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半个月后,生意陡然爆发。

江湖客们想明白了,八方客栈背后有武王当靠山,但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也只是客栈。

客栈是开门做生意的,还接诊病患,只要他们让陆掌柜赚了钱,陆掌柜就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八方客栈终于迎来“正常”的客人。

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前来求诊的江湖客,只要不在客栈的黑名单上,陆见微都开门迎客。

求诊的客人病症各不相同,疑难杂症由陆见微亲自出手,其余的便交由阿迢。

还有一个蛊虫等着她拔除,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研究蚀血虫的第二十五天,陆见微没有头绪,倚在三楼栏杆晒太阳。

店里没有活计,伙计们各自练习武功。

岳殊蹲在院子里摆弄石头,玩得不亦乐乎。

石头阵里,一只蚂蚁盲目乱窜,一直寻不到方向,明明通道就在身边。

梁上君卧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看了一会儿,不由嗤笑:“你就这点出息,跟一只蚂蚁较劲。”

“蚂蚁怎么了?”岳殊反驳,“蚂蚁也是生灵,它有独特的感知,我若能骗了它,也能骗到人。”

“你——”

“你刚才说什么?”陆见微陡然开口,“你说你能骗得了蚂蚁?”

岳殊立刻扬起笑容:“是啊,它们也挺好骗的。”

“对啊!”陆见微抚掌大笑,“我怎么没想到?阿岳,你帮了我大忙!”

岳殊不明所以,但还是心花怒放。

“能帮上忙就好。”

陆见微赶紧回到房间,翻开有关蚀血虫的部分。

蛊虫和蚂蚁一样,没有思想,只有本能。只要她骗过蛊虫,蛊虫就会乖乖地爬出体外。

不仅要骗过子蛊,还要骗过有所感应的母蛊。

任何生灵都有本能,蚀血虫的本能就是与新鲜的血肉为伴。

它现在已经寄生在人体内,除非宿体身死,它不会轻易挪窝。

那就设一个骗局,让它以为它所在的血肉已经不再新鲜。

但子蛊会因为宿体死亡而死亡,她不能做得太过,否则母虫感应到,子蛊会立刻钻进心脏,导致灰衣杀手死得不能再死。

弄出这个蛊的人,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如何设出完美的骗局?

陆见微陷入沉思。

院外忽然传来响动,有马车停下。

“薛关河,快开门!”

是阿耐。

声音里满是焦急。

第64章

◎身份挑明,拔除蛊虫◎

薛关河很快打开院门, 面露欣喜。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

阿耐按开车壁,铺设斜板,又爬上车,小心推出温著之, 面带忧色地踏入院内, 仰首看向三楼栏杆处的陆见微。

“公子病情加重了, 陆掌柜医术高明, 能不能替公子瞧瞧?”

“送温公子去通铺。”陆见微平静转身,衣角划过栏杆。

阿耐不知为何,焦灼的情绪瞬间被抚平, 油然而生一种安心。

好像有陆掌柜在, 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温著之斜靠在轮椅上, 双目微阖, 气息轻弱,面容极为苍白。

陆见微刚近前,他忽地咳了一声,像是一个信号,又连续几个深咳,仿佛要把脏器全都咳出来。

“公子……公子……”阿耐急得眼眶发红, “陆掌柜,您救救公子!”

陆见微伸手搭脉。

指腹堪堪碰上手腕时,对方下意识一缩,双目湛然睁开,眼底暗芒涌出。

见是陆见微,又缓缓闭上。

“陆掌柜, 有劳了。”他艰难吐出几个字, 声音哑得厉害。

陆见微没说话, 按上他的脉。

她在人体模型上号过无数种复杂的脉搏,却从未见识过这等奇葩的脉象。

上一秒微弱得像要死掉,下一秒又强劲有力,反反复复,跟精神分裂一样。

“你家公子因何病情加重?”

阿耐抹着眼泪,“遇上敌人,公子动了内息。”

陆见微知道他没说真话。

武者中毒后,需及时用内力压制毒素在经脉中蔓延,的确不能轻易调动内息。

但温著之的情况显然比这还要严重得多。

他中毒多年,一直用内力、药物压制毒素于下肢,导致不良于行。毒素趋于稳定,即便动用内息,也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这样,反倒像是毒素在经脉中过了一遍。

玄镜司指挥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并非是为了神秘,而是不能示人。

内力运转需要奇经八脉,经脉分布于躯干四肢,不包括人脸。为了不影响行动,并保证内力顺畅运转,便只能将毒素逼至面部。

从下肢到面部,可不就全身过了一遍。

陆见微果断吩咐:“搬他上床。”

阿耐闻声,连忙推着轮椅到床边,就要扶起温著之。

“不用,我自己来。”温著之轻咳几声,撑着床沿,使巧劲坐上床榻。

只是一个动作,就仿佛耗尽他所有力气。气力一散,他倏地往后倾倒,后脑差点撞到床头的柱子。

陆见微恰好立于床头,下意识伸手兜住,手指勾动发带,发带散落,长发倾泻而下,绸缎般铺满她的手臂,覆于枕面。

“小心。”

温著之茫然一瞬,回过神来,想要笑一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眼里含了几分,嘴唇微动,像是在说“多谢”。

“你们都出去。”陆见微说道。

薛关河带着阿耐退出房间。

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陆见微扶温著之平躺,捉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捋他衣袖,却被他反手克制。

“怎么,看不得?”

温著之呼吸几次,攒了一丝气力,说:“不好看。”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再不好看的病人我都见过。放心,不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是……什么形象?”

陆见微轻笑:“钱多,好看。”

“承蒙夸奖。”温著之松开手,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衣袖捋至臂弯,他肤色偏白,经脉清晰分明,只不过,本该泛青或淡紫的经脉,竟隐隐发黑。

陆见微看得直皱眉。

“你不要命了?”

温著之唇角微弯:“暂时死不了。”

“打架有必要转移毒素?”陆见微又伸手去解他衣襟。

“陆掌柜。”温著之擒住她手腕,眼里似乎涌动着莫名的波澜。

陆见微挑眉。

“你若不想治,来这干什么?回南州死在宅子里不是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因为害羞?”

“……”

“看来是了。”陆见微直接掀开他的衣襟,露出黑筋遍布的胸膛,“这样都没死,你还是能撑上几年的。”

温著之避开她的视线,轻轻道:“借你吉言。”

“你就是仗着自己内力深厚。”

“陆掌柜……何出此言?”

陆见微掏出银针,利落刺入各处要穴,入针的手极稳,眼神也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治过成百上千的病人,才练就如此娴熟的针术。

“单凭你表现出来的三级内力,根本压不住你体内的毒素,更遑论转移毒素后再次压制。”

呈现三级内力,是因为要分出大部分内力压制腿部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