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坐在大堂上,看着贺人龙远去的背影,低下头看着地面,想着澄城的事情。

他回想了事情的经过:

天启七年,知县张斗耀坐在大堂上比粮,此时已经被朝廷赋税和苛捐杂税逼得怒火冲天的农民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利器,从西堂进入公堂。

知县张斗耀吓得魂飞天外,赶紧跑到了自己的私宅里头,结果被追上来的郑彦夫等人当场砍死在街头……

一个县的知县就这么凄惨地死在了大街上,于是,事情就朝着不可避免的方向发展了……

一时间,各地的农民、饥军纷纷相应,陕西的贼寇就这么起来了。

洪承畴知道里面的深层次原因,那就是朝廷的威信在陕西快要没有了。

一个知县的死,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死在了农民的手里,这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这里,意味着朝廷在陕西的统治,变得岌岌可危,那么,杨鹤被撤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皇帝认为以安抚为主的策略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方法,毕竟朝廷都没有钱,哪里来的钱去供养那群土匪?还不如都杀了。

这是洪承畴的想法,当然,他想到了一部分。

但是!!!

洪承畴没有想到其他的,那就是朱由检希望通过杨鹤被撤,把一些人安排掉,最好死在贼寇手里,反正又不是自己杀的,朱由检已经列好名单了。

不过这种事情最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然被发现了不好收场。

在洪承畴看来,陕西的贼寇轻而易举就能够被消灭,但是,朝廷最大的祸患就在北方……

不过,还是要安顿好国内,不然后院起火前面起火,那么大明就会在明亮的火焰里变成别人的肥料……

天上白云悠悠…………

洪承畴坐在总督府,贺人龙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府谷县王嘉胤率领杨六、不沾泥等人聚众打劫富豪士绅家族的粮食。然后有司去逮捕他们,结果这群人竟然聚集在一起做了盗贼!当真是我大明的蛀虫!”

洪承畴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王嘉胤当真是搞笑得很,自从反叛之后,就不知所谓了,以为自己拿着一些粮食、聚集几个人就能够贺朝廷抗衡啦?真的是不知所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陛下,说点不好听的这种人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自以为意气风发,风头天下绝,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器小。器小,就容易信任自己的亲人,朋友他都信不过。

可是实际上呢?有时候朋友可比亲人要靠谱多了,你看着吧,这种人迟早死在自己的亲人手里。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阻止那些人做大,防止陕西变得更乱,变得更差。整个关中,陕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他们做大,绝对会祸乱整个关中,这是陛下绝对不想看见的事情!

贺人龙,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你带着一千兵马前去府谷县,然后我会做一些布置,你等我的命令!”

“遵命!”贺人龙眼神里闪烁着冷芒和激动的眼色,语气也有些小小的激动。

洪承畴看着贺人龙,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觉得此人不错,值得自己去栽培。

贺人龙带着人马去了府谷县。

现在的府谷县可谓是人心惶惶,因为整个县城里面最富有的人都被杀光了,盗贼抢劫了几天几夜,有点钱的人家都被抢光了,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恐惧和惊慌占领。

然后,看见了贺人龙带领的部队,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让贺人龙去攻打逃进山里的盗贼,而是让他们赶快走,不然自己又要被抢…………

“这位官爷,你快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入官爷法眼的东西,盗贼已经把这里抢光了,没有什么能够再一次被抢的东西了。”一位中年人说道。

“你叫甚么名字?”贺人龙说道。

“草民李华。”那人说道。

“本官乃是总督大人派过来平定府谷县贼寇的,怎么,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打算赶走本官?”贺人龙说道。

“大人明鉴啊!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府谷县已经经受了贼寇的摧残,不能再乱起来了!贼寇遁入深山,你们也不熟悉这边的情况,找不到他们的。

就算你们想要去那里,也需要有人去带领,但是,贼寇头领是这边的人,若是给你们带领了,那么下一次遭殃的就是领路人!

府谷县已经受不起第二次的摧残了,官爷还是快走吧!草民代表天地祖宗感谢你十八代!”说完就以头抢地,头磕得震天响!

这可是真正的震天响,绝对不是那些非常有技术含量的磕头,贺人龙看着那个人磕头……

尘土飞起来了,继续磕头;

土地变成了一个坑,继续磕头;

然后坑里面变成红色了,继续磕头;

最后,无力地躺下了,额头上全部是血……

贺人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然后环视一周,慢悠悠地说道:

“本官是总督大人派过来围剿府谷县贼寇的,不是看你们在这里卖苦、求情和让本官回去的!

既然总督大人交给我任务那么我就需要去解决,需要去完成。你们怎么回事,和本官有什么关系?本官就是一个奉了命令来这里平定贼寇的,有本事你们这些人去找总督大人说理去。

要是总督大人发话,那么本官自然离去!

可是你们不去找总督大人,偏偏来拦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本官很好说话还是什么别的事情?”

在场的人沉默了,或者说没有任何希望了。

去见总督大人?开什么玩笑?总督大人是你说见就能够见得到的么?

“好了,和你们说这些,无非就是大家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但是,若是贼寇一直在这边,你们怎么能确定贼寇就会抢了你们之后就不会再来抢你们?不抢你们,他们哪里来的粮食?哪里来的钱财?没了钱财,怎么去给他们自己去潇洒?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贺人龙带着一队人马直接走了。马蹄踩在地面上,干燥得已经不能再干燥的土地扬起灰尘,黄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清马蹄是怎么走的,路在哪里。

来到了县衙,贺人龙直接懒得和府谷县的县令废话,直接拿着自己的刀威逼府谷县知县说道:

“今天本官就住在这里了,这里是一些银子,当做借住在这里的费用了。

本官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这些钱你拿着估计都能在京城得到一套房子了,别墨迹,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说个话!

你说个话能死啊!说啊!”

府谷县知县都要疯了,他看着脚下那十几个乌漆墨黑的铜钱,实在是想不清楚这个怎么能被称作是银子?

你家银子氧化是金色的么?要不,你给我,我来研究研究?

“大人……能够借住在此地,寒舍定然是蓬荜……生辉的,若是大人不嫌弃,那么就随大……人的意见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大人住……得舒服开……心就好。

一切都听从大人的安排。”府谷县知县额头的冷汗已经没有了,因为他的脸上都是汗,自然是没有冷汗了。

“如此甚好,把银子收起来吧!免得有人说我贺人龙不讲理。”贺人龙说道。

府谷县知县用尽了全身所有的洪荒之力终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笑容可掬”地说道:

“多谢贺大人的赏赐,下官就先告退了,有什么需要的,有下人照料,若是不能解决,本官也是可以出主意的。”

“如此甚好!这些银子也算没有白白赏赐与你!本官也乏了,你去给本官打一盆洗脚水过来。行军作战劳累不堪,望知县大人能够海涵。”贺人龙摆了摆手说道。

府谷县知县已经狂躁得要疯掉了,这个贺人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妈的,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府谷县知县觉得自己的牙齿已经快要没了,很多次都想要去冲向前给这个家伙一拳头,但是看到贺人龙手里温柔地抚摸着那把带着寒光、无情的刀,府谷县知县硬生生把牙齿吞了。

“是……”府谷县知县退下了。

贺人龙见他远去,放下了手中的刀,嘴角一扯。

这个狗东西,叫他给自己准备一间房间都这么麻烦,推三阻四的,还真当自己是一个人物了?

他妈的,那个房子能住人?估计猪都会嫌弃,他妈的,不给她一点颜色好看,不知道自己天高地厚!

现在好了,非要这样,早知道这样,乖乖配合就行了,何必呢?

想起这个知县,贺人龙就觉得这家伙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他妈的脑子里一大堆仁义道德,都头来一毛不拔,满肚子都是各种各样的傲慢和轻视。

贺人龙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人。

能力没有,破事一大堆,做事就推三阻四!当真是自寻死路。

想着想着,贺人龙就躺在床上,双手放在头下面,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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