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爷为了彻底打消他的念头,又继续说道:“你也别想着去追。”

他摆摆手道:“你追不上的。”

沉默中的明匪玉转过身,神色已然不比之前的淡定。

“阿爷。”

阿六爷:“怎么,总算想清楚了?”

明匪玉郑重地向他俯了一身:“想清楚了。”

阿六爷喜上眉梢,刚要说话,就听明匪玉迎头给他泼了盆凉水。

“我和他成婚的事还要加快,我等不了那么久,有劳阿爷劳心操办了。”

“……”

阿六爷差点没一口老血吐他脸上,敢情他敢说了那么多,明匪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想着成亲去了!

“你真是!……冥顽不灵!迟早要死在那小子手里!”

他打死都想不明白,他看着明匪玉长大的,也没长歪啊,怎么脑子就突然转不过来了,成天惦记着风花雪月的事。

地面被拐棍主人恨铁不成钢地敲出一道极深的裂缝,裂缝弯弯曲曲延伸到明匪玉脚边,像蜘蛛网一样将他的影子捕捉住。

明匪玉低下头,阖上眼睛,平静接受阿六爷所有的责骂和愤怒。

无论是宣泄不满的人,还是默默承受的人,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明匪玉能够放弃,谢知归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早在踏入雾山的那一瞬间就死了。

阿六爷不情不愿地来,气冲冲地走。

小蛊虫们想送送这位老怪物,结果被阿六爷恶狠狠地剜了一道,提起棍子冲它们甩去。

“滚滚滚!和你们那个混账主人一个德行,别靠近我!”

莫名奇妙被骂,虫子们委屈巴巴地嗡了几声,转头想从主人哪里寻求安慰,结果一看,明匪玉已经迫不及待进屋找小情人去了。

没人要它们。

瞬间,更加伤心了。

几步上楼,明匪玉在门口站定,手掌贴上门板,对里面轻声说:“阿爷走了,把门开了吧。”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条缝隙,谢知归探出半个脑袋,看向他身后空旷的院子,除了一群委屈的虫子们,阿六爷已经不见了。

门全部打开,明匪玉看了他一眼,抬脚进去,走了几步,发觉谢知归没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盯着地面出神。

他走回去,轻拍他的肩:“在发什么呆呢?”

谢知归敛下心事,抬起头说道:“谢谢你。”

明匪玉笑了笑,反问:“谢我什么?”

他有意靠近了谢知归一点。

谢知归看看两人之间不足一个拳头大的距离,又看着他,脑海里回想起阿六爷刚才盛怒的样子,虽然听不大懂他们在吵什么,但明匪玉绝对是因为他挨了骂,不过那些争吵都被他用平静的外表掩盖了下去。

正是这样,他才不安,明匪玉对他越好,他需要付出的回报就越重。

世上的恶不一定都有理由,但所有的好都是有代价的,比如金钱,比如地位,比如爱情,比如身体……

“谢谢你,在我生病的期间照顾我。”

“这有什么好谢的,是我作为你的伴侣应该做的。”

谢知归好像被“伴侣”这个词刺激到了神经,尤其明匪玉语气、神态都带着一份旖旎,他匆匆看着旁边,可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无法控制颤抖。

他握紧了手腕,用力压制住异样。

明匪玉好似没有察觉,体贴地帮他把快滑落的外衣扯回来披好,絮叨他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再出来?要是又着凉了怎么办?

接着把被衣服压住的头发拿出来,挽到耳后,指尖顺着发丝向下划过脖颈,停顿了——柔软白皙,像材质绝佳的画布,很适合在上面画上一副艳红绝丽的画。

……谢知归这段时间表现的很听话,现在也是,乖乖地让他抚摸脆弱的地方,目光还不敢看他,躲着他,像被闹怕了的可怜小猫一样。

怎么?怕他吃人吗?

他生出了一些狎昵的心思,半开玩笑地说道:“真要谢的话,是不是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谢知归心说果然,明匪玉开始跟他要报酬了,只是不知道这次需要他付出多少。

他望着明匪玉的眼睛,“你想我怎么报答?”

“我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不行。”

怎么可能全部答应,他是病了,又不是脑子坏了,在一只明晃晃觊觎自己的怪物面前,理智永远大于感情。

谁知道他会不会狮子大开口,说一些过分的要求。

明匪玉被拒绝了似乎也不恼火,眼里含着笑靠近,谢知归忌惮后退,但很快被明匪玉堵到了墙角,无路可退,明匪玉笑的更深。

“这个不许那个不行,是我报你的恩,还是你要报我的恩呢?”

“我不想逼你,但你也不要太骄纵了。”明匪玉提醒他。

谢知归没有躲开视线,直直看着他,这是危险谈判,他要是怯懦了,就会被明匪玉挟恩拿捏的死死的。

要先掌握主动权,不能弱了气势,他把话迅速过了一遍脑子,“除了谈感情和上床,其他的我可以看着办。”

“可我偏偏只想你以身相许啊。”明匪玉眯了眯眼,手指勾上他的衣口,稍微扯开了一点,谢知归立刻甩开他的手,像是被冒犯到了,抓紧衣服,既惊又怒,张嘴可能是想骂他,不过想到什么,又不甘地闭上嘴了。

明匪玉问他:“我想要的你不肯给,那就头疼了。”

谢知归抿唇。

“你说怎么办呢?”明匪玉俯身,几乎快和他肌肤相贴了,吐息烧红了他最薄的皮肤,他那双眼睛,靠近了更是看不得,会溺毙于滚热的欲海。

谢知归想不出解决办法,明匪玉自然看出来,无声笑了笑,贴心地提议道:“不如这样,你站着别动,让我来。”

第55章

谢知归就直直看着他眼睛, 也不说话。

明匪玉的笑意慢慢从脸上消失。

“不愿意?”

虽然他提出“站着别动”、“以身相许”是有着玩闹谢知归的心思,但他也不想听到谢知归拒绝他的话。

谢知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承认也不否认, 半晌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

“结婚。”

这个词有点烫, 费了劲才从他喉咙里说出来。

明匪玉看出他极力掩盖的局促和紧张, 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轻轻摩挲,安抚他的情人,温声道:“最迟半个月后。”

“半个月……”谢知归低声喃喃,盯着脚下黑黢黢的影子。

只要再撑半个月就好了,只要这段时间不被发现身体里的异常。

他不知道,他出神的样子落在明匪玉眼里就是在想办法拖延成亲时间。

明匪玉不喜欢他在说重要事情的时候逃避,腾出右手抬起他的脸, 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觉得太赶了?”

“但我不可能再等你适应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

“好。”

明匪玉好像听到了幻觉。

谢知归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 眼神毫不闪躲:“半个月就半个月。”

“只要你能在这半个月内让我爱上你,我就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

咬字清晰,掷地有声, 恰好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内升腾起了烘烘热意, 连他们站的角落里都变得明亮极了。

明匪玉还在不可置信中没缓过味来,他又紧接着举起了手掌发誓,那枚戒指反射出白亮如星的光。

“我刚才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 如有半个字的谎言,就让我被天打五雷轰!”

“别说了!”明匪玉呵住他尚未说完的毒誓, 气愤地钳住了他的下颚, 咬死了牙关,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成渣。

理智告诉他,谢知归有很大可能在骗他,但私欲又叫嚣着不要在乎那些,现在上去抱住他。

抱住他,狠狠堵住他的嘴,仿佛这样,那些谎言和毒誓就从未出现过。

“用不着天打五雷轰,你要是敢拿这事骗我,我会先把你弄死!”

乍一听是威胁的话,谢知归却安下了心,虽然下颚被捏的很疼,但他干脆利落的服软打了明匪玉一个措手不及,显然也暂时哄住了他。

眨眼间,明匪玉手心出现了一枚和他手上差不多的戒指,它们是一对,甚至都不用细看,谢知归能感觉到它们之间强烈的情感感应。

“帮我戴上。”

“……我们还没在一起,等……”

“戴上。”明匪玉轻呵道。

如果说他前面一句还是半哄半求的语气,这一句就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谢知归他怕戴上去,就再也弄不下来了,但要是不戴,明匪玉绝对不可能再信任自己。

明匪玉已经不想听他的话了,他只想要自己做出实际的行动。

他在看着,他在等自己的选择。

明匪玉周身的气压随着时间流逝而降低,他的耐心被消耗殆尽。

谢知归快呼吸不过来了,心中一横,想着豁出去了,大不了到时候把指头砍了!

于是咬牙拿起戒指,戒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又滚烫的像块火红木炭,他抓起明匪玉左手,把戒指迅速套进了细长的无名指中。

终于,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阳光给戒指渡上了一层名为承诺和深情的柔光,但他不想给无法实现的承诺,也不能表露出异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