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口,三者都逐渐趋于静默。

一旁伫立的吴安全闻言心中忐忑,他已然听懂了话中之意,此刻面色上更显惶恐不安。

陷入疯魔已近六百年的掌教真人灵虚子打碎桑田沧海,竟一路往南不知所踪!

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在整片大陆掀起一阵波云诡谲。

要知道灵虚子疯魔之事乃是不传之秘,多年来道宗辛勤恳恳的守护这个秘密,就是不想让外人得知道宗已没有掌教,可眼下这风声怕是遮不住了!

堂堂正道五大宗门之一竟没了掌教,不用说也能清楚会带来什么后果,本来道宗在这些年间就已经损失惨重,此刻更是给了有心之辈不得不进犯的可乘之机。

换言之,无论是道宗还是南靖,此刻的的确确已经来到了唇亡齿寒之秋!

三位底蕴的争吵还在持续,吴安全不断听着这些外界难得一闻的消息,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由于桑田沧海就处在太玄山中,吴安全这些年来随着地位抬升,也被一众太上长老选中亲自监视桑田沧海的一举一动。

毕竟桑田沧海乃是正道五海秘境之一,其兴衰荣辱完全是和宗门的气运未来直接挂钩的,多年来吴安全静静侍奉这三位底蕴,倒也从没出过什么岔子,谁成想最终竟是灵虚子自己闹出了一个大篓子!

至于这三位塑像,吴安全根本没见过他们的真身,也从未知晓他们究竟在何处。

从他接掌监视桑田沧海的任务伊始,他初见这些家伙时他们便是这样,一开始也的确把胆小怕事的吴安全给吓个够呛,直到现在依旧心中有抹不去的阴霾。

他只知道这三位塑像被称为底蕴。

所谓底蕴,乃是各大宗门最为核心的隐藏后手,亦是绝对凌驾于宗门其余人等的至高之辈。

正像是王朝中虽有皇权笼络,可无论是皇帝还是朝中大臣,无论是控制王朝的鼎盛宗门还是地方豪强,全部都笼罩在谛视的俯瞰下规矩臣服,因为谛视便是各大王朝完全不可撼动的至尊力量。

这宗门中的底蕴,恰恰便如谛视和王朝之间的关系。

底蕴,便是每个宗门必须要仰视的谛视所在!

只不过底蕴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至于他们为何从不抛头露面,谁也不清楚具体原因若何,吴安全作为一名小小掌座,自然也没有获悉这些秘密的资格。

当下他又听三者讨论半晌,其中一位底蕴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吴安全恭敬行礼默默退走,离开时冷汗已经完全浸透了背后的衣襟。

而此时的南靖王朝里,像他这种紧张兮兮的家伙可不止他一个。

南靖皇宫,勤政殿。

风雨欲来。

整座大殿没有一个太监和宫女,连赵星阑这位傀儡皇帝都不晓得哪里去了。

此刻唯有澹台洪烨一个人默默站在门口,他的身材依旧老迈且魁梧,屹立在巨大的殿门中央,借着灰蒙蒙的日光相映成画。

他在等人。

过了许久,大殿面前的石阶上缓缓荡起一抹涟漪。

这涟漪飘飘荡荡缓缓朝上移动,随着移动缓缓显露出具体的轮廓,好似一个正在不断登阶行走的透明人。

这透明人形走得很急风风火火,来到澹台洪烨近前时缓缓由虚化实,凝聚成一位长须负铠的武将,而能够以这种状态和澹台洪烨潦草相见之辈,自然便是骠骑大将军叶崇山。

此刻的叶崇山还是跟四十七年前没有变化,只不过眉宇间因疲累产生的倦容深邃到难以抹除,能看出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收起施展空间挪移带来的真气波动,来到澹台洪烨身边草率打了声招呼,随即脚步不停进了勤政殿云戒一招,取出一只羊皮酒囊开始鲸吞牛饮。

“许久没穿甲胄,是不是都有些不习惯了?”

澹台洪烨抿嘴笑笑,并没有介意叶崇山的失礼,他抱着袖口转身来到叶崇山身旁,二人结伴走到皇帝的龙椅上左右落座!

“咳咳,事态不太好。”

喝了很多口烈酒的叶崇山心事重重,很明显不想跟澹台洪烨绕弯子,澹台洪烨闻言也正色起来,毕竟接下来要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叶大人别着急,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他们蠢蠢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来了咱们接着便是。”

“拿什么接,怎么接?”

叶崇山闻言满心不悦,丝毫不顾及澹台洪烨的太师地位,话说出口也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澹台太师,别的你可以不管,你的亲孙女此刻已经到了前线,若是咱们此次不能和北戎联合,到时候马革裹尸了你可别找我麻烦!”

一提到澹台夭夭,澹台洪烨的老脸立刻拉下来了,很明显这小妖女在澹台洪烨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是出了什么问题,之前剑道两宗不是谈的好好的嘛?”

“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不好说了......咕咚咕咚......”

叶崇山又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抹抹嘴巴盯着龙椅下的石阶嘀咕起来:

“这些年道宗出了太多事,当初安化侍那小贼闹出那么多幺蛾子......暂且不提他了,总之我们接连折损了公孙大藏和左天衡等数位太上长老,太极诛魔大阵上又折损了许多内门精锐,眼下道宗的底子很薄,应该已经兜不住了!”

澹台洪烨闻言也重重叹了口气。

“的确,区区四五十年想要恢复元气着实不易,加上道宗掌教已经许多年没有出山过,外界的猜忌也愈演愈烈,都在说道宗便是下一个佛宗啊。”

叶崇山知晓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点点头又开始喝起闷酒。

“没错,刚刚我得到内门的消息,桑田沧海已经覆灭,灵虚子掌教不知所踪,桑田沧海内的物事不晓得有没有被尽数摧毁......不管怎么说,眼下我们的底蕴亏空已经藏不住了!”

澹台洪烨虽不是道宗中人,闻言亦面色大惊久久难以平息,足见灵虚子和桑田沧海,对他们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不可替代。

“如此一来,那事态便更棘手了。”

澹台洪烨默默感慨一嘴,随即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眼下祝家也已经彻底衰败,祝悟能惨死于东陈,我们的国子祭酒钟梵亦在东陈不知所踪,祝家群龙无首这些年,你我也没少做些清剿的肮脏事,眼下祝家这颗钉子算是没了,不过东陈和西梁算是笑了。”

澹台洪烨此刻又说出一个震撼消息,名列南靖四大家族之一的祝家步了舒家的后尘,彻彻底底在南靖朝野间除名了!

“祝家倒是影响不大,毕竟东陈孔家在五十年前的内乱中也损失惨重,现如今的关键是我们兵力不够,修士箴言的限制也逐渐松动,各大王朝都已经有高阶修行者准备参战,我们现在急需强大的兵马!”

“稽查司势力何不调用?”

澹台洪烨问出这话,迎来的却是叶崇山的咧嘴哂笑。

“稽查司?眼下稽查司不分崩离析就不错了,太师你也不是不知道,自打南门大人死后稽查司便成了一潭死水,妖灵司已经彻底脱离出来,只不过眼下的势头也是萎靡不振,我们能仰仗的唯有我们南靖的箭阵大军!”

“百里燕青嘛......”

澹台洪烨闻言点点头,很明显对百里燕青很是看重,可叶崇山继续在一旁唱着反调,摇了摇脑袋撇了撇嘴。

“远远不够,即便是出动百里燕青的箭队,加上我们皇城储备的左右神武军,依旧难以拦下东陈和西梁这两头猛虎,须知东陈有墨银遁甲军,北戎有驰骋天下的金甲雷骑!”

“挡不住也要挡,叶大人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怯懦了?”

澹台洪烨怒拍椅背猛地蹿起,在龙椅前来回踱步神色厉切,带满扳指的左手几乎快将下颚的胡须薅秃了。

“南靖和道宗如此势微,西梁与东陈这两只虎狼若说不忌惮是不可能的,西梁本来就是嗜杀冷血的大漠蛮族,东陈更加不用言说,向来以北安王后裔自居,其大一统之心已然不用掩饰。”

说到这里,他抬起宛若野兽般老辣的眸子盯紧叶崇山。

“所以说这都是南靖的命,既然天命已至,不想接也得接着!北戎是我们目前能够拉拢的唯一盟友,就算你现在有万般苦楚,也必须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势必要拿下北戎张家和涂山伯庸的支持!”

叶崇山闻言还是面露难色,很明显此刻不是随便表忠心的时候,在列国兴衰生死面前,说任何话都必须要考量自身的斤两深浅。

“这就是我来找太师商议的地方了,本来联合战线已经谈的差不多,谁成想最近北戎忽然变卦开始拒绝联盟,我怀疑他们也想要分一杯羹,三国联合欲要将南靖剿灭再瓜分天下!”

“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澹台洪烨闻言又是大惊。

“叶大人,据老夫所知北戎虽强横却底蕴不足,按道理讲不应该会是这样......”

“现在会了。”

叶崇山粗暴打断了澹台洪烨的话,随即面色上呈现出了一抹惶恐。

“这又是为何?”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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