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宗的一句‘残花败柳’好似一记闷棍敲醒了她。

她曾失给过何呈奕,她到底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垂眼抠着自己的手指,白日里只顾着和赵林宗生气了,倒没细想过他话中的不对劲。

很久之前她也不过见过赵林宗两次,头一次她还没有入宫,第二次她是以宫女的身份。

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跟过何呈奕的?

越想越觉着不通,他一个外臣,又如何得知何呈奕的花事?

再朝前细想,她偷腰牌逃出宫的那日,怎的赵林宗会那般巧合的在宫门口等他。

当真是巧合吗?

可是转一想,谁又能知道当时的一举一动?

时隔不算近,秦葶已经有些迷糊了。

于长亭县整整停了三日,堆在长亭码头的商船越来越多,皆是惧怕前头的水匪不敢前行。

听说这波水匪本事的很,水性极好,附近官府派出人去围剿皆无果。

有明眼人见了便知,哪里是无果,只是官船随便过去走个过场便是。

实则朝中这种拿官俸不干人事的府衙并不少见,都是何成灼在位时养的风气,朝中不管,底下的人肆意妄为,且等着商船交些剿匪的银钱,若不然便在此一直堵着。

待堵的人多了,各船的船老大便前来商量给官府送银的事。

一来二去时间便耽搁下了。

这头没等到商船通,便先等来了官府的搜查。

各关卡各州府一直都没放弃对赵林宗的追捕,这也是为何赵林宗自到了长亭便没再露面。

眼见着商船不开,他也不能再等下去,又隔了一日便命人带上客栈几人出了长亭。

春日里不光商船走货,也有许多行脚的商行活泛起来。

一行人便化妆成商队,随意做了做样子一路朝南。

且到了下个关口再想法子出关。

过了长亭便是玉河州,一行人与其他商队混在一处,住进了一处停脚的驿馆。

官道一路这种接待脚商的驿馆不在少数,房子建的宽大,房间又多。

暂歇一夜,到了次日天还未大亮,赵林宗便派人前来敲门催着上路。

赵林宗是急着过了玉河州再行水路,这样比较安全。

秦葶这两日赶路累的厉害,几乎一沾枕就着,天不亮就被叫起来,闭着眼穿衣,嘴里也忍不住小骂上两句。

才出了驿馆,秦葶站在门口等着赵林宗手底下的人套马出来,且看着别的商队的人已经牵了马出来站在驿馆前,看起来似准备的倒比他们还要早些。

待赵林宗晃悠悠的自门里出来,其他商队的人皆驻了步子,原地看着赵林宗一行。

赵林宗很是警惕,察觉不对,下一刻便瞧着旁的商队的人自马鞍处抽/出长刀一字排开,将赵林宗一行团团围住。

知来者不善,赵林宗的精卫亦拔/刀而至,围在赵林宗身旁,许录源则将魏锦心护在身后。秦葶孤零一人原地站着,一动也不敢乱动。

出门在外,祸事避免不了,赵林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只瞧他不慌不忙的站到前面来,语气平常与前人道:“数位英雄是哪条道上的?可是求财?”

前有许多匪类装成行脚的货商也不少见,只是这群人有些奇怪,一路走来也看似正常,倒没什么匪气。

围成一圈儿的人皆不动声色,连个答话的都没有,正奇怪间,却瞧着官路两旁传来动荡纷乱的脚步声,左右看去黑鸦一片。

好似神兵天降,让人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来那十几人不过是前菜,后面围过来的才是大头。

许录源低呼一声:“是官兵!”

众人暗道不妙,“公子,怎么办?”

这情景就是连赵林宗也没料想到的。

一双桃花眼终于没了素日里的浮笑之意,而是穿过层层人头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徐徐朝这边驶来。

他就是想不通,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的却又惊动了官兵?

且这些人好似早就发现了他的行踪似的,若不然这么多天都这么沉得住气装成同行的商队与他们同行。

抓了一辈子鹰,倒没想着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赵林宗背脊一阵恶寒。

可慌乱不知措并非他的风格,他只静待原处,且先看着来人是谁再作打算。

众人给那辆马车让出路来,由他停在正中。

马车帘自里头撩开,让秦葶万没想到的是,露出的是齐林的那张脸。

秦葶一个激灵。

在场人亦是。

齐林是何呈奕的近侍,他既在此,那马车里那个......

秦葶不由朝后退了几步,想掩在人群中。

齐林站稳之后,自马车里又下来一人,那人长衫青暗,一脸斯文,不是冷长清还有谁。

“大胆赵林宗,竟敢诈死欺君,你躲躲藏藏出京一路南下,意欲何为!”下了车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着赵林宗破口大骂。

“我当是谁,原来是冷大人,”赵林宗不急也不恼,反而一脸镇定的轻笑起来,任是谁也瞧不出他此刻慌乱与否,“能劳动冷大人来此一趟,当真是赵某的光彩。”

“只不过抓我区区几人,倒也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

“你自作聪明,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冷长清也懒得同这般无赖之人多费口舌,只稍一抬手,“来人,将赵林宗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话落,众人齐上,与赵林宗的精卫打成一片。

赵林宗手下的人个个是高手,都是当初他不得已上京时自蜀地偷偷带出来的,自他诈死之后,那些隐于市井之人才接应露面,一路护着他,以作保命之用,说是以一敌十也毫不夸张。

普通的官兵根本不是对手,那些人且能抵挡厮杀好一阵。

几人出去迎战,其余人便要护着赵林宗逃离此地,

秦葶想要趁机悄悄溜走,却一把被赵林宗的人扯住一同带离此处。

秦葶于刀光剑影之中悄然回望那辆看似不起眼的马车。

她有预感,那个人或就在马车里。

许录源一手持刀,一手将魏锦心护在怀中,可到底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冷长清分明是有备而来,怎么会让他们这么轻易逃脱。

无论前后皆有人包抄上来,一时间就似热锅下饺子,无路可逃。

就别说官兵以少敌多,赵林宗的人就算再厉害也不是铁打的身子,经不起官兵的车轮战。

很快便有人倒在官兵的刀下。

再回望,身后死伤无数,短时间内战况激烈,满处血迹。

相比没见过此种世面而被吓的尖叫的魏锦心,秦葶倒是淡然许多,望着满地的血色只咬硬咬着牙。

她亲眼见着赵林宗的精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此种包围之下根本逃不掉。

冷长清一声令下,厮杀终停。

几人看起来势单力薄被围在中间。

作者有话说: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他的心尖子

“大胆赵林宗, 还不快束手就擒!”冷长清离得老远高喝道。

若他当真这么轻易的肯认输,那他便不是蜀州来的公子赵林宗。

他既当初敢做为质子上京,便没什么怕的。

既有当初, 亦想到会有来日。

他不急不忙,看似闲步,既被包围, 亦负手而立站于人群之中,颇有些王者气度。

他大步上前,手下两人在一左一右护着,身上数不清的伤口皮开肉绽,一股血腥气直冲他脑皮,高举在前的长刀已经砍的卷刃, 这些精卫,皆是精疲力竭。

若想护他出去, 只怕是难于登天。

“既你已经来了, 为何又躲在马车里不肯露面?”他突然扬头高声喝了这么一句。

没有尊称,没有跪拜,似与常人喧话。

这般大不敬,可谓是已经撕了脸皮。

“放肆!”冷长清单手指他, 衣袖也跟着一甩。

而后只听破空两声, 几支飞箭不知从何处发来,秦葶只觉着一直用力扯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力道一松, 随之仅剩下的几名精卫皆门声倒地, 箭法精准,每一支都直穿心脏。

这回, 赵林宗终成了孤家寡人。

赵林宗见一路跟随他的精卫就这般无一活口的死在他面前, 没有半分悲悯之情, 不怒反笑,而后飞速将秦葶扯到身前,掏出身上随带的短刀抵在秦葶的喉咙前。

刀尖寒凉,只稍他稍稍朝前一送,便能轻易穿透秦葶的脖子。

原来,这便是在他眼中秦葶的用处。

他在赌,赌何呈奕舍不得秦葶这条命。

“何呈奕,你的心尖子在我手里,若能拉着她一起下地狱,我也不算亏。”

他聒噪的声线在秦葶耳畔响起,嚷的她耳内一阵长鸣,脸稍侧过,连秦葶都觉着他在异想天开。

在秦葶心中不知那何呈奕想要杀她多少次。

眼见着赵林宗当真是走投无路魔障了,随意扯起一人便当成是救命稻草。

十足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