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匪玉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他,像是勉强接受了这番说辞。

“你要多久?”

谢知归诚恳说:“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但我会为了你尽快接受。”

明匪玉凝重的神色这才缓和点。

“别让我等太久。”

他把话说的又威胁又委屈的,谢知归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应付道:“我知道了。”

谢知归刚想让他起来,这样想什么样子,就听明匪玉又问:“那你说的爱我呢?还要多久。”

谢知归动作忽然一滞,这倒是把他问住了。

他担心,上次被他糊弄过去了,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糊弄过去。

孩子的事还没结束,明匪玉怕是没那么好应付。

随便编个具体时间一听就很假,说已经喜欢他了更假,明匪玉又不是傻子。

他迟疑的时间太久了,明匪玉没了耐心,希冀的光在眼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时,谢知归突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认真和他对视,明匪玉诧异之中,又生出一点侥幸的欣喜。

他在等谢知归说话,告诉他。

“有一点。”

“只有一点?”他语气里有点不满,还有失落。

谢知归颇感无奈:“离我同意和你相处才过去不到二十天,我能爱你多深?二十天还不够你把你的过去交代清楚。”

明匪玉是个活了几百年老怪物了,不过他不喜欢谢知归提他们的年龄差,说多了还可能生气。

明匪玉突然抬手,谢知归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等了会,发现他只是在按揉自己的眉心,还揉的挺舒服,才敢睁眼。

“你怕我会打你吗?”

“……不,不是。”

明匪玉声音冷了点:“我说了,不要对我撒谎!”

谢知归心虚:“我知道了。”

“现在能起来了吗?”

明匪玉看着他,眼底翻涌起熟悉而危险意味。

“我要是不想起来呢。”

谢知归脸色有点白,紧张地揪着衣服,明匪玉眼神滚烫,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他想躲都没地方躲。

“地板上很冷,我可能会生病。”

明匪玉闻言,把头背放在他额头上探了下温度。

谢知归心说要遭了。

但明匪玉放下手,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慢慢站起身,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在肩上,又搂着他的腰把他整个抱起。

谢知归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很快又觉得不妥。

太亲密了。

因为按理来说,一点的喜欢,并不足够让他在大白天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和明匪玉挨得这么近,心口几乎融合到一块了。

明匪玉进一步,他往往会不动声色地退三步。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不是说地上冷,你会感冒吗?”他没看到明匪玉眼底迅速闪过的讽意。

谢知归没想到,这回旋镖扎回自己身上了。

没走几步,腰上疼了起来,像是被虫蚁叮咬了,不是很疼,但有毒素注射进了血管里,麻痹了腰部和四肢的神经,只剩下细密酥麻的无力感。

这种尴尬的感觉还在继续蔓延。

谢知归脸颊和耳尖泛起犹如中了剧毒般病态的红,边搂紧了明匪玉怕摔下去,边在心里骂起了这闹人的东西。

该死的毒虫子专挑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咬。

走一步,闹他一下。

故意缠着他,折磨他。

突然神经猛地拨颤了一下,谢知归立刻咬住了下唇,握紧拳头压抑着,但就是不露出一点声音,直到明匪玉把他放到床上。

明匪玉坐下来打量他,发现他神色自若,除了脸上不同寻常的红色,真是滴水不漏。

“挺能忍的。”明匪玉笑了下,不知道他在讥讽还是自嘲。

谢知归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泥鳅一样滑溜,明匪玉抓都抓不住。

眨眼人影没了,只剩一个被子包成的人形大鼓包。

“你跑什么?”

明匪玉推了推床上那个大鼓包,“说你一句都不行。”

他扯一下,大鼓包就往里面缩一下,他又扯,他又躲,这一来一回还让他玩出了一点乐趣。

“别闹了!”

谢知归的怒吼隔着被子威力削弱了点,但并不妨碍明匪玉听出他的羞愤。

不用亲眼看,想都想的到谢知归脸红成什么样子了,犹如纯熟糜艳的花,落在他的手心化成一滩水。

不知为何,明匪玉忽然大笑起来,然后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头。

谢知归泛起嘀咕,明匪玉又想做什么?

笑声下去了,又过了会,他感觉到身旁的床凹陷下去一大块,一只手搭在了他身上,响起摩挲布料的声音,明匪玉应该是想躺下来,抱着他的腰身,可谢知归躲着不肯出来。

“我不是要看你难堪,是想告诉你,遇到麻烦不要忍着,和我说,我会给你撑腰,无论你有没有错。”

“在我这里,你不用委屈自己。”

谢知归感觉呼吸好像变快了,被子里真闷热,还有,明匪玉抱的太紧了。

他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同样,不要忍着你的感情,哪怕只有一点喜欢,也告诉我好吗?”

这看似一个简单的要求,谢知归却要纠结很久才能回答他。

最后一秒,理智战胜了情感冲动。

“我会尽量。”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明匪玉没有多惊讶伤心的样子,习惯了,却又不肯甘心,把额头隔着被褥抵在他脑后,一遍遍唤他名字,喊的亲昵无间。

“谢知归,谢知归……我的阿归……”

“你出来看看我好不好?出来救救我。”

贪恋、爱意、痛苦、迷乱……所有的感情都揉进这一声声呼唤中了,对谢知归来说,比任何武器的威力都要巨大。

像一把锤子凭空敲在了他的心脏上,谢知归心口一抽一抽的难受,蜷缩起了身体。

被子里的空气所剩不多了,他头昏脑涨,眼前灰蒙蒙湿漉漉的看不清了,想让明匪玉闭嘴,又没办法开口说话,喉咙里早就被其他东西堵住,又疼又涩。

明匪玉没能等来谢知归的回复。

他最终抱紧了他,叹息一声:“你真的是……”

薄情呐。

第60章

谢知归做了噩梦。

梦里, 他穿着非常宽大的衣服,肚子大到跟塞了个篮球一样,他害怕的要命, 向明匪玉求助。

明匪玉抱住他, 神色温和地抚摸他的肚子, 笑意温柔却诡异至极。

“别怕,等我们的娃娃足月了,你把娃娃生下来,肚子自然就小下去了。”

“你说、说什么……”

他仿佛被雷劈中了般放空了脑袋,突然耳畔响起小孩子清脆的笑声——“爸爸、爸爸……抱抱,抱……”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找不到来源,却无处不在, 他恐慌不已, 想逃跑, 却动不了。

忽然孩子的笑声停了,腹部令人不安的垂坠感也消失了。

但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 竟是个粉嫩的周岁娃娃,长着一双和明匪玉一样妖异赤红的眼睛, 皮肤苍白的不像活人,但五官却又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的父母是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娃娃可能觉得他惊恐的样子很有趣, 咯咯怪笑,朝他伸出胖乎乎的手臂:“爸爸找到我喽, 现在换我来找爸爸。”

孩子玩游戏般天真无邪的语气, 于谢知归来说, 却是执行死刑前的丧钟。

这哪里天使一样的孩子,分明是随时会爆的炸弹,卡在喉咙里的腐烂鱼刺,在伤口上撒的那一把粗盐!

本就脆弱的神经崩裂的不成样子,压垮了他。

孩子:“爸爸?”

“啊啊啊啊!——”他歇斯底里大吼,无法控制地失态了,全身剧烈颤抖,虽然没把孩子丢出去,但已经崩溃到站不稳,噗通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有了你……我不要,我说了不要啊!……”

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砸在孩子脸上,孩子委屈撇起嘴,他感觉得到爸爸很不喜欢他,一大汪眼泪蓄势待发,在他哇哇哭出来的前一刻,明匪玉把他抱过去哄了。

“混蛋!!!”

谢知归抓住明匪玉的衣角,手背上青筋暴起得很吓人,他红着眼睛仰头怒视明匪玉,愤怒和狠意仿佛让眼里能喷出火来,把这个混蛋烧死!

“你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谢知归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