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觉得,陆掌柜会喜欢什么样的?她那么爱财,一定喜欢有钱的吧?这一点咱们还是有些竞争力的。”

温著之用书敲他脑袋。

“去练功。”

“哦。”阿耐转身走了几步,脑袋又探回来,“公子,你写的到底是不是情诗啊?”

“多嘴,罚抄一百遍《静心咒》。”

“别呀,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公子行行好,放我一次吧。”

“两百遍。”

“我这就滚!”

三楼,陆见微展开手册。

册中的字刚写不久,尚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丝毫不见虚浮,哪有半分病秧子该有的力道?

册上写的是关于林从月身死之事。

江湖消息,林从月在江湖客的围攻下自戕而亡,至于尸首如何处理,没有人提。

手册里写得很清楚。

林从月死后,众人不将其碎尸万段已是仁慈,尸体直接丢于荒野,任由野兽分食。

彼时玄镜司刚成立几年,无法与江湖客正面对抗,只能暗中关注此事,后避开江湖客,秘密将尸体带回。

所谓的自戕,是服毒而死。

林从月吞服的毒药入腹即死,根本来不及救治。

他们从林从月的身上发现了一张纸,似乎是一份药方,但纸张被血沾染几处,无法复原,医师研究残方良久,也参不透其中奥秘。

温著之在手册中详细描述,给了陆见微一个相当直观的了解。

林从月死前应该在研究某种毒的解药,但江湖客来得太快,她只能选择服毒而死。

她这一辈子扬名于医术,又因毒术背负骂名,最后死于毒药,实在叫人唏嘘。

残方目前封存于玄镜司档案库,若是能拿到残方,再取得林从月另一半医书手札,或许就能破解这份药方。

对于林从月这样的医师而言,不研究出真正的解药不会罢休。

她不会满足于所谓的“月例解药”。

陆见微有理由怀疑,手册提及的残方,很有可能跟阿迢体内的毒有关。

温著之告诉她这些,应该是有同样的猜测。

她相信温著之不会用假消息糊弄她,那么他的条件是什么呢?

都是做生意的,总得公平交易。

总不能只是为了一个座位专属权。

她懒得猜来猜去,直接下了楼,来到通铺房间。

温著之倚在窗边看书,角度恰到好处,阳光堪堪照到窗内,在他腿上静谧停留,未及书页分毫,亮度适中,又不会伤眼。

“陆掌柜。”他抬起头,放下书,自推轮椅至桌旁,伸手倒了盏茶,“请坐。”

正好有一只椅子拖离桌沿,似乎早就等待客人光临。

茶香清幽,雾气弥漫。

单论外表,很难让人联想到神秘莫测的指挥使。

陆见微从善如流。

“是为林从月之事?”温著之将茶盏推近了些,“残方可以送你。”

“为什么?”陆见微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

温著之笑道:“就当同你卖个好。”

“无功不受禄。”

“公平交易,一张残方,换一个席位。”

陆见微:“……你确定?”

“确定。”

“可以。”反正她不亏。

温著之调转轮椅,至书箱旁,弯腰拾取文房四宝,复返回桌边,铺陈纸张。

“方才没来得及,还请陆掌柜稍候。”

陆见微挑眉道:“这么久远的残方你还记得?”

“之前回南州,拿出来看了一眼。”温著之慢条斯理地研墨,笑道,“若有差池,凭陆掌柜的医术,定能瞧出来。”

陆见微猜测,他是因胡九娘案才回南州重新翻阅卷宗。

“既是残方,不解其意,又如何能瞧出?”

温著之弯眸:“是我不通药理,担心药材名记错,若有错漏之处,还请见谅。”

“免费得来的,写得再不好,我也没有资格挑错。”陆见微见桌子偏高,对于他一个坐轮椅的稍显吃力,便道,“明日我让阿岳做一张书案。”

“多谢。”

“不客气。”

茶水渐凉,墨汁在砚台内积聚。

温著之执笔蘸墨,认真写下残方。

他不是想到什么写什么,而是按照残方的原始顺序,将药材名一个个写下,被血迹污染的地方则用墨汁代替,完全还原药材的排列。

陆见微暗暗为他的细心点赞。

“小客,你说他还能活多久?”

小客:“系统无法判定,不过毒素在身体里积得久了,等到达一个临界值,可能会突然崩溃。他现在看上去能说会笑的,全靠一身内力。但上次的事情多来几次,即便内力深厚,也无法继续压制毒素。”

“真可惜。”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已经坐拥万千财富,却没有漫长的余生去挥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痛。”

那么多钱呢。

小客:“……”

“此为残方。”温著之停笔,将纸张推到陆见微面前,“请过目。”

陆见微接过。

纸上墨迹未干,墨香与纸香融为一体,清新雅致。

共二十四种药材和六块污迹,从污迹的长度来看,应该是六种药材名,但也有可能单字或二字药名写在一起,与上面的三字、四字药名对齐。

她如今的医毒技能在系统评价上只是入门,这个残方上的二十四种药材她都认得,却无法窥到它们组合在一起的原理。

残缺的几种药材到底是什么呢?

林从月的用药之法颇为深奥,看来必须要找到她的另一半医书和手札,深入了解她的用药习惯,才有可能窥出一丝端倪。

陆见微收了残方,说:“温公子的毒可曾找大夫看过?”

投桃报李,总得关心一下。

以前没问过,是觉得双方不过生意关系,打听别人私事有些冒犯。

眼下温著之真诚相待,她对他体内的毒也很好奇,想问便问了。

“看过,无解。”温著之笑道,“陆掌柜感兴趣?”

陆见微:“……”

这人就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吗?

“确实有点兴趣。”陆见微坦然道,“我若能给你解了毒,岂不名利双收?”

“你说得对。”温著之双目含笑,“期待陆掌柜能替我解了毒。”

陆见微道:“我现在学艺不精,解不了,劳烦你多活几年。”

“谨遵医嘱。”

“走了。”陆见微挥手,“多谢你的茶。”

她起身开门,阳光乍然倾泻,笼在她身前,发上的玉簪通透润泽,衣摆越过门槛,掀起层层波澜。

“阿岳。”她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你替温公子做一张书案,要合适的。”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温著之低首笑了笑。

“陆掌柜,你在温公子房里这么久,都做了什么呀?奴家好奇死了。”蓝铃站在三楼往下瞅,“还特意给他做书案,啧啧。”

陆见微:“你也想要?”

“我又不写字看书,用什么书案?若是可以的,不妨替奴家做张贵妃榻,奴家也好卧在窗前欣赏后头的河面风光。”

“可以,定金一百两。”

“温著之也给了钱?”

“二十万包月。”

蓝铃:“……”

“蓝姑娘,你若想要贵妃榻,我去叫人买来送你。”陈晖伸出脑袋。

平芜说:“蓝儿,我所有的钱都与陆掌柜做了交易,没有多余的钱买榻,但我可以学,亲手给你做。”

“我就不该为你求情!”陈晖气急败坏,“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买榻,你能有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