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前,蜀中的一位贵人就曾经邀我入府做客,提了下他有一处庄子很是隐蔽,附近且有他的私兵把守,不会被人潜入进去。”李亨说着示意巧雨给她续上一杯酸梅汤,“他想着与我合伙种辣椒,这样能节省不少中途运输的成本,加上有他帮扶,日后生意上自然也少了不少的刁难。”

“我记得过年前后你曾经给我写过两封信,里面都未曾提到此事。”林雨时听到这里才开了口。

李亨摇头,“那人虽然在蜀中有些权势,可也是个讲理的人,并未强行要求我立时答应下来,我就说要与你好好商量一番。”

他事后并未写信,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亲自见面与林雨时说了。

“这并非是小事,只写在信上也未免太过于轻浮了些。”李亨说着拿出了一封信递给林雨时,“这是那位贵人亲自写与县主的信。”

林雨时接过信,先是翻看了下信封,然后才抽出发髻上的银簪子把信封给拆开,拿出了里面的信。

薄薄两张信纸摊开,里面的内容并不冗长。

林雨时扫了一遍,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这才重新折起信放回了信封。

“李老爷竟然一直熬到我被册封了县主,消息传到了蜀中,这才松了口?”她有些意外地看向李亨,为他这份坚持感到意外。“你怎么知道坚持下去,会有变数呢?”

李亨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毕竟我远在南边,京中的事情实在是不清楚。我原本赌的是谢大人的前程。”

他当时都写好了信,准备让人加急送去京中,谁知道信还没送出去就收到了京中的消息,林雨时被御封为县主,封号“丰”,还有御赐的庄子。

这道圣旨一到就变成了李亨最大的筹码。

林雨时摇身一变成状元夫人变成了县主娘娘,还是御封的,有封号有庄子,而且她手头还有玉米!

这般就让人多了几分顾虑,又或者说是看重。所以,李亨去辞行,说是终于安排好生意的事情,要亲自回去与林雨时商讨辣椒的事情时,那位贵人才亲自写了一封信让李亨带去。

“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县主。”李亨说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一口喝掉酸梅汤,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也是有私心的,可这桩生意确实能做。”

林雨时想起那信中的内容,来人称呼她为县主,说了蜀中以南的一些事情,讲了他的庄子大小,甚至说了利润分成。

最重要的是,那最后还有印章。

印章的主人姓李。

这就不是她能够轻易做主的了。

所以尽管李亨免掉了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了,林雨时也没有给他一个准话。不过她也没有拒绝,这才让 李亨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瑜扬不在庄子上,他自然不好一直住在庄子上。李亨心知林雨时定然是要等谢瑜扬回来与之商量,因此这天午后就匆匆告辞,说是先回一趟稜县,去扫墓探亲。

“县主若是有何吩咐,只管让人去叫我就好。”临行之前,李亨认真道。

林雨时笑着应下,等着人走了这才懒洋洋回去补了个午觉。

李亨说的这桩生意自然是好生意,对方给的条件并不苛刻,她初期用火锅底料敛财,如今也已经赚下了一份家底。她并非是奢侈之人,因此并不在收益上斤斤计较。

生意可以做,但是做生意的这个人是不是该跟他有所牵扯,才是至关要紧的。

她心知这桩事情谢瑜扬说了才作准,因此只略微想了想就把那封信给妥帖的收了起来,只等谢瑜扬巡视回来。

之后小半个月,林雨时眼看着玉米一天天长大,每隔三四日就让边田入城一趟买些鸡鸭鱼肉回来,陪着庄子里的野菜和青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庄子里的小孩子胆子都大些,不过几日就跟林雨时混熟了。林雨时让偶尔叫个人跑腿什么的,一个比一个积极。偶尔这些小家伙在山上或者是河里抓了些东西回来,也不忘送到林雨时这边一些。

多多少少,总归能换些糖果点心来吃。

林雨时倒是不嫌烦,反而隐隐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说这些孩子都喜欢她。

巧雨在旁也不戳穿她,倒是张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么喜欢孩子,等有了不知道多欢喜”。林雨时盘算着自己的岁数,觉得还不急着要孩子就没应这句话。

张婶见状也并不多话,主人家的事情她素来不插嘴的。

这般混日子一样轻松自在地过了小半个月,谢瑜扬回来了。

丁幺先跑回来报信。

林雨时见着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半个月过去,丁幺竟然比原先更黑了。他原本就是种庄稼的汉子,整日里晒着太阳皮肤粗糙,是健康的小麦色。如今看着竟然都隐隐有些发黑了。

也不知道谢瑜扬是什么样子了。

林雨时有些担心。

丁幺低声说:“这次差事不是那么顺利,老爷发了好几次的火。有几家做事敷衍,庄稼长得明显不如旁家。还有一些,明显是没有种够数,少了三成左右!”

林雨时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着丁幺的话,闻言直摇头。

“这些人是真的蠢笨,还是胆大包天了。这样的事情,也敢阴奉阳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了侯尚俞杀鸡儆猴的酒宴,这些人竟然还敢如此行事。

丁幺跟在后面,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心情不大好。”

他有点担心林雨时,怕一路上都沉着一张脸的谢瑜扬会把火撒到林雨时身上。毕竟,那些得了玉米种子的人,大多都有些过硬的关系,谢瑜扬虽然没给对方好脸色却也没有真的不给对方面子。

甚至遇到跟侯家有些关系的那家庄户,竟然对谢瑜扬冷嘲热讽。

谢瑜扬都忍了,只回来路上脸色也就愈加难看了。

丁幺只提前了一段路跑回来,等林雨时知道消息去庄子门口的时候,谢瑜扬的马车已经临近了。相比他走时简单的一辆马车,一车东西的行李,回来的时候都可以称之为浩浩荡荡了。

除了马车不变,后面跟着的车多了好几辆,跟去的衙役一人一辆马车。

林雨时看到这样一个车队都震惊了,路上黄土漫漫,愈发显得车队的庞大了。她猜测,如果不是谢瑜扬带的人手不够的话,这车队说不定还会再长点。

她家大哥,这是去“受、贿”去了吗?

林雨时猜测着后面那些车上放着的是什么东西,一不留神就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马车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呢,怎么就停了?

林雨时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就见谢瑜扬从马车后面转了出来,对着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过去。

谢瑜扬快步走了过去,林雨时略微往前迎了两步,笑着问道:“怎么让马车停那么远?”

谢瑜扬在她面前两步远就顿住了脚步,笑着道:“风尘大,过来了扫你一脸黄土。”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衣衫示意她别靠太近,对林雨时身后的丁幺道:“可吩咐了人烧水?”

丁幺只顾着说谢瑜扬的心情不好,哪里顾得上这么些。被这么一问就愣住了,倒是林雨时笑着道:“我出来的时候就让张婶去烧水了。”

两人说着并肩往庄子里走,林雨时接着道:“早知道我叫几个人在路上撒些水了。”

眼看着两人身影就要进入庄子,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娇滴滴的叫声。

“谢大人……”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委屈,“等等奴……”

林雨时闻声脚步一顿,没有立刻转身看叫谢瑜扬的人,反而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谢瑜扬。

谢瑜扬看着她扬起的眉毛苦笑了下,压低了声音道:“旁人所赠,实在是……不好拒绝。”

这话一说完,林雨时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她伸手指着谢瑜扬,眼看就要发作,谢瑜扬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认真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根本就没碰她一根指头。”

他说着也顾不上一身的尘土,凑近压低了声音道:“实在是拒绝不了,才只能带着的。不然,我怕是再过十天也不见得能回来。”

最后这句话听得林雨时心惊肉跳,她正想问什么叫做再过十天也不见得能回来,就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娇滴滴的声音主人再次开口。

“奴紫鸢见过夫人。”

林雨时这才回身,就见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娇俏女子盈盈下蹲行了个礼。

她愣了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谢瑜扬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按照礼数,你当称呼夫人为县主娘娘才是。”

他说着飞快冲林雨时眨了下眼,林雨时见状心中一动大约有些明白了谢瑜扬的意思,冷哼一声也不叫一直保持着蹲礼的紫鸢起身,转身就朝着庄子里走去。

“哎,夫人……夫人……”谢瑜扬见状迟疑了下,也“顾不上”叫紫鸢起身就连忙去追林雨时了。

夫妻俩一唱一和就把紫鸢给丢到了庄子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