲也不容易,平安你体谅他些,打死不离亲生父女,何必了。”

叶清辰也按住平安:“都冷静冷静,坐下来聊吧。”

于是,一家人坐下来,李娟本想回避前夫,平常春叫住她:“你是孩子的妈妈,你也要一起听。”

“首先,我想知道这位教官,你叫什么来着,你和我家平安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俩现在到底是不是处对象?”平常春开腔道。

“我叫叶清辰,实际上我和平安还说不上男女朋友关系,毕竟她还那么小,现在也要以学业为重。”叶清辰不亢不卑,沉声道:“但我喜欢她,我也会等她长大。”

“大言不惭。”平常春冷笑道:“你有资格喜欢我家平安吗,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这样吧,小伙子,现在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这里也有个不错的对象,他是本地人,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房有车有事业,开着一家安防公司,你了?不如你说说,你有什么吧?”

叶清辰一愣,有些转不过弯来:“叔叔,您是说你已经在给平安张罗她的婚姻?可她现在还只有16岁,而且将来要考去哪里读书,现在还未知……?”

“那些不用你操心。”平常春不耐打断他:“去哪里读书都行,先把婚事订了,大学毕业就正式结婚,不耽误。当兵的,你是开车的吧,现在在哪个部队开车,什么军衔,会不会考军校?”

“还有——”平常春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重点是,你家里情况怎样,你是哪里人,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家里几套房,开的什么车?”

叶清辰看了看平安:“平安你想知道吗,我的这些情况?”

平安摇摇头:“不想,你家里有没有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是谁就行。”

叶清辰点点头,抱歉地对平常春说:“我只须对她坦诚,她如果不介意我的家境,我想叔叔您应该尊重平安的意思。”

平常春愤然:“她知道个鬼,她要是活得明白的话,上次就不会放着财神爷跑了。”

叶清辰越听越不明白,看着平安,却见平安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次你又想介绍谁?”

“张良人。”

李娟一听,忙问道:“可是你们单位李主任的那个远房亲戚?”

平常春点点头:“正是他,他说如果平安也有意,他就请李主任来做媒。”

李娟摇摇头:“如果是那个男人,我不答应,听说他脾气不好,命又硬,已经克死了三个老婆。”

平常在笑道:“嫂子,什么克不克的,现在都什么年头了,你还迷信这个?”

叶清辰总算听明白了,也知道平安为什么如此仇视她的父亲。他不明白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和亲情——比禽兽还不如,是不?

动物都知道舔犊。

他问平常春:“叔叔,那这个男人多大?”

平常春傲然抬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以为年龄是你唯一优势么?不错,张良人确实年纪大了点,但也才29,还不到30呢。再说人家保养的好,看起来不比你老。再再说,男人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男人还是要凭真本事。”

他侃侃而谈,丝毫没注意到平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努力压住心中怒火,轻声对平常春说:“你说一大堆铺垫之辞,看来这位张良人长相确有过人之处,带了照片吗,给我看看?”

平常春犹豫了一下:“带是带了,可人家说你要答应见面了才能给你看,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轻易抛头露面。”

他终归还是把照片给了平安,平安接过,先是一怔,既而失声大笑,笑得不能自止,笑得混身筛糠似的发抖。

“他——确实不宜抛头露面的。”她后来干脆趴在茶几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分不清到底是笑,还是变成哭。

平安的举动吓坏了李娟,她对叶清辰使使眼色,叶清辰便拿过平安手里的照片,一见之下,不由得惊得跳起,因为他还没见着长相这么狰狞的男人——是的,那张脸,满脸横肉,层层叠叠,一双三角眼,又细又长地挤在肉中间,隔着照片凶残地凝视着,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敢情前面的三个老婆,是被这样的长相吓死的吧。

不知怎的,叶清辰一点也笑不出,他心里只觉得悲哀,无边悲哀。

他心疼平安,这个女孩,在如此残酷的亲情下,到底是如何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