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立点头,说:“我中午回来。”

然后亲了青妩一下,便转身出去了。

只是,他离开致远堂后,并没有先出门,而是先去了宁义的药堂。

他进去的时候,宁义正在院子里指导几个徒弟辨认草药,听到动静,还有些诧异,“主子,您怎么来了?”

景立朝着行礼的众人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屋内去,并示意宁义跟上,宁义一头雾水地跟着进门,“主子找属下有事?”

有小药童进来送茶,景立却没喝,他甚至都没有坐下,明显是很急,百忙中抽空过来的。

他交代道:“最近我会比较忙,王妃自己一个人无聊,我想请宁叔教教她医术,让她也略微学些皮毛。”

宁义一怔,“让王妃学……”

景立说:“绥绥她很喜欢这些东西,在西南的时候,我就听罗敬中的夫人说过,她在罗府没有少帮忙。我想着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些有用的东西。”

宁义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嗯。”景立很满意,但也不忘了嘱咐,“你先去试探一下,她若是想学,就让她学,若是不想学,就算了。”

宁义答应:“是。属下明白。”

说完他朝景立拱了拱手,便是恭送的意思,没想到景立还有话说。

景立他伸出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小臂,问:“昨天我看到王妃在做这个动作,她是不是受了伤?”

宁义一愣,“没有啊。”

景立回想昨晚看到的那一幕,说:“是在西南的时候,王妃是不是手臂受了伤?”

说完,他紧紧盯住宁义的眼神,果然见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避免和自己眼神对视。

见他这个表情,再结合青妩昨天没由来的心虚,他心里已经有了底,沉声问道:“果然,你和王妃有事在瞒着我?”

第120章 真假哥哥(二更)……

120.

东宫。

景修远带着怒容从外面回来, 一路匆匆回到书房,沿路碰到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景修远却是半点都没有理会。

回到书房之后,大太监豫东等在阶下, “殿下, 那人来了, 他说……”

话没说完,景修远便冷冷地命令, “滚!”

豫东自小伺候他,向来得景修远的信任, 今日被这么一吼, 还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过来。

景修远见他不动,偏头,凝神看他, “本宫的话, 你听不懂么?”

他的脸色沉如浓墨,眼底是说不出的煞气, 豫东不敢再触他霉头,连忙拱手退下了。

其他侍候的人也都跟着退下。

书房门口很快空了下来。

景修远深呼一口气,然后抬腿将书房门踹开。

侧间的书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稍显花白, 容貌还算清俊,听到动静抬眼看来,笑了一声,说:“太子殿下火气怎么这么重?”

景修远怒瞪着他,冷笑道:“你真不知道?”

景卓坦然回望,“我被太子囚在东宫, 如何能知道。”

景修远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肩膀,以及花白的发,心口的郁结稍稍散了一些,他哼了一声,说:“量你也不敢诓我。”

八月初,他父皇忽然病重昏倒,大凉朝政的担子就这么被推到了他的肩上。

可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是景宣帝唯一的嫡子,向来是受尽万千宠爱。

景宣帝因为自身的经历,厌倦皇子对于帝位的争夺,又因为先帝有历经四位皇后,光是嫡子就有七八个。

所以,他即位之后,吸取了这个教训,没有让第一任皇后崔氏怀孕,对于方皇后为他生下的嫡子,也是百般呵护宠爱,想着要在他临终之前,为他的太子扫清坎坷障碍。

让他的儿子,能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守城之君。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没能扫清障碍,就这么病倒了。

他的儿子也不像当年的他,根本接不住这么重的担子。

景修远从前有景宣帝的故意纵容和臣子的辅助,处理朝中小事的时候,还算得上得心应手。

可是这回,没有景宣帝的命令,根本没有臣子愿意帮他,他名为太子,实际上不过是光杆司令罢了。

就连他从前最是瞧不上的景修齐,都能来踩他一脚。

后来,他偶然得知一个消息,先□□太子景卓,好像还活着。

于是,他便命人去探查,将他囚禁在东宫之内,并以他的性命威胁,要他帮自己夺取皇位。

也不愧是当了十几年太子的景卓,一出手便为他稳固了不少势力。

他愈发倚重他,却没想到这次为他出的主意,却是铩羽而归。

景修远重重地坐到太师椅上,说:“你让我派人去刺杀方青妩,我特意挑了他们进出宫的时候动的手,但是景立护着她,根本动不了她。”

说完,他仍是有些不甘心似的,皱眉道:“到底为什么要杀青妩啊?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景立?”

□□太子没答,却是反问道:“你真的是派了最精锐的死士去刺杀的么?”

他浑浊的目光盯着景修远,看似平静如水,实际上透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景修远竟然觉得自己要被他看穿了似的。

当初,景卓确实告诉他,让他把自己手里最可靠的,最精锐的死士全都派出去,将方青妩给掳到东宫来,然后用方青妩,去和景立谈条件。

可他实际上并不能完全信任景卓,总觉得景卓是在诓骗他的人手,他如果这次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去包围景立,那景卓再和景立去联手,他该怎么办?

所以,他还是将全部死士都留在了东宫,派了另一波人去刺杀。

毕竟,一个倚仗太后的病秧子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用这么费力。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所看轻的对手早就不是从前模样。

景卓看着他躲闪的目光,当即便明白了。

他握着扶手的手指攥紧,手背上爬上蜿蜒的青色。

额角更是突突的痛,景卓心里暗骂:这个蠢货!

他如何不知道景修远就是这般的性子,知道他定然不会这般轻易地就相信自己,所以特意先露了两手,象征性地给他揽了些人脉,以示自己的诚意。

却没想到他还是这般,对于如今的景立也敢看轻!

景卓看着景修远,真恨不得当场就将他勒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名不正言不顺,之后还要借着这个蠢货的名义。

于是,景卓只得将怒火压下去,但是语气仍然不是很好,“太子,你知不知道,景立是大凉的西战神?”

“看他现在的样子,身子多半已经调养得宜,恢复如前了。”

“他在京中本来就有很多支持者,再有先帝为他留下的人脉,若他想争,绝不会输于任何人。”

“如今,他已经回京快两个月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你和他争这位置,我们如果能拿住方青妩,便是在这次抢占了先机,再之后,景立是如何也斗不过你的!”

景修远听得懵懵懂懂,听到最后,只听出一股子教训的味道。

他这一辈子,一直活在自己父皇的庇佑之下,从小到大,几乎任何事都有景宣帝的安排。

他享受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却又厌恶景宣帝对他的控制。

只是,他并不敢顶撞景宣帝。

但是眼前这人,又不是他爹,凭什么用这种居高临下,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和他说话。

于是,他将茶杯使劲往桌上一放,沉声道:“景卓,你虽然是我皇叔,但是别忘了,你早就被废了,现在只是个庶民,本宫才是太子,少用这种语气来和本宫说话!”

景卓被他这话一噎,险些直接背过气去。

他在这为他筹谋安排,这个蠢货却只知道争些口舌之利。

景卓深呼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是……是我语气不好。”

景修远这才满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耐烦地说:“我已经知道景立有多厉害了,不用再说了,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不如想着好好补救才是最要紧的。”

景卓心口闷疼,是却也知道如此了。

他想了想,说:“其实,现在的局面,对你有利。”

景修远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景卓说:“毕竟你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太子,是大凉的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景立手里握着的人再多,也不是储君,只是先帝的一个儿子罢了。”

“所以,只要你还是太子,你就永远能压他一头。”他说,“景立要想登基,只能不断寻求机会,而你,其实可以随时继位。”

虽然这会让政权不稳,但是他要的就是这政权不稳。

如果这江山太过安稳,那景修远又怎么还会需要他?

因此,这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摆出一脸真诚,等着景修远的反应。

却没想到景修远愣怔片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可我父皇还活着,我怎么继位?”

景卓也愣了,他根本没考虑到这会是个问题。

于是,直接回道:“杀了不就行了?”

景修远像是一根爆竹,一下子炸开,“你让我弑父?!”

最后一个字的语调,几乎要挑到天上去。

景卓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虽然看重景修远的太子身份,可以名正言顺,但是也不代表,他只有景修远这一个选择,姓景的皇子那么多,他选谁来扶持不行。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说:“杀了便杀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想当皇上心不狠如何能成事?”

景修远脸色还是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