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重大, 盛言楚须得赶紧回禀给宝乾帝,便托驿站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

京城的宝乾帝此时正为金玉枝那封辞君信以及盛言楚递送进京的劝君信心烦不已, 而朝中大臣又在逼宝乾帝趁早立新后, 几桩事搅合到一块,宝乾帝龙威大怒。

就在这时,陵州城加急书信跑死了三匹马送到了宫中, 宝乾帝再怎么气恨盛言楚没劝住金玉枝, 此时也得放下儿女私情正视陵州送来的秘信。

看完信,宝乾帝眉头就没松开过, 连夜将姑姑慈文公主招至皇宫。

慈文公主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宝乾帝的耳里, 面对眼前这个她从未看上眼的侄儿皇帝, 慈文公主没有狡猾辩驳, 而是反问宝乾帝有没有恨过老皇帝。

宝乾帝怎么不恨, 但那些恨早就随着老皇帝的棺椁一并消失在皇陵里边。

慈文公主仰头大笑, 笑中带泪,说她还恨,恨老皇帝为了嘉奖朝臣将她好端端一个公主下嫁到那种人家。

“…本宫嫁过去后才知道他屋里通房早已给他生了长子!更别提他后院成群的妖精妾室!”

慈文公主讥诮地翘起唇角:“要本宫堂堂公主和别人共侍一夫?想都没想!不就一个臭男人吗, 她们既喜欢, 我就送她们一道去黄泉陪他作伴!”

宝乾帝沉默不语。

慈文公主的第一任驸马病逝不久, 府中一应小妾通房接二连三没了, 京中人人都在传这家罪有应得, 毕竟公主下嫁是天大的喜事, 便是有小妾通房也该在公主进门后撵干净。

嘉和朝时期虽没有驸马不许纳妾的说法, 但该给公主的颜面还是得给。

老皇帝让慈文公主嫁得第一任驸马委实不成气候,也难怪慈文公主说起原先的丈夫时恨之入骨,要知道慈文公主原是怀过孩子的, 可惜没生下来, 虽驸马顾及皇家颜面杖杀了戕害胎儿的小妾,但如何也弥补不了慈文公主不能再怀孕的痛楚。

些许是愧疚,老皇帝后来才同意让破了相的探花郎荀凤臻迎娶慈文公主,按说慈文公主该心满意足才对,为何还这般记恨老皇帝?

慈文公主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她原该璀璨如花的公主生活被老皇帝毁得一塌糊涂,让她以寡妇的身份再嫁给心上人又有什么用,她不能生,只能假扮贤良给夫婿纳妾。

她做不到大度的去养丈夫的庶子,荀凤臻对她敬重有加,但那不是爱,她一生渴求的不过是得一人心罢了,然荀凤臻给不了她。

宝乾帝问将盛言楚附上的信拿给慈文公主看,问这信究竟是慈文公主所写还是荀凤臻。

“是我。”慈文公主想都没想就点头。

宝乾帝不信,荀凤臻对老皇帝也有极深的不满。

当年打马御街时,荀凤臻为了不伤到街边的百姓从而使劲地拽着马缰不松手,为此划伤了脸颊。

这一伤直接断送了荀凤臻十来年的寒窗苦读,好友都在衙门上任,荀凤臻却只能做一个遛狗逗鸟的闲人,能不气吗?

慈文公主冷冷注视着坐上的宝乾帝,抵死认定信是她仿得驸马荀凤臻,然而宝乾帝对这事已经不感兴趣,挥手让人将慈文公主打入大牢。

“皇帝!”慈文公主甩开侍卫的拖拽,不甘心的大吼:“那人毁我一生,便是再嫁,我依旧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让我扣住朝臣之子,我应了,让我笼络京中官眷,我也应了!”

狂笑几声,慈文公主跌跌撞撞地往宝乾帝身边跑,却被侍卫绊住脚摔了个狗啃泥,头上的钗环掉落在地,乌发尽散。

“我由着他摆布,皇帝你又何尝不是?”慈文公主大骂宝乾帝和她一样是贪恋权贵的卑鄙小人。

“你亲娘是他害死的,你幼年在宫,若非有皇太后护着你一二,你以为你能平安长大?那些宫妃往你吃的饭菜里下毒,他看不到?他是故意由着那些人害你!你是他醉酒后和宫女生下来的贱种,他巴不得你早些丢了性命!”

“够了!”

宝乾帝揉着太阳穴,喘匀了气才摆手让人将喋喋不休的慈文公主拉下去。

“你就这般放过他?他配享皇陵吗!”

慈文公主尖声大叫,扒拉着门,染就的蔻丹指甲断了都没松手:“当年父皇在世时,东宫太子骁勇,为何突然战死了?本宫不信他在里边没动手脚?!”

“几位皇兄在水牢死得死,残得残,他敢发誓他没掺和进去?”

宝乾帝眉头皱着能夹起蚊子,侍卫刀背往慈文公主手上狠狠一敲,慈文公主痛呼一声跌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被侍卫抬起来往外送。

慈文公主下狱后,身边的太监将慈文公主在狱中说得那些风言风语一一和宝乾帝说了。

末了,太监吞吐道:“公主还说…还说…”

宝乾帝瞪眼:“还说了什么!”

太监吓得跪地,颤声道:“还说先帝在位五十来载,寡恩薄义,对西北,对南域,都做了足以车裂的恶、恶事,公主问您,这样的皇帝怎配入皇陵见列祖列宗…”

宝乾帝掌心合拢贴在腹部,切齿地问:“还有呢?”

太监趴跪在地,哆嗦道:“公主说她此番作为,全因她对您失望透顶,您越替先帝遮掩罪行,她就越张狂的将先帝犯过的事挑出来,好叫世人知道先帝…”

“滚。”宝乾帝闭了闭眼,遽然飙高音量:“都给朕滚!”

没有不透风的墙,慈文公主下狱不久,荀凤臻为救妻跪到了京兆府门前,不等宝乾帝的人将荀凤臻的嘴堵住,荀凤臻便将老皇帝在西北和南域造得孽宣之于口。

顷刻间京城上下哗然一片。

能入金銮殿上朝的官员都知晓此事,之所以和宝乾帝一样不公开提及,还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一旦百姓悉知老皇帝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国将不国。

宝乾帝下手还算快的,命人封锁京城大门只进不出,又以慈文公主性命相要挟,强制荀凤臻当众承认自己在胡言乱语。

当宝乾帝将打得血肉模糊的慈文公主扔到荀凤臻跟前时,荀凤臻哽咽了,半昏迷的慈文公主使劲发声让荀凤臻别屈服,然荀凤臻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慈文公主受死,遂点了头。

此事在京城发酵的快,了结的也快。

老皇帝死后的名声保住后,朝堂上下终于松了口气。

宝乾帝说到做到,秘密将慈文公主和荀凤臻夫妻送出京城,至于去了哪,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去向。

风波平息时,时间已经进到年底,京城又如往年一样飘起鹅毛大雪,将发生的一切龌龊都掩埋的干干净净。

朝堂上,百官几目相对,又有不怕死的上前谏言宝乾帝广开后宫。

“准。”

宝乾帝淡淡的一声使得下边百官以为自己耳聋了,直到散了朝众人才回过神。

有几个老臣激动的泪流满面,直呼苍天有眼皇帝开窍,赶在年前,礼部将皇帝选秀的折子广发各地,命各地官员家中十四到十六的闺秀皆要在来年四月前抵达京城,尚未选看之前,这些女子绝对不允许私自结亲。

圣旨虽是这么要求,但有些官员懂得钻空子,不是说四月前抵达京城吗?那我家闺女明年四月才满十四,也就是说我家闺女现在还能出嫁。

以至于年前这一个月婚嫁的事接连不断,就连盛言楚所在的陵州城都隔三差五响起送亲的爆竹声。

慈文公主消停后,南域的毒水处理起来就轻松很多,解药投放足够,目前来看,其实水中的解药已经饱和,要想恢复两年前的水质,得需要时间。

只这样一来,陵州城的人会因忌讳海水而都跑到内陆,不仅仅是陵州,南域的其他岛屿也会慢慢变成空城,几年过去后,再想让这些老百姓重返家园难上加上。

为此,盛言楚和御医们得早些想出法子让海水变好。

这是一笔大工程 ,经过几位医官昼夜不歇的试毒,终于配比出一副解药。

赶在过年前,盛言楚带着人将解药撒进海里。

为了时刻监测海水的毒素变化,盛言楚强制性的将休渔期提前,直到明年五月之后才可打鱼。

-

腊月二十七,各大衙门开始年休,盛言楚上知州府和马大人把酒言欢一回后,便将通判府事务交给了马大人看管。

马大人人虽糊涂了些,但论起做官的经验,盛言楚其实稍逊于马大人。

打点好陵州的一切,盛言楚换上新衣带着程春娘启程去宋城。

华宓君的孕肚比之寻常女子要大很多,十一月初时,华宓君来信说她肚中怀有双生胎,还没等盛言楚高兴,前去探望的阿虎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华宓君怀得十分辛苦。

一般孕妇在怀孕三个月左右肚子显怀后孕吐会慢慢渐好,但华宓君没有,不仅如此还越发的厉害。

为了减轻孕吐给大人以及腹中胎儿带来的危害,盛言楚无所不用其极,可惜白雾水和偏方都用了也总不见效果。

后来还是李老大人找人算了命,将家宅物件的摆放调换了位置,又打点下边的人勿要传华宓君怀有双生胎的事后,奇迹出现了,华宓君不仅能睡安稳觉,肚子也不再恶心犯呕。

要盛言楚说,这也许是心理暗示,身边的下人都哄‘骗’华宓君没有怀孕,以至于华宓君自己也信了,心理压力一小,自然而然就身心舒爽。

为了华宓君身子着想,盛言楚没有带着华宓君奔波回静绥老家祭祖,程有福得知外甥媳妇一次怀了两个,高兴的关了码头锅子铺,连夜和一家老小并月惊鸿都去了宋城。

来宋城过年的还有卫敬一家三口,卫敬年尾卸了漕运总督导的职位,宝乾帝体恤其辛苦,便给了长假让其回乡探亲,等明年正月十五过后再去京城任职。

“官家想让义父任什么职?”

盛言楚大手不停地揉着摇椅里快满一岁的小羲和,小孩子脸蛋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软,摸起来十分舒服。

卫敬眼中漾着浓浓笑意,见盛言楚对女儿爱不释手的‘磋磨’,卫敬紧张的将女儿抱起,笑骂道:“你手没个轻重,瞧瞧,我家羲和的脸都红了。”

盛言楚在旁一点都不收敛,小孩子哪里是被他搓红的,人家脸蛋本来就红扑扑的。

不让他碰脸蛋,他就绕到卫敬身后和小羲和玩猫脸,小家伙咧着无牙的嘴咯咯笑个不停。

和卫羲和玩了会,一父一兄坐在侧轻轻推着摇篮,卫敬的心思终于从女儿身上挪开,道:“吏部的升调折子得等开春才出来,具体什么职位我也未可知,不过风声倒是听到一些。”

盛言楚掖了掖小羲和肚子上的被子,闻言抬眸轻声道:“可是六部?”

卫敬点头:“八.九不离十是兵部。”

自从兵部王尚书带着宝乾帝闯了一回洛书门后就时常称病,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恐怕只有王尚书自个清楚。

宝乾帝没有为难王尚书,允其荣休归乡,兵部尚书的位置一空,自是要有人补上。

卫敬这三年在漕运一职上兢兢业业,训练的水兵成了运河一带有名的风景线,卫敬此番卸任回京,坐上兵部尚书一位是十拿九稳的事。

盛言楚站起身拱手,笑道:“先恭喜义父了。”

卫敬随之回礼,放下女儿的蚊帐后,两人走到外间。

一出来,卫敬的声音瞬间大了些,欣慰的拍拍盛言楚的肩膀:“再过不久,你小子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两人行至凉亭坐下,宋城年底终于有了一波寒流,但这种冷意放在京城和春初差不多,盛言楚故而没温酒,起身给卫敬倒了一杯玉沥酒。

玉沥酒冷得喝才有香味,卫敬一饮而尽,畅快道:“我从京城过来时,官家还夸你呢,说你在陵州上任才半载就替他解了心头大患,等南域的毒水散去,我约莫瞧着官家要提前招你回京。”

盛言楚举杯的手顿在半空:“外放做官大多都要三年…”

卫敬截走盛言楚的话,碰了碰盛言楚手中的杯子,咧嘴笑说:“你也说了是大多数…旧时不乏有只做了一年半载的官员提前回京述职的,并非是为你开先例。”

盛言楚鼓起腮帮子,心里的惊喜一时不能言语。

卫敬给自己倒了一杯,见义子弯着嘴角痴痴发笑,不忍打击:“你甭高兴的太早,你半道回京,一时半伙恐怕轮不到好的职位。”

“这都无妨。”盛言楚回过神,浅呷了口酒水,笑容不减:“能回京就是大喜事,虽说外放是磨炼,但陵州属实…算了,不说这个。”

两人正吃着,忽见一小孩又蹦又跳的往凉亭方向跑,卫敬下巴往小孩身上抬,挤眉弄眼道:“你小子总往家里拐孩子,你家那位就没找你麻烦?”

卫敬还没有收养盛言楚为义子时,曾也见天的将族里的孤儿往家里带,杜氏为此呕得不行。

好歹卫敬带得是卫家族里的孩子,盛言楚呢,这孩子一看就不是盛家的孩子,一口浓厚的陵州口音。

“恩公!”

江知樾一脸兴奋地跑来,见到卫敬,江知樾局促了下,嘚吧的两条腿放缓了速度,知道眼前这位眸光犀利的男人是外地来的大官,思及此,江知樾咽咽口水,小声喊了句大人好。

“义父你也真是的,没事吓唬他干什么?”

盛言楚没好气的瞪了眼故意板着脸的卫敬,扭头对江知樾招手:“又编了什么好玩的?”

江知樾手工好,几根树枝到这小孩手中,三下五除二就成了一个精美的小篮子。

“喏。”江知樾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圆滚的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东西。

“华容道?”卫敬率先出声。

盛言楚笑着呶嘴让江知樾将华容道拿给对面的卫敬看,江知樾小手端着华容道,虽害怕卫敬,但还是照着盛言楚的意思将华容道高高举起给卫敬看。

江知樾翻年就有六岁了,但生得又瘦又小,力气并不大,这般高举着,才片刻的功夫,江知樾手就有些发酸。

卫敬没难为江知樾,见卫敬拿起华容道玩,江知樾一颗心瞬间提起,倒是盛言楚很淡定,拍拍身边的石凳。

“小知,过来坐。”

江知樾小小的身子往盛言楚身边挪,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敬看。

这般灼热的目光卫敬岂能视而不见,三两下将华容道复原,卫敬大手一伸将其还给江知樾。

江知樾又惊又喜,对盛言楚道:“恩公,我玩了半晌才解开,大人好生厉害,眨眼的功夫就、就还原了!”

太过激动,‘就’字都喊破了音。

这华容道是盛言楚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这不江知樾跟他来了宋城嘛,为了给江知樾打发时间,盛言楚便挑了一个四乘四的数字华容道给江知樾玩。

江知樾没读过书,为了认清上边的字就废了半天的功夫,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数字华容道复原其实已然了不起,但这孩子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聪慧,此刻对着卫敬露出惊叹的神情。

见江知樾好奇各种解法,卫敬顿时来了兴致,手把手的教江知樾。

一大一小玩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分开,一番相处后,江知樾渐渐卸下对卫敬的畏惧,离开前还将自己做的狮子滚球送给了卫敬女儿卫羲和玩。

狮子滚球里边放了两枚弹丸,滚动时发出叮当的脆响,十分得卫羲和的欢心,一拿到手,卫羲和便舍不得放下,连睡觉都抱着怀里。

江知樾得知此事后,一口气将自己珍藏的玩具全送给了卫羲和,乍然看到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小羲和‘爹娘’两个字没学会,开口第一个叫得竟然是‘锅锅’。

当然不是在喊盛言楚,而是喊逗她笑不停的江知樾。

杜氏见软糯糯的女儿能开口,欢喜的眼泪直流,管它是爹是娘还是口齿不清的锅锅,能喊人就行。

卫敬就不一样了,醋得跟酱坛子似的,才对江知樾有三分好感,因着女儿这几声锅锅,卫敬一下垮了脸。

盛言楚打趣:“羲和妹妹这般喜欢小知,不若我做个牵线人,等羲和妹妹及笄就嫁给小知可好?”

本是玩笑话,谁料有人当了真,其中就有卫敬,卫敬那叫一个不情愿,抱着不知事的女儿怎么也不撒手,远远看到江知樾踹着拨浪鼓过来,卫敬如临大敌,像贼子一般落荒而逃。

在宋城的这个新年,盛言楚每日除了陪华宓君,再有的乐趣便是带着江知樾在李家各处宅院逮卫敬玩。

过了大年初七,住在李家的各方人马皆要奔走外出,卫敬一家三口走得最早,临走前可把小知这孩子心疼坏了,一路哭着追到了码头,等船开了,小知边打哭嗝边嚷着‘羲和妹妹’。

盛言楚还像从前一样,大手附在江知樾的脑后安慰,孩子呜咽的抱住盛言楚的腰,哭得比去年在陵州城外上坟还要难过。

夜里,华宓君由着盛言楚搀扶坐到床上。

明日送走程有福和月惊鸿等人,盛言楚下午也要打道回陵州城。

为了多陪陪华宓君,盛言楚洗漱过后便没有再看文书。

放下打发时间玩的华容道,华宓君忽对着揉捏她脚的盛言楚道:“楚郎,你莫不是真的想撮合小知和羲和吧?义父此番进京,若是顺利当上兵部尚书,日后等羲和长大,义父的官阶至少要升到正二品,你让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嫁给渔家小子,这未免天方夜谭。”

盛言楚换了一只脚继续揉,闻言笑眯眯地抬眸:“义父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便是天家儿郎想娶,他都不会松口。”

“那你还…”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可别看小知这孩子跟咱们嘻嘻哈哈,实则心思深得很,能得他青睐的人,少!”

盛言楚撇撇嘴,手下锤锻的动作不减:“我不过是给了一顿吃食而已,他就一口一个恩公喊着,你瞧阖府上下,除了羲和,还有谁他放在眼里了?便是对义父,也就嘴上恭敬两句。”

华宓君舒服的半阖眼睛:“小小年纪就这般有城府,更不能让他与羲和来往了,省得他真惦记上羲和。”

盛言楚扑哧一乐:“孩子们都还小呢,你操这么心干什么?”

华宓君甩来一个抱枕,没好气道:“好没良心,日后你女儿被其他男人偷偷惦记,我看你还说不说这等风凉话!”

盛言楚接过抱枕,咧嘴笑得欢乐:“你怎知就是女儿,若是儿子呢?”

一说儿子,华宓君眼神黯淡了下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叹气:“我倒希望这两个都是女儿,若是儿子…”

盛言楚抿紧唇角,视线顺着华宓君的手在肚子上打圈,也跟着叹了口气。

“管他是儿是女,终究都是咱们的孩子,便是儿子要送给义父养着也不妨事。”

华宓君不喜地瞪向盛言楚,盛言楚赶忙解释:“你听我说,等陵州城的事办妥,我大抵是要回京的,义父要任尚书,左右人也在京城,我已经写信让周掌柜帮我留心,义父的府邸设在那,周掌柜就帮我在隔壁买一栋紧挨着,到那时,你我便能日日看到孩子。”

“也只能这样了。”华宓君苦笑一声,每每说到送出长子的事,华宓君心情都不佳,尤其预产期越来越近,华宓君更听不得‘生儿子’三个子。

“安心睡吧。”盛言楚心中愧疚不安。

造成如今这局面皆因他,谁叫他年少时轻易许了诺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