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松浦编辑寄来的那几封信后,时梦内心的感慨和触动是那么多,她突然意识到,这本书最开始不就是由秋元而起的吗?

她又记起秋元那日的崩溃痛哭,但他第二天如常上班,神情中还抛下很多东西,似乎也开始找回一些东西,琴房里那架钢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精神空间}开了以后,她没有再去过对方的梦境,而显然,梦境中的那片淤色,在慢慢地抚平。

既然她这本小说的来源已经得到了属于他的答案,那其实,《流亡者组曲》就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

至于更多的事情,只要努力活下去,她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

《流亡者组曲》引起的水花几乎是在浪潮之下,海底的洪流汹涌着,却不为海平面上的人所知,身处浪潮中央的女孩或许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些关注,但实际上忙得要死的她根本没闲情逸致关注它们,马上就被工作淹没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日常更重要。

如今《向日葵公寓》再有个几天就要上线,另一个高层伏黑甚尔真正在游戏部走马上任,来深空打卡上班,除了已经开始组建的安保部,也再慢慢地接手技能策划相关的事宜,趁着这次《红月之下》大更新,修起了某些过于诡异的技能动作。

与此同时,这几天部门主管也陆陆续续拉可靠能干活的员工签保密合同进{精神空间},大家震惊自不用多提,一个个基本处于怀疑人生重塑三观的阶段,而等玩了一会真人版基建之后。

时梦发现,她公司里的员工们疯了。

且不说打工人工作的热情在高涨,从来没有人迟到早退,每次见到她都是立正稍息90度鞠躬大声问候,她渴了立马有人端水,饿了瞬间有人投喂,绫辻老师怼她一句,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要造反了!

被怼的时梦见此,平静的脸下实际都要笑疯。

目前深空游戏部还组了个红月高段位小队带老板上分,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充满怨言,彩虹屁吹得时梦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而且员工们还以身饲敌,设了无数关卡防止绫辻策划对女神爱好的阻碍,时梦再也没有体验过打游戏被小伙伴抓个现行的恐惧感。

找她说个话还得过五关斩六将的绫辻行人:……

但没多久,时梦自己也受不了这种比亲妈更亲妈的关怀,一次两次还好,每天都这样太可怕了,更别提某次在茶水间外听见她的新外号“全息之母”和“全息他妈”,一时半会不知道这是在骂她还是赞美她。

直接用扣游戏时间威胁,才让所有疯魔的员工稍微恢复了正常。

当然,这也抵御不了全体员工高涨的热情,关于“我们深空天下第一”的口号喊得愈发深入人心,深空管理阿蒂尔·兰波对此不但不劝阻,还推波助澜,亲自设计了应援图案,非常有他的个人风格。

以至于时梦某天在程序部员工额头绑着的白布上,看到这一行缺胳膊少腿的字,和展翅欲飞的黑哈蟆,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场景要别人来深空看到,都会怀疑这个公司的老板在内部搞个人崇拜或者邪教祭祀。

……

等又没过几天,武装侦探社的福泽社长表示四方会谈的日子已经定下,但是神奈川政府来的官员想要先跟深空的负责人谈论这件事情。

时梦思索片刻,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她的智囊。

横滨市政府会议厅,卡着点抵达的绫辻行人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十几分钟后,与会的另一方终于到场了。

绫辻抬眸看去,由内阁派下的友田仁,深灰色的西装,下巴的胡髭修整过,脸上堆满了笑,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中年官员常见的坏心眼。

他内心泛起冷笑,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看来政府官员需要的是外表,而不是内在。

关于他的信息,在深空有提案之时,间贯一就已经搜集齐所有可能派来的政府官员,来人也不出他所料——这就是负责此次贫民窟事宜的官员,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毒蛇。

跟在身后他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的穿着黑西装的少年,异能特务科的人,看来他是这次会议“第四方”派来的秘书官。

坂口安吾手拿着文件低调地站在侧后,由于「堕落论」的方便和重要性,他被种田长官想尽办法塞进来参与了这次关于“贫民窟”事宜的先期谈判。

从种田长官那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内心有着说不出的震动,从来没有人提起的方案,石破天惊的方案…他对深空的那位小姐更是有着极大的好感。

然而……坂口看向了这次神奈川特意向中央反应而调来的事务官,总务省的友田仁。

不管是内部的风评还是「堕落论」里看到的情报,这可不是个良善的家伙,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觉得这件事情大概不好处理了。

而事情也的确不好处理,这位友田总司全程笑呵呵的,关于解决贫民窟的事宜推三阻四,话里话外打着把钱捞到自己口袋的主意。

绫辻行人的神色越来越冷,很明显,这个谈话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以上是我的想法,绫辻君是怎么想的呢?”友田微笑着说。

坂口安吾在侧后手指动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友田长官,这个做法不太妥当。”

友田仁转头,亲切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坂口君,不用担心,关于这件事情,我会和你们的长官聊的……”

他说到这的时候被一声敲击声打断了,绫辻磕了磕烟斗,传来的敲击声沉闷,他在禁烟的会议室里不紧不慢地点了烟,拿在手上又不抽,倦怠地说道:“抱歉,烟气便于我思考。”

绫辻毫无歉意地说着抱歉,茶色眼镜后的眼神冰冷。

若是放在三年前,他大概会选择推理出一切,任由「another」发动,不在乎这之后发生些什么,其实他现在也不太关心异能发动之后,友田会变得怎么样。

但她既然把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我自然要给她处理好。

“我试着想了一想,你这种贪婪自私的人接下里会做些什么事情,无非不过是那几样……”接下来的时间,毫无名气的侦探戳破了友田仁的想法,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金发男人终于冷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友田总司,关于2年前死亡的、你的前一任总务省岛田悠人的事情,你真的处理干净了吗?”

……

另一边深空,时梦坐在伏黑甚尔旁边的椅子看他改动作,两个人交流补充着,都有着不少收获。

她发现伏黑甚尔学东西很快,理解能力又强,不愧是干到咒术师杀手的人,所以亏就亏在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不然怎么说也算半个绫辻行人。

她自己的话,半个多一点?偷偷摸摸给自己多说了一点智商的时梦心虚地想着,又抬表看了眼时间,行人那边的会议应该也开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不过中谷君送他去之前,深空已经做了好几个方案,对这次的先期谈判,其中中策是以时梦本人等同于“超越者”的身份跟政府谈判;最坏的一个对策就是靠打,他们这边目前有最好的情报员间贯一,情报战上基本立于不败之地,更别提武力绝对充足,绫辻又是最好的脑力派。

但这样就完全跟政府撕破脸皮,加上最好还是不要出动阿蒂尔,所以或许会选择稍微柔和一点的手段。比如,把这个友田仁干掉换一个合心意的来。

走之前时梦也拐着弯子劝绫辻老师别冲动地开「another」,相处了几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行人跟她想象中的不能说是完全两样,但也是天差地别,他是个不太在意死亡与否的人,断案也出于爱好而不是正义感。

听到她的委婉劝说,绫辻行人发出冷哼,他才不会冲动,要用也得把她带去给他开「空想集」再用。

而福泽社长传来了他们侦探社总结的一些方案和情报,虽然话筒里有一个嗓门很大的男孩子说着什么“那是个可恶的家伙”“绝对不要给她”,然后电话很快就被挂掉了。

另一边福泽谕吉板着脸训斥大龄儿童,看到他鼓着脸的表情又有些无奈,明明乱步他花了好几天才做完这个方案,还是很愿意给对方的吧。

还有异能特务科,在港口黑手党谈妥之后主动联系了深空,也不知他从哪边得知的消息?种田长官对政府会有的举措表示担忧,愿意加入这一次的先期小会议,还派来了很有能力的一个少年。

嗯?

对方只派他来,看来这个坂口君的异能很特殊,贯一哥使了各种手段获取情报,发现他的异能力封锁性很高,绫辻行人挑战了高难度,在一页纸的内容里基本推理出了他的异能和情报有关。

时梦松了口气,看来不用她亲自去坂口君的梦境探查了。

至于港口黑手党,森鸥外竟然也给出了一个名单,所以贯一哥推断的他“出自政府”的可能性是真的。

名单算是从政府官员里面矮个子拔出了一两个高个,属于还是会贪污,但贪污得少一点;或者拿到钱就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或者智商不太高容易忽悠……

总之这份名单算是让时梦对政府彻底绝望了,她准备把这个最笨的换上来,直接打个「精神标记」,老老实实地做个傀儡政府得了。

想到这,她仰天长叹,心道自己可真是个坏女人啊!

……

在政府方进行着秘密谈判,距离深空大楼有一点路程的地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森鸥外终于抽出点时间看了四月老师的“滑铁卢之作”——《流亡者组曲》。

作为大组织大公司的首领,森鸥外和时梦应该都算是这个世上最忙的一批人,不过论忙肯定还是他忙,深空手下的人一个个文武双全、忠心耿耿,还愿意替老板分担工作,森先生还不知道他五大干部被分化了三个,剩下一个知道这一切却不告诉他。

而这本书他花了整整大半天才看完,看完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城府颇深的中年人已经不会让人轻易察觉脸上的神色,只是长久的沉思。

这时办公室里另一个人进来了,拖动那张居然还在办公室里的破烂雕花大椅,身上湿哒哒地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叹着气问道:“森先生有没有看四月老师的《流亡者组曲》呢?”

黑发男人抬眸,瞧了一眼明知故问的太宰治,笑着反问:“太宰君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呀,战争爆发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印象。”

少年在椅子上单纯地摊手,任那河水被布料吸进去,黏腻和潮湿。

“但是森先生一大把年纪了,又是横滨人,肯定经历过大战,所以我来问问看法喽。”

他鸢色的眸子和深紫的眼睛对视了一秒,移开,两人都没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什么,但像是都能把握住点什么,最终还是老辣的那一个先开口。

“自然,太宰君身为我最喜爱的学生——”

太宰治听到这忍不住做了一个反胃的表情,喃喃自语:“刚刚不会喝了泥水吧,一股好恶心的味道。”

森先生听到这句直言的挑衅却只是低沉又宠爱地笑。

“太宰君,身为老师,我要告诉你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力的人只会面临淘汰,软弱的人会陷于困顿,犹豫的人会败给迟疑……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才能获得胜利。”

他慢悠悠地讲解着,像是这个世上最循循善诱的老师,他对面雕花椅子上的少年低垂着头,像是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般阖眼休息,过了片刻才终于拖着身体从椅子上起身。

“真是可怕的理论啊。”

“太宰君为什么要害怕这个理论?”

森首领低低一笑,深紫的眼眸在暗的几乎无光的室内愈发深沉。

“在这个世上,太宰君已经处在有能力的一批人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