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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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蜀指得方向在河岸另一边。
静绥城内的水路其实不比旱地少, 相应的各式拱桥也建了很多,只不过一到冬季水位会上涨, 江面上大大小小的桥大部分都会被埋进水底。
盛言楚顺着赵蜀的手眺望远方, 只见对岸被淹没的桥边有一行人正拖着一条小船往冰面上走,后面跟着的人手中还拿着尖锐的铁铲。
“他们难道想破湖下船?”盛言楚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往前跑了两步, 几乎和对岸一群人行在一条线上。
果不其然, 那几人抄起铁铲就往冰面上砸,湖面上的冰并不厚实, 盛言楚能感受到他这边水纹隐隐荡漾。
“快上岸——”
盛言楚扯开嗓子朝还在冰面上玩耍的稚子们喊,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在冰面上滑行, 面对盛言楚揪心焦急的嘶吼, 孩子们都没当回事。
“叫你们上岸没听到?!”
一贯好脾气的盛言楚暴躁大吼, 脖子上都涨出了青筋:“嫌活得太长是吗?想死就别上来!”
对付顽皮的小孩, 好言相劝没用,还是得摆出严厉的表情,一顿怒骂后, 几个小孩调皮的冲盛言楚吐舌, 然而察觉到身下冰块有开裂的痕迹后, 孩子们骤然尖叫, 纷纷起身往岸边跑。
对岸的人还在那砸, 对盛言楚和冰面上的小孩子们视而不见。
赵蜀气不过对着几人呸了好几下:“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着急下船也该让冰面上的孩子先上岸才对。”
盛言楚漠然的看着那帮人, 沉下面孔:“冰面砸冻有损阴德,届时自有苍天收了他们。”
冰一旦裂开,凭他们身边那条小船就像平安划出护城河?做梦去吧, 船不沉下去才怪。
盛言楚嗓音沙哑, 顺着风一番话送到了对岸几人耳中,领头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人吐了口水到手掌搓了搓,眯着眼傲气的觑着盛言楚:“你小子哪家的,胆敢扰乱官府办事?”
“官府?”
盛言楚将毛线毡帽上的口罩往嘴巴上拉了拉,挑衅道:“你莫非就是吴记的狗腿子?我才懒得过问你们为何要砸冰开船,但你们是瞎了眼吗?没看到冰面还有孩子?”
“你!”胖子恼羞成怒,将铁铲往冰面上重重一插,挽起袖子作势要踩着冰过来教训盛言楚。
“不知所谓的东西,县太爷的大名你也敢直呼?今日叔叔我就好心教教你,你且等着我过去——”
盛言楚才不会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着胖子来打他,含笑问道:“你可认识我?”
盛言楚担心受凉风寒,因而从孟家出来时,便将手套围巾还有毡帽齐齐戴在身上,毡帽上有一个护住脖子的围巾,往脸上一拉跟口口罩差不多。
此刻他裹得跟球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这样的装扮,胖子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我管你是谁!”胖子嗤笑。
“既然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不客气了。”
盛言楚阴恻恻的笑开,见赵蜀领着冰面上的孩子们早已走远,他突然一个健步往岸边跑去,临近冰面时,他猛地抱起妇人们立在那浣衣用的石板,在胖子一干人茫然的目光下,石板砰得砸向冰面。
冰面倏而发出咔嚓的脆响,胖子保养得当的脸颊瞬间白的像嫩豆腐,下一息,胖子发了疯的往小船边跑。
盛言楚又拾起另外一块大的石板,等胖子几人以为坐上小船就可以高枕无忧时,他用力的将石板往裂出小口的冰面上哐铛撞去。
几声细密的咔嚓,江面的冰块尽数碎开。
胖子和身边的人见状哈哈大笑:“小子你傻不傻?叔叔看在你替我们砸冰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
‘较’字还哽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小船上几人忽而心中大震,只见冰块的裂缝如闪电一样快速的延伸到小船下边,咔嚓咔嚓几声响后,迎接他们的不是小船飘在江面,而是江水蔓延过小船的船沿。
眨眼间,胖子等人就翻了船在水里扑腾。
江水冰冷刺骨,不一会儿几人就都冻得嘴唇发紫,幸好他们抓住了小船,几人才没丧命。
把孩子们送回家的赵蜀得知盛言楚戏耍了那几人,不禁后怕的问:“你就不担心那些人找你秋后算账?”
捂着严严实实的盛言楚转过头,翻着白眼哼哼:“我事先问他认不认识我,他说不认识,既不知道我是谁,那还不是随我怎么捉弄?”
赵蜀怔松片刻,旋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呀你呀,有时候比那些稚子还要顽皮。”
盛言楚摘下口罩,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赵蜀,口吻一派天真的阐述事实:“翻了年我才十二,认真想想,赵兄比我足足大了一轮,唤我一声小孩其实也要得。”
二十岁·赵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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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没有直接回书院,而是折返回了趟盛家小院。
虽说胖子几人认不出他是谁,但他身上这一套行头太惹眼。
那几人是吴记的人,若是挨家挨户或是去县学指认他就完蛋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毁了这身衣裳。
身上这一套毛毡和夹袄都是他娘一针一线亲手缝的,烧掉太可惜,妙在他有小公寓,直接甩进小公寓就行,日后等离了静绥再穿也不迟。
“你咋回来了?”
院子里,程春娘收拾好炒料准备往码头上走,正好和进门的盛言楚撞了个满怀。
“回来换身衣裳。”盛言楚简而言之,“娘,此事你别多问,你就当不知道我回来过,也不知道我今天换了衣裳。”
他娘若是知道他跑到护城河和县太爷的人胡闹,肯定会担心受怕,索性这件事他不往外说算了。
程春娘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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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胖子几人落水不到两个时辰,一行身着官服的衙役就怒气冲冲的跑进了书院。
“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这几位官爷被一个小子害得落了水……”
“活该!”一人小声骂道,“今年我本该能在岁考中升为廪生秀才,若不是那狗官贪财,我何至于还降到三等?”
“小点声,这些人可不好惹,听说是跟着狗官从昌余县过来的,原先做得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刚才还谩骂连天的书生顿时捂住嘴不敢再言语造次,坐在后窗边的盛言楚则慢条斯理的呷了口清茶,全然没将领头的胖官放在眼里。
落水的胖子不是没注意到盛言楚,见盛言楚一脸无辜乖乖巧巧的坐在那看书,胖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盛言楚和护城河边任意妄为的小子相关联。
胖子一走,身后的赵蜀暗暗松了口气,戳戳盛言楚:“盛小弟……”
“干嘛?”
“你有种。”赵蜀一脸敬佩,“我一看到他们进来,我腿就发软。”
盛言楚勾唇:“有什么好畏惧的?即便他认出了我又如何?他敢对我下手吗?好歹我义父是临朔郡郡守。”
书院的人不是常说他太低调了吗?那他就狐假虎威一次。
赵蜀投来艳羡的目光,笑道:“我倒忘了这个。”
顿了顿,赵蜀忽问:“盛小弟,你可知他们砸冰下船所为何事?”
盛言楚支颐凝坐,操着沙哑的嗓子道:“如今不论是民道还是官道都结了冰,马儿驶在上边容易打滑翻车,水路则不同,一旦出了静绥内河就能顺畅的通南往北……”
“去周边根本无须做船,不论是民道还是官道,方圆十几两的路上都铺了稻草防滑。”赵蜀一本正经的分析。
盛言楚突然悠悠的望过来,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他们想去很远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