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旧水,大道之源......”

安化侍嘀咕着这些玄奥的词汇,一时间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又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大道真谛的门槛儿。

“有传言说旧水就在老山之中,可这传言虚无缥缈没人能够证实,估计也只有在旧水畔成道的旧水老祖能够略知一二,再者说老山究竟有多大我们也不知道,毕竟四下虚无的尽头,我们不得而知。”

姜京佐这话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刚刚安化侍也尝试着放出神识窥探四周的无边荒原,可神识根本走不出百步便戛然而止,好似有一张无形的网在笼盖自身一般,令身居此地的修士变得束手束脚难以恣意行事。

“姜前辈,不管是老山还是旧水,既然能够孕育出老祖级人物,那就说明其肯定有我们还无法领会的诸般玄奥,我们现在可谓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因为境界根本不够,所以还无福消受这些。”

姜京佐闻言点点头,随即指了指三人正在攀登的山。

“这不周山是我们在此地唯一可见的物事,说起来我也不晓得要不要登这座山,可相比之下我总感觉,往更加未知的荒原中走会更恐怖......”

正说话间,姜京佐忽然紧紧攥住自家心口,好似心绞痛一般瞬间从古剑上歪斜下来,差一点就要跌落凡尘,好在是安化侍眼疾手快,一下子便伸手将其拉住,不至于让其跌落粉身碎骨!

姜京佐毕竟是道修,虽说有苍山鬼手,可一身体魄还是不如安化侍的太古神体强横,此刻三人已经升到了高空,一旦摔下去必定会骨断筋折。

“怎么了,姜前辈?”

安化侍关切地发问一嘴,谁知这话还未说完,自己也出现了一阵剧烈的心绞痛,随即也步了姜京佐后尘歪歪斜斜!

好在是安化侍体魄强横,硬撑着在漆黑的山壁上轰出一道洞窟,随即拉着姜京佐和长鱼宁飞入其内暂歇。

长鱼宁完全不懂二人这是怎么了,毕竟若说是此地作祟,按道理她这个修为最差的应该反响最为强烈,可恰恰眼前只有她安然无恙!

“应该不是此地的问题......”

来到洞窟内的姜京佐一把瘫坐在地,捂着心口面色极为悲戚。

安化侍此刻也倒在地上,他能感受到自己浑身并无伤势,可就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汹涌袭来,令他泪花聚下久久都难以平复心神。

“这是怎么了......为何又会有这种感觉?”

安化侍眼神惊诧地望着姜京佐。

姜京佐似乎有所感应,此刻也眉眼含泪地望着安化侍。

长鱼宁被他们二人的含情脉脉搞得晕头转向,不过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安静陪伴,同时免不得替二人捏一把汗。

接下来足足有盏茶时辰,她面前这两位大男人竟一直在哭,偏偏又不晓得为何而哭,这种状态配合上此地的诡谲,着实令长鱼宁越来越心绪不宁。

“师父,要不我们先出去吧,我怕你有事。”

“无碍......应该是和之前那次有关。”

安化侍摆了摆手,继续看着满面悲怆的姜京佐。

“姜前辈,你也又感受到了?”

“嗯,和之前那次一模一样。”

早在之前,二人于棺材铺子时便有过这种突兀袭来的悲伤感触,只不过那时候二人还不太清楚这是为何,此刻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令二人根本情绪不受掌控,开始变得比女子还多愁善感。

“应该还是和我们修炼的三清古经有关,我能感受到你我之间血脉相连的感触,应当是和我们一样修炼有三清古经之人出了厄难!”

“那会是谁呢......这古经目前也就你我二人外加凌虚子前辈习得......即便是我师父公羊子学了一点残篇......可明明公羊师父已经去世了......等等......”

安化侍一边喃喃一边眼神圆睁。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姜京佐,姜京佐此刻也朝他缓缓点头,脸上那抹悲伤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应该如你我所想没错,能够修炼三清古经并与你我心意相连者,应该只有潜儿了!”

“陆潜?”

安化侍的大脑瞬间嗡的一声空白。

他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可除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之外,根本也感受不到其它点滴情绪。

“陆潜......他究竟怎么了......”

“死了。”

不同于安化侍的言语隐晦,姜京佐倒是比安化侍更敢说,此刻也显得比安化侍更看得开。

“我的修为境界比你更高深一些,根据我的心悸感应,潜儿应该已经遭逢不测了,他临终前应当违背了我的训诫用了阴煞之力。”

姜京佐说完此话后缓缓起身,站到石壁前背对安化侍二人,肩膀耸动能看到情绪异常不稳。

安化侍此刻也被他说得呆若木鸡,长鱼宁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可安化侍的泪水却比断了线的珠子还多,噼里啪啦顺着脸颊往膝盖上猛砸。

“陆潜......”

这已经不仅仅是修炼三清古经者的心意相通了,因为对于安化侍来说,能被他称为兄弟的家伙着实不多,陆潜算是其七十九年阳寿人生里,为数不多能与之合拍的默契之辈。

安化侍并不傻,他知道现如今南靖王朝正岌岌可危,陆潜此刻出了事情,应该和这场列国交战脱不开干系。

当然,也绝对和他心心念念的长公主脱不开干系。

毕竟,安化侍绝对懂陆潜。

“陆兄,你应该死得其所了吧......”

说实在的,安化侍已经经历过几次至亲之人离别,可这次却让他最为难过,因为相比于至亲之人,能够把酒言欢直抒胸臆的天涯知己更令他惆怅。

洞窟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这种压抑足足持续了一炷香。

姜京佐渐渐平复了自身情绪,安化侍不清楚他和陆潜的过往细节,不过从陆潜对姜京佐的评价与态度上看,姜京佐的确对陆潜意义非凡。

相比于安化侍的情感丰富,姜京佐走脱出来的速度比之快很多。

他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冰山脸,镇定情绪后来到安化侍面前,朝他眉心处轻轻一点,一股极度精纯的玄青真气迅速游走安化侍全身,将还在哀伤的安化侍情绪也稳定下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选中他传授他三清古经,不过他应该也不后悔,毕竟他向来都是随心而动的逍遥之人。”

“我不管这些。”

安化侍此刻也不再哭了,他的眼神变得比虎狼更恶,已经从悲伤转化为难以压制的无穷怒火。

“不管是谁杀害我兄弟,我都会十倍百倍加以偿还,我不管什么家国大义,也不管什么列国荣辱,只要是跟陆潜的死沾边之人,一个我便杀一个,一群我便杀一群,一军我便屠尽全军!”

“我可以陪你,若是这般的话。”

一向不问世事的姜京佐此刻也极为果断,很明显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压抑怒火,只不过此二人一个毫不掩饰一个收敛在心,但对陆潜那份沉甸甸的复杂情愫却极为真挚,令整座洞窟都显得肃杀满溢。

当下又沉默了许久,不过二人也清楚不能耽搁太长时间,毕竟一切都要以中元之月为准,识大体的二人知道轻重缓急,也全都将一切情绪强压在心底,开始准备继续往上探索不周山。

“阿宁,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这诸生浮屠究竟在何处?我们现在剩下不多时辰,若是找错了地方就不好了。”

安化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毕竟到目前来看,老山所处地界仅仅只有这么一座孤山,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其它明显的物事。

“师父,我是真的不清楚,之前我爹也跟我提起过一嘴,他只说诸生浮屠现在都会作为鬼宗重犯的流放地,在古时候是作为至尊鬼器的藏兵所,不过太具体的就全都不知了。”

安化侍闻言点点头,随即看向姜京佐。

“姜前辈,按道理讲如果是浮屠,那应该是类似塔状的大型建筑,如果这种建筑真的存在,那么深山藏古刹的可能性最大,我们还是要往上走才是。”

“道理很通顺,但你这想法很愚蠢。”

姜京佐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毒舌态势。

“你想想,这座不周山哪里有适合承建浮屠的根基之处?”

“不适合不代表不可能。”

“那是一定不可能。”

安化侍坚持己见,可姜京佐却根本不理睬。

姜京佐直接走到一旁的石壁边上,指了指那些粗糙的黑色岩石。

“你仔细瞧瞧,难道你没感觉我们所在之处的问题?”

“问题?”

刚刚由于一直在哀伤,安化侍还真没有太过警觉,此刻被姜京佐这么一说,安化侍立刻便审视起四周被真气炸开的洞壁,谁知这么简单一看,还真让他看出来一些恐怖的端倪。

这墙壁......竟然在逐渐生长复原!

安化侍立刻走到洞窟石壁上瞧看,长鱼宁此刻也很是好奇,不过她的境界太低还没有太阴蛇眸,其神识是无法敏锐捕捉这种缓慢变化的。

“的确,肉眼几乎不可辨别,可的的确确在逐渐回拢生长,按照我目前轰炸出的这方洞窟来看,估计过两三个月就会生满新的岩石,将其彻底阻塞恢复原状!”

“就是这般。”

姜京佐此刻的表情有些摄人。

“所以说,你觉得就算是打好地基在这座山上开凿建筑浮屠,最后的下场会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