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梦真的是怕了阿蒂尔了,也开始找借口不回家吃晚饭。

今天说游戏部女员工聚餐,前天说武侦做客,大前天说咒高有朋友来了,陪她在横滨逛一圈……

永远都有借口。

晚饭时间又没看见人,兰波在饭桌上忍不住第n次询问:“小姐去哪了?”

伏黑甚尔看了眼逼着她在外逗留的男人,冷笑:“出去鬼混了。”

不过今天是周五,全家人都知道她要去宝藏饭店打卡。

而在石户老板的咖喱店,又获得老板拿手的私藏小菜,少女朝他甜甜一笑,推到桌子的中间,分享给同桌人。

织田作之助已经习惯老板的差别对待,而且他也蹭到优待,为了防止四月老师被骚扰,石户老板大手笔地装修了咖喱店,硬生生隔出一间小隔间,以供掉马露脸的四月老师安心吃饭。

两人在上饭之前随意地聊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的东西很随便,时梦行事从容,织田万事坦然,都是那种可以第一面就聊到天南地北的人,现在每个周五都吃饭,除了上上上周掉马的那一次,放了他的鸽子。

也什么都能聊,基本是时梦跳跃地给出话题,对面捡着她的话题回两句感想。

时梦是真的觉得,织田先生是一个特别特别有趣的人,她很少给出这样的评价,可见对方真的跟她聊得来。

在结束关于喝冰水还是热水对身体更好之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吃辣咖喱还是得喝冰水。

接着继续漫无目的地聊天。

“那对姐弟怎么样了?”

“现在尝试融入家庭了,没想到佑树没有生气,反倒帮了我许多……”

织田跟她讲述着家里几个孩子发生的趣事,时梦很认真地听,听着听着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

“织田先生,经济上会有困难吗?”她还是问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果然如她预想的,不是大男主主义的尴尬,确实有点愁:“现在倒还好,港口黑手党底层的工资比普通公司上班多,三个孩子负担得起。但是……”

“我又遇到了一个孩子,不对,也有可能是三个……”他神色依旧淡定,语气上倒显露了几分迟疑。

时梦:……

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跟她一样爱捡孩子的英雄父母,还是成等差递增的,下一次再见他,不会变成了一个足球队吧。

横滨怎么还有这么多流浪儿,她不是已经捡的差不多了吗?

虽然她是没资格说对方的,她也把28岁的孩子捡回家了,但是……

“织田先生,”时梦整理了一下语言,“我不反对□□,可养孩子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如果没有信心能教养好,或者本身并不适合□□的状态…6个孩子,是需要极大的精力和成本的。”

织田作之助还是淡定,可时梦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股低沉。

“当然!”她提高了一点声音,“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晨星抚育院也在收养流浪儿和符合要求的儿童,把他们送到‘晨星’去吧,我现在捡到的孩子也在晨星,丽奈院长有能力又有责任心,目前管理和设施都完善和专业起来了,你可以经常去看他们。”

织田作之助眼前一亮,他绝对相信卯月名下的孤儿院,忍不住点头,又询问:“我以后捡到孩子都可以往那边送吗?”

爱捡孩子的挂名院长认真点头:“可以,交给晨星吧。”

……

两个人聊了一些关于晨星抚育院的内容,都很满意,然后继续跳跃,织田说起了她的新。

“我真的特别喜欢《矛盾方程式》,”他甚至强调,“但是……”

时梦嘴角刚刚抬起,被“但是”惊到,连忙追问:“但是什么?”

“但是斯托姆迷失了自己。”织田作之助脸上也有着迷茫,想起结尾准备对自己做一个“情感测试”的风暴杀手,同样的杀手,同样的找不到方向。

写是他未来的人生方向吗?

织田又有些犹豫,或许跟之前避开卯月一样,原因有很多,除了黑手党身份的不适宜,更多的是那位不见的老先生,还有不把话说清楚的《异乡人》。

他上次被芥川龙之介攻击的时候,认出这是霓虹另一个声名鹊起的家,跟卯月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同样深邃的思想,可那时遇上了mimic事件,他们没能对话。

前几天在孤儿院附近偶遇,他忍不住询问关于《异乡人》的答案,得到了对方——

“在下也没有答案,只是将所见所闻之事写了下来,在下的答案并不适合你。”

织田作之助又一次一无所获,心道这两个作者还不如石户老板给力,他面前又来了第三个作者,她……

她沉思片刻,仅仅片刻:“但是,他也在找回自己。”

“怎么找回呢?”织田下一秒就问出了问题。

她下一秒回道:“不知道。”

织田情绪似乎消沉了一些,或者说茫然……

时梦暗自打量着,织田先生说过他之前是一个杀手,和斯托姆一样,很在意风暴杀手,是因为金盆洗手后的迷茫?他□□,是在寻找自己的归属吗?

总觉得横滨寻找人生意义的人有点多啊……

“我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斯托姆在经历追杀仿生人的过程中,不断地看到仿生人人性的觉醒,包括布丽斯的爱情,怀疑自己的存在,他或许终于意识到了,他追杀的不是机器,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她慢慢讲述着,身为作者,时梦很少跟旁人去总结自己的看法,但此刻,她在帮助他迷茫的朋友。

“织田先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我在论坛上有看到一个读者的说法,看一本,就像同作者进行灵魂的对话。其实作为一个作者,我也有个想法,那就是,通过来书写我的人生,寄托我的想法和感情……”

织田听完,忍不住对她倾诉:“我之前读过一本叫做《明暗》的,感悟很深,但是缺失了后面几页,当时有位老先生告诉我,可以试着补全它……”

时梦听得很专注,在他停顿后询问:“你想好怎么补全它了吗?”

他摇头,看到了对面少女露出不赞同的眼神,避开她的视线:“我还在想,其实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位家。”

时梦听到关键词瞬间激动起来了:“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被她三个叹号的语气惊到:“怎,怎么了?”

“你想写?等等,你写了吗?”

红发男人摇头。

行动力极强的少女脸上露出了看到拖延症患者的难以忍受,和很可怕的惊喜之情。

时梦同样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强调:“织田先生,写作这种事情是不能拖的,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能拖,既然都下定决心也做好准备了,先别管其他的,莽上去再说。”

曾经莽过好几次的时梦来劲了,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纸上都是她的灵感笔记。

织田作之助被她此刻的状态惊到,把目光对向了门帘,磕巴:“我,那个,我还没有准备好。”

时梦摇头:“这肯定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三年前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杀手了。”

“你不需要准备。”

她说着,「空想」出了新的白纸,递给对方。

“就把每一次的书写作为下一次的练习和准备好了。”

“啊?”

时梦把纸笔硬塞给了往椅背靠的男人,姿态强势:“现在就写!”

在虎视眈眈的气势下,他接过,捏着手里的纸,还是面瘫般的淡定,但肢体上显得僵硬了许多。

“那,写什么呢?”

“就写——”她环视了一圈小隔间,笑了起来,“就写我们今天吃的辣咖喱饭吧。”

……

深夜,疲惫的人绕下弯折的下行楼梯,脚步少有的沉重。

昏暗很有格调的小酒吧,只在吧台上有一盏橘黄色的吊灯。

调酒师见到来人,动作优雅地将金琥珀的液体倒进规整的玻璃杯,放进剔透的冰球,推到吧台空着的第三个位置。

一只三花猫见到来人,懒洋洋地把占着的位置让了出来。

“织田先生,迟到了。”坂口安吾举杯示意,他的杯里酒下了一半,显然已经到了有一会了。

太宰治晃着他酒杯里不知兑了什么的酒,杯子里冒出墨绿翻着黑和彩色的气泡,看起来有点诡异,抬眸瞄到红发男人一脸被摧残过的模样,来了兴致。

“织田作,晚饭的时间是去做什么了呢?难道是和美丽的小姐一起约会吗?”

“唉。”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但是他叹气了!

眼见红发男人疲惫坐下,既不反驳也不解释的样子,坂口安吾和太宰治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他今天晚饭去哪,虽然他们都没主动问过。

坂口安吾时刻关注着搅动横滨风云的女人,知晓织田和她是好友时也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毫无可追寻的联系…难道真的只是爱吃辣之人的惺惺相惜?

卯月时梦原来会对吃辣男子的好感度直接翻倍吗?

坂口又推翻了这个结论,因为要真这样,种田长官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太宰治不由得冒出了兴味,织田作这个点才来,他们两今天聊了什么?

这样的话,卯月小姐离开的时间也很迟了,今天最大的戏幕要在深夜……

不过这出戏不管这么变结局都已经注定,因而太宰对好友傍晚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

织田作之助回话了:“卯月小姐,真的是太可怕了。”

坂口安吾差点跟着点头,但他及时忍住,推了推眼镜:“原来真的是和美丽的小姐约会。”

“噢~没想到织田作居然是我们三个里面第一个获得女性好感的人呢?”

“看来织田先生马上就要脱单了,希望那位小姐不要介意家里的孩子能组一个足球队。”

坂口没忍住又吐槽了一遍织田捡孩子的速度,顺便暗搓搓地在心里吐槽,霓虹首富肯定是不介意帮忙养孩子的。

她自己也捡了大半个横滨的流浪儿。

“不是约会。”织田转过头跟两个朋友很认真地解释,“我不希望你们用这个词,会给她带来困扰的。”

很少有见到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两个朋友一时间都没说话。

而红发男人这时候卸了那股气,看起来有点颓唐,跟他们抱怨道:“卯月小姐,逼着我写了三个小时的。”

“!!!”

这大概是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共同的想法了,鸢眸少年意识到什么,只微一伸手,从他的大衣口袋里夹出了那叠纸,眼睛一亮。

“有这么多吗?”

坂口安吾此时此刻对卯月小姐的尊敬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真的是太厉害了!这位小姐,不愧是能让梶井基次郎都给她乖乖打工不惹事的女人,居然能让织田写了这么厚的一叠。

织田作之助没能防住横滨开锁王的手,又见到坂口取过太宰看完的、一张接一张地看,突然有种被朋友看到写得东西的羞耻感,和一点点说不出的期待。

太宰治的速度很快,也察觉到,他的朋友在文字上是有天赋的,虽然目前还生疏,但风格突出,织田作的文字就像他的人,有种令人安稳的淡定和坦然。

“织田作,要成为家了哦。”

“织田先生,写得真的很好啊。”

织田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喝了一口威士忌。

而太宰治取回了安吾那边的一叠,塞回自己的口袋里,问他:“只有这么些吗?我怎么感觉还少了几份?”

“有几份被卯月小姐拿走了。”织田解释道,又叹气。

“她速度真的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直接付钱让石户老板今天停业,用签名和免单送走吃饭的客人们,接着堵住了门窗,守在我桌子前看着我写。”

“确实有点可怕啊。”坂口安吾跟着感叹,暴龙守门,织田先生要是逃跑肯定会被锤成咖喱酱的。

坂口接着询问:“所以写了什么呢?”

“最开始真的写不出来,所以我在卯月小姐的建议下,写了咖喱饭,底层黑手党的生活,拆弹日记,调解第三者纠纷,我的杀手生涯……”织田显然很有话想说,一连说了一大串。

“她拿走了咖喱饭和调解第三者纠纷的那两份,说很有烟火气。”

其实卯月还说了很多令人羞耻的彩虹屁,织田不太好意思重复。

“拿去做什么?”坂口询问,瞄了一眼太宰君的口袋。

“她说因为我拖延症太严重了,替我去联系编辑。”织田尴尬地解释。

一直默默听着的太宰治噗嗤一笑,点头赞同:“确实。”

……

三个朋友聊着天,今夜已经很晚了,到了分别的时间,织田眼见要不回他的手稿,干脆率先举起了杯子。

“我得回家看孩子,今晚为什么干杯呢?”

坂口安吾一脸正色:“为卯月小姐干杯吧,希望她能让织田每天都写三个小时的稿子。”

太宰治跟着附和:“为卯月小姐干杯吧,希望她下次还可以清场逼织田作写。”

织田作之助无奈又带着一点恐惧地笑:“为卯月小姐干杯吧,希望……”

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希望过两天就能见到她。”

“嘭”。

——是清脆的碰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