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迢搬来一把椅子,云蕙端上矮几和茶盏。

“掌柜的,不妨坐下歇息片刻。”

陆见微从善如流,接过茶盏道:“有云娘子在店里,就是让人安心。”

云蕙毫不犹豫:“掌柜的若不嫌弃,我给您当一辈子伙计。”

“那敢情好。”陆见微笑着应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一个现实问题。

她看向阿迢,说:“那日去白鹤山庄,你留在客栈,没来得及跟你说。等明年开春,我会离开江州,返回丰州客栈,你打算如何?”

“我跟您。”阿迢脱口而出。

她说过要努力赚钱,报答救命之恩,掌柜的身边没有药仆,以后为人看病总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她可以侍奉左右。

陆见微:“云娘子……”

“我不是武者,就不拖你们后腿了。”云蕙笑了笑,“阿迢没有性命之忧,我就已经心满意足,留在江州看店也是一样的。”

陆见微自己经历过与父母死别的痛苦,也看不得旁人生离。

她想了想,说:“我这人喜欢躲懒,等回到丰州主店,缺了云娘子这样能干的伙计肯定会不习惯,你若能舍得江州,不如同我们一起去丰州。”

云蕙愣了一下,“可是我不会武功,若是遇到坏人,还得你们看顾我,就像马厩里的那两个杀手,张哥和袁医师差点……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怎会?”陆见微笑着赞道,“张伯都告诉我了,若非你抛出药丸制敌,情况只会更加危急。”

她同时在心里问小客:“云娘子这样的年纪,能不能学武功?”

“要检测吗?”小客兴奋问道。

陆见微思虑几息,说:“阿迢和云蕙,一起检测。”

“微微,我发现你变大方了。”小客利落扣除一万铜板,“以前的你一文钱都舍不得。”

“刚来的时候身无分文,没有自保能力,自然需要攒钱买道具和武技。况且,我又不是白给。”

这些都是优质劳动力,培养出来还不用支付工钱,只是前期花点小钱买武技罢了,还真算不得大方。

小客:“你就不怕她们拿了武技之后离开你甚至背叛你?”

“她们看起来很傻吗?”

“什么意思?”

“员工想跳槽,要么是利益没到位,要么是上司太过恶心,要么是已经做到顶端没有成就感。”陆见微问,“八方客栈哪一点符合?”

小客:“有道理,但不妨碍有人脑子不同寻常。”

“若真发生这种事,我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小客:“……”

“检测完了吗?”

“检测完了。”小客回答,“阿迢,根骨天赋85%,上等;建议心法,常欢喜;建议武技,一寸鞭法。”

“云娘子呢?”

“云蕙,根骨天赋80%,中等偏上;建议心法,细雨晓晴;建议武技,两三点。”

陆见微:“暗器?”

“没错,云娘子心细,性情温柔,不适合正面强攻。”

“理解。只是我没想到她的根骨天赋也这么不错,真是耽误了。”

“阿迢天赋出色,她是阿迢的母亲,自然不会差。”小客迫不及待问,“现在就买吗?”

陆见微:“不急。”

脑内交流不过瞬息。

云蕙听了她肯定的话,心里很高兴,没察觉她走神。

“那也是阿迢给的药丸起了作用,我不过是扔了一下。”

她私心自然是想跟女儿在一起,但因为阿迢的事,陆掌柜又是长途跋涉去滇州,又是亲自深入听说很可怕的魂断岭,这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她不想继续拖累。

陆见微直接问:“云娘子,如果有机会练武,你愿不愿意?”

“啊?”云蕙懵了,“练武?我也能练?”

“为什么不可以?”

“我、我很笨的,年纪又这么大了,肯定不行的。”被世道规训过的女子,内心总是自卑胆怯的。

陆见微只说一句话:“你不想学了武功保护阿迢?”

想!太想了!

云蕙每每想起当年之事,就恨不得回到十年前,自己能有一身好本领,无视宗族的压迫,直接带着阿迢远走高飞。

她怨恨那些人伤害阿迢,却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而今机会摆在眼前,她能放弃吗?

不能!

“陆掌柜,如果有这个机会,我想学。”

要是她能学会武功,就不再是拖累,还能帮陆掌柜做更多的事情。

陆见微颔首:“我知道了,此事之后再细说。”

屋门从内打开,袁琼走出来。

“上官院长,我已经稳住阿瑶的经脉,暂时没有大碍,只需好生调养便能恢复,但以后断不能再修习内力了。”

上官淮:“多谢袁医师。我以后一定看好阿瑶。”

“若非陆掌柜拔除内力,我也无法为阿瑶诊治。”袁琼转向陆见微,“上官院长知晓我在江州,发现阿瑶受伤后即刻带她来找我。阿瑶情况紧急,不好再挪动,我便让小桃前去山庄,倒是辛苦陆掌柜亲自跑这一趟了。”

“袁医师客气了,阿瑶是我的朋友,我救她是应该的。”陆见微顿了顿,“上官院长,我虽与阿瑶接触时日短,但也能看出阿瑶绝非鲁莽之人,她若真不顾后果修习内力,不可能等到现在。”

上官淮叹息道:“陆掌柜所言有理。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阿瑶情况危急,我还没来得及查清这件事。”

“是我冒昧了。”

“没有没有。”上官淮连忙摆手,“陆掌柜是真心为阿瑶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陆见微:“请便。”

上官淮和小桃进了屋子,袁琼看着陆见微欲言又止。

“袁医师有话但说无妨。”

“方才陆掌柜为阿瑶施针没避着我,我应该是要主动回避的,只是忧心阿瑶,一时情急忘了。抱歉。”

陆见微本就没打算避着她,思及阿迢之前在达达城说不解行针原理,遂好奇问:“袁医师方才看懂了?”

“只对几个行针步骤有印象,其中玄妙就更不明白了。”袁琼自嘲,“以前在神医谷,受众人吹捧,真以为自己医术有多厉害,出来后才发现,不过是坐井观天。”

陆见微笑着打趣:“袁医师不必妄自菲薄,从滇州回来那日,前来求医的队伍可是排满了整条街。”

“比起陆掌柜,比起林前辈,远不及也。”

白果一身药味跑过来,“师父,药已经煎上了。”

“好,”袁琼打发她,“再去整理药材。”

“师父,我有问题想问陆掌柜。”

陆见微伸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辫。

“想问什么?”

“陆掌柜,你医术这么厉害,能不能治好上官姐姐的病?”

“白果。”袁琼语气严厉。

陆见微失笑,问小姑娘:“你想治好上官姐姐?”

“想,她好可怜。”

“那就努力学习医术,争取以后亲自治好上官姐姐怎么样?”

“我不行,我还小,学得也好慢,上官姐姐等不起。”白果小辫子直摇。

陆见微:“那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每天前进一小步,一年就能前进一大步。”

“好!”白果喝下这碗鸡汤,斗志昂扬地跑去整理药材。

话题就此揭过。

上官淮走出屋子,留小桃在里面照看。

“陆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见微:“无妨,就在此处说。”

今日上官瑶凶险,袁琼暂停接诊,客栈内没有其余外人。

上官淮拱手问道:“陆掌柜是否收到武林盟的英雄帖?”

“收到了。”

“有无参与的打算?”

陆见微会意:“你希望我去?”

“不是希望,是恳请。”上官淮满眼诚挚,“每次武林大比都会有人不慎受伤或丢掉性命,泸州书院也不例外。书院以钻研武技为主,擅长制敌的武者实在不多,也不够出色,每次参加都会损失……”

“说重点。”

“哦,好。”上官淮憋了憋,简短道,“我想请陆掌柜届时出手救治院中弟子,诊金一人两万。”

陆见微笑问:“上官院长,我是个生意人,虽然你出价高,但于我而言,价值并不大。如果贵院没有弟子受伤,或者是极少数人受伤,我为何要为了几万两千里迢迢跑去洛州?”

“只要陆掌柜同意,除诊金外,还有五十万车马费。”

陆见微:“……”

出手阔绰啊。

她现在可以不在意几万两,但不能不在乎五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