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并不知道曹青园所说的“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待明白过来时,已为时晚矣。

曹青园送她回家,路上遇见他的父亲,踩着三轮车,腰腿完好健壮得跟没事人一样,看见平安,还慈笑招呼:“闺女过来啦,回家吃饭不,叔叔去买鱼。”

曹青园:“不了,她家里有事,我送她回去。”

又低声对平安说:“平安你有一双圣手。”

有什么用,连自己的至亲都保不住。她能医别人,却医不好自己的母亲。

平安觉得凄惶,隐约觉察到冥冥之中的可怕力量:前世她跳楼未亡,今世便有母亲坠楼,都是为人所害,都是死不瞑目。

还有前世本应病死的曹青园父亲,这一世被她救活,可前世里安然无恙的吴胜利,却遭横死。

就好像,有某个冷漠的面孔,隔着云雾,无言地审视着平安,和她做着各种交换。

平安生生打了个寒战。

回到东方花园,赫然在门口见到平常春,保安已把他视为重点拦阻对象,他进不去。

“平安——”他懦懦地看着女儿,平安脸上的哀伤,让他心里一阵难过。

从此以后,他的女儿,就要称为孤儿,一个人生活;就算再狠心无奈,可他终归是平安的生身父亲。

“你来干吗?”平安冷声道,妈妈走了,对这个男人的恨意,反而益发强烈。自始自终,母亲未曾从这个身上,得到任何尊重及慰藉。

“我想给你母亲上柱香。”平常春难为情地:“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

“不需要。”平安想也不想就拒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生时已伤她至深,又何必死后来故作姿态。

“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住几天?”他有些艰难说道:“你蒋阿姨也同意,所以让我来接你。我们昨天才听说,本来想早点来,可家里出事了。”

他抬眼,试探地看了眼平安,见平安面无表情,便继续低声说道:“家里被你阿姨藏起来的钱,本来准备给你弟弟治病的那点钱,9万多块,全不见了。所以我们急着去报案,没来得及去看你。”

平安厌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平常春鼓足勇气:“平安,现在你妈妈走了,你也卸下了一个大负担,所以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应急,你放心,我下个月就还你。”

他急急保证,生怕下一秒就被平安拒绝。

“滚。”

平安只回答他一个字。

然后,她和曹青园进了小区,留下平常春在门外恼羞成怒:“平安你别得意,现在你妈妈也死了,你以后就是个孤女了,你将来还不得靠我?你记住你今天的态度,以后你出事了,可也别找我。”

最后连保安都看不下去:“你这人怎么这样,她刚死了母亲,你这就咒她死,也忒缺德了吧。”

这才把骂骂咧咧的平常春送走。

电梯里,曹青园看着一直低头垂泪的平安,万分怜惜,想伸手拥抱,却终究没有勇气。

“对不起平安。”他黯然道:“以前不知你竟然这样活着,还那么欺负你,真的对不起。”

相比平安,他疾病缠身的父亲,一贫如洗的家,已是天堂。

曹青园给逝者上香跪拜后,便和平安告辞。

他心里有了主意,并在回去的路上,渐渐坚定和明晰。

为了平安,为了所有的不如意,为了那段青涩的少年岁月。

111、报答

他的方法,报答平安救父之恩的方法,便是放火烧了胡子的家。以此,逼胡子现身伏法。

烧房子之前,他把胡子的老母抱到自己家,把她交给父亲:“爸爸,你的命,我们的生活,都是赚来的,如今轮到我们偿还,我自然义不容辞。爸爸,我会消失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好胡子的母亲,等我把胡子找回来,亲手交给平安,我们在一家团聚。”

曹父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蹲在地上抽了一宿的旱烟。

于是曹青园一把火,把胡子家那栋老房子,烧得干干净净。谁也不知道他躲在何处,警察搜遍了整个x市,就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可谁都知道,曹青园一定躲在胡子家旁边的某处,守株待兔,等着胡子现身。

他等,警察也等,张罗了一张更大的网,就等着曹青园和胡子这两条鱼钻进来,收网。

可谁也没等到,胡子没有回来,曹青园也消失无踪。

警察迅速把目标转向了平安,作为案件至关重要的人物,他们把平安从李娟的遗体火化现场带走。

盖子急得焦头烂额。离高考只有不到二十天了,不说这一连叠的事,让平安大受打击一度不振,单说眼下,平安能不能被放出来参加高考还是未知数。

她知道这场考试对平安来说意味着什么,平安几乎把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场高考里,无数的努力,无数的渴望,眼看就要化为乌有,怎让盖子不心急如焚。

她用尽一切办法试图联系叶清辰,甚至出动从老家赶过来的蔡嫂,可依旧杳无音信;她又去找吴胜利的昔日好友,却被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嗤之以鼻,甚至拳脚相向。

最后的最后,她不得不,重新去找了王大勇。

王大勇似早就料到她会来,只给她一句话:“你和我睡,继续做我女朋友,我就把平安捞出来。”

“平安也是你的恩人。”

王大勇摇摇头:“两码事。再说平安这次犯的事,不是小事,杀人放火,你以为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吗,也许不只是你,连我都要把后半辈子赔进去。”

盖子再无理会他,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