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进阶了!”

“不错。”陆见微点点头,“阿迢也不错。”

薛关河直觉变得敏锐,迟疑道:“掌柜的,我怎么感觉您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陆见微笑问。

“好像更强了,但又好像更弱了。”

他说得很矛盾,却不算错。

升到九级之后,陆见微的整体实力大幅上涨,自然变得更强,可同时,周身气息越发内敛,看起来似乎“更弱”了。

就像准宗师梅思贤,只要他想,就无人察觉出他是一位顶尖高手。

越往后,就越返璞归真。

“你们闭关还不知道,前天发生了大事。”云蕙拿着账册从院外归来,慈爱看向阿迢和薛关河,笑着道,“掌柜的如今已是九级武王。”

薛关河和阿迢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们真的只是闭关三天,而不是三年吗?

“阿岳呢?阿耐呢?”

“阵法崩坏,阿岳又去布设阵法了,阿耐在厨房做饭。”

“对哦,做饭!”薛关河一拍脑袋,“我去找阿耐。”

阿迢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闭关出来变化太大,她同样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厨房传来少年滔滔不绝的讲述,时不时夹杂几声惊呼和后怕。

陆见微与云蕙不由相视一笑。

还是这样的烟火气更能让人体会到活着的意义。

翌日,陆见微带着阿迢前往医庐,救治伤患。

赵瑞、卞行舟等人疼了一天一夜,见到她们如同见到亲人。

“行针手法你已经记熟,有关‘窍’的原理你也通晓了,现在缺的就是实践。”陆见微吩咐道,“解衣。”

阿迢直接掀开赵瑞的衣服。

赵瑞:“……”

榻边还站着一堆求学的神医谷医师。

“等等。”赵瑞强忍痛苦,“陆掌柜,不是您亲自出手吗?”

陆见微笑眯眯道:“我亲自指点。”

“……”

“赵少侠莫要动了,小心扎不准。”孟提安满脸和蔼慈祥。

赵瑞却背脊一凉,觉得这群医师看的不是病人,而是一件器具。

“陆掌柜,我加钱,能不让他们看着我吗?”

陆见微挑眉。

“加多少?”阿迢问。

“一、一千两?”

“阿迢,开始。”陆见微懒得继续搭理。

阿迢取出一根细针,凝神刺向一处穴位,感应人体经脉中玄乎的“窍”。

修习新的功法后,她的内力提升很快,并按照陆见微教她的方法,刻意寻找自己体内的“窍”,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琢磨,已然有所心得。

她行针极准,手臂很稳,没有出过错。

但寻找别人的窍还是第一次,难免慢了一些。

这场治疗,对她和其余医师而言是一次学习的机会,对赵瑞而言却尴尬难言。

虽然衣服不是全脱,但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围观过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有辱斯文。

“身体不要绷紧。”阿迢冷冷说了一句。

赵瑞:“……”

一套针法下来,足足用了一炷香时间。

等最后一针落下,情绪低落的赵瑞忽然发现经脉中的痛苦正在消散。

从剧痛到隐痛,不过几息工夫。

再然后,什么痛楚便都烟消云散。

他再次活过来了!

先前的郁闷荡然无存,唯余对陆见微和阿迢的感激。

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阿迢治愈一人后,对针法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信心倍增,落针速度也更快。

“你已经完全掌握,剩下的全都交给你。”陆见微没打算多待,交待几句便离开医庐。

回到主院,上官瑶和小桃在院外等她。

“怎么不进去?”陆见微和气问道。

经历一场大乱,上官瑶因受惊身体不适,在小院休息了几日,才有气力下床,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脸颊更是消瘦了几分。

“陆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上官瑶双手揪着衣袖,“我知道你不在主院,也不好进去打扰。”

陆见微带两人进了屋子,吩咐薛关河端上茶水零食。

“你想说什么?”

上官瑶攥紧帕子,低声道:“我发现有个人不太对劲。”

“什么人?”

“擂台比试时,他坐在我和小桃旁边,跟我们打听你,那天擂场大乱,武者杀成一片,我很害怕,躲在座椅后面,就看到他好像弹了一下手指,杀过来的人就倒飞了回去。”

陆见微惊讶于她的敏锐,故意道:“或许是你看错了?”

“不会的。”上官瑶很坚定,“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杀向我们的武者据小桃说有六级,我们旁边也没有其他可以帮我们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我答应你爹,不会让你在擂场出事的。”陆见微说。

她吩咐过小客时刻关注上官瑶,只要她遇到危险,就用道具救她。

上官瑶眉宇轻蹙:“陆姐姐,我知道擂场有你师门高手坐镇,但当时擂场乱象丛生,所有人都在打打杀杀,那位高手不可能只照顾我一人,而且我就是直觉不对劲。”

“小客,有这回事吗?”陆见微在心里问。

小客:“梅思贤当时弯腰从书箱取物,手被衣袖遮挡,从我的角度,看不见。我当时是准备出手的,不过那个武者确实突然被击飞,我以为有旁人帮了她们。”

“阿瑶,你是怎么看到他弹指的?”

“他从书箱拿纸,出来的那一刻动了一下,我正好躲在椅子后面,看得很清楚。他一动,那个人就飞出去了。”

“后来呢?没有人再来打扰你们?”

“没有,再后来,爹爹就来了。”

陆见微沉吟片刻,笑问:“阿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不起,陆姐姐,”上官瑶惭愧低首,“我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上官迟是书院的人,这次各个门派遭受如此重创,心中必定生怨。爹爹这两天愁得吃不下饭,担心书院会因此被武林讨伐,可是上官迟做的事,真的跟爹爹无关,他从没想过害人。”

“所以你想找到一个疑点,证明上官迟或许并非主使,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新的疑点上,而这个疑点恰好出自与武林对立的玄镜司,更能挑起他们的兴趣,对不对?”

“……对。”

“想法不错,但没什么说服力,即便你告诉那些人,他们也不会信。”

“陆姐姐,我……”上官瑶咬了咬牙,“我知道没什么用,其实我就是想跟你卖个好,如果到时候他们攻讦爹爹和书院,你能不能帮爹爹说句话?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我找不到人帮我了。”

“没什么不对,有私心很正常,是人都有私心。”陆见微温声安抚,“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查出来此事是上官迟一人所为,便不会牵连到令尊。”

上官瑶松了一口气,感激道:“那就好,谢谢陆姐姐。”

“还有事?”

“没有了,陆姐姐,我先回去了。”

陆见微目送两人离开院门。

没过几息,小桃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真看到那个人动手了?”

“嗯。”

“可是有高手来客栈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会觉得可疑?”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非八级、九级武王莫属,可我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他假装不会武功,骗过陆姐姐和其他人,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没有上官迟的事情,我也会告诉陆姐姐的。”

“上官迟真的不会影响书院吗?”

“陆姐姐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小桃沉默片刻,低落道:“刚才见到十二,突然就觉得她有点陌生,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桃,不是陆姐姐变了。”上官瑶眸光通透,“是我们的心态变了。”

小桃挠挠头:“好像是哦,反正就是没以前那么自在了,不过十二还是那么好,记得我喜欢吃零食。”

话音渐行渐远。

陆见微支颐望着院中的方寸之地,心中蓦然涌出少许失落和孤寂。

擂场混战之后,不管曾经是否存在龃龉,所有人都对她尊敬有加,所到之处,无不顺从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