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沛在学宫门前见到辜雪存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张着嘴愣了半天, 半晌才呆呆道:“阿月……你又突破了??”

也许是太过震惊, 一向温声慢语如宋子沛,这句话竟然也说的稍微有些大声, 引得边上往来的弟子们纷纷侧目。

辜雪存手里捏着个橘子,正专心致志剥着橘子皮,闻言笑着掰了一瓣递给他, 状似随意道:“是啊,昨晚吐纳时, 恰好感应到了突破契机, 所以就……怎么了?”

宋子沛呆呆的接住那一瓣橘子, 张口结舌道:“你这……你这……”

你这突破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不……一个多月从无到有, 从筑基到开光、融合,这种速度, 即使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也已经算是比较平和的说法了。

因为实在是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

难道是因为他年少气盛,一味求快而不顾境界稳定?但仔细一想, 寻常人就是再年少气盛,也不可能一个多月从无到有连跳三个大境界,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且他凝神看时, 分明发现那少年气息平和、真元凝实, 一见就是根基十分稳固之像。

在宋子沛看来, 石月那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模样,更是一点不像个初入修行道门的毛头小子,他简直老神在在、波澜不惊的宛如一个已经修行百余年的老油条。

最细思恐极的是,即便是天才如小师叔,也近乎花了将近四年,才从入道修至融合期,可石月虽然平日看起来不求上进,吊儿郎当,却……

他这已经不是一鸣惊人了,这种进境速度传出去,怕是要一鸣捅破天。

宋子沛虽然惊讶,辜雪存却不甚在意。

辜少宫主这辈子无论是得意时还是落魄后,压根儿不知道藏拙两个字怎么写,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压制修为掩人耳目,更何况现在他一门心思,只想快些进境至心动期、打开风雷经,为路决凌解毒——然后快点跟路决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宋子沛和辜雪存二人顺着学宫的青石小径往问道斋行去,辜雪存见问道斋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索性把手里来不及一瓣一瓣细细品味的半个橘子,囫囵个塞进了嘴里。

问道斋里的静珩真人等了自家徒儿半天,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情形——

两个少年伸头一探,发现静珩真人已经到了问道斋,蹑手蹑脚的从门外钻进来,宋子沛站在前面,低着脑袋小声道:“……师尊。”

静珩真人一甩手里的拂尘,沉声道:“子沛,你看看已经什么时辰了?开剑大典将近,你却越发怠惰了!”

宋子沛吓了一跳,正要认错,他旁边那圆脸少年却飞快顶嘴道:“静珩师伯说话好没道理,晨课辰时才开始,现在不过卯时末,我俩又没迟到,师叔为何说宋师兄怠惰?”

静珩真人见他居然敢顶嘴,说话时腮帮子还不时一鼓一鼓,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整日就知道吃吃吃!五欲不清、六根不净,你修的什么道?我今天就替小师弟好好管教管教你!”

辜雪存见他抬手就要来拧自己耳朵,哪肯乖乖就范,抬脚就跑,边跑嘴里边嚎道:“师伯!你不能这样!我师尊都没打过我!”

静珩真人把拂尘往腰间一别,怒道:“我看就是你师父把你宠坏了,将你惯的无法无天,今天我就替他好好管束管束你这冥顽不灵的泼猴!”

见此情形、宋子沛目瞪口呆。

那边沈玉臣坐在自己那张石案前,连看也不抬眼看他们,手里拿着块小方布正认真擦拭着他那把银色长剑。

另外一位太玄峰的的真传弟子更是面带微笑、恍若未闻。

眼看问道斋里就要鸡飞狗跳,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少女温和的声音。

“静珩师叔。”

静珩一愣,突然想起今天的正事,他干咳了一声,站回原处道:“罢了,念你年幼,今日姑且饶你一次,倘若下次再敢顶撞师长,我一定叫你师父送你去山门撞一个月的钟。”

“今日我另有一件要事告诉你们。”静珩真人抽出拂尘,往旁边站了一步。

辜雪存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个身姿纤细修长的白衣妙龄少女,那少女腰间佩着把形状别致的小巧弯刀,相貌让辜雪存觉得有些眼熟。

这少女正是刚才那开口阻拦静珩真人的人。

静珩真人道:“这位是你们掌门师伯座下弟子,你们应当唤做岳荫师姐的。她常年在元平峰后山闭关,甚少见人,两个月后与你们同行前往北海,故而虽然她是内门弟子,这几日也在问道斋和你们一同晨课,好先稍作熟悉。”

辜雪存仿佛想起了什么,环视四周一圈,奇道:“对了,岳师兄人呢?”

静珩真人道:“眠儿得了掌门师兄允准,已经下山游历去了。”

辜雪存这才“喔”了一声,他看着岳荫愣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岳师姐你……”

岳荫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温声道:“不错,我与岳眠哥哥皆是出自姑苏岳家,他是我的堂兄。”

她说完冲辜雪存和宋子沛微微一笑,神情坦荡磊落、颇有几分英气,眉眼却清丽如画,带着一种江南女儿独有婉约动人的风情。

辜雪存毕竟性别男爱好男、且自小在春华宫这个脂粉堆里长大,见惯了漂亮姐姐和漂亮妹妹,并没什么太大感觉;但他转头一看,却见宋子沛眼神呆呆的,半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样一直盯着人家一个姑娘不好,猛的低下头去,闹了个大红脸。

辜雪存一见他这幅神情,当下心中霎时一片了然。

晨课下后,辜雪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嘿嘿笑道:“宋兄你是不是……”

宋子沛与他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哪能不知道辜雪存脑子里整天都是些什么玩意,连忙道:“阿月你可千万别瞎说,人家……人家姑娘根本不认识咱们。”

辜雪存见他这幅反应过度的模样,心中一乐,脸上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宋子沛道:“我还什么都没说,提都没提是哪个姑娘,你怎么自己先对号入座了?”

宋子沛一呆,心知又被这人套了话去,正有些气恼,静珩真人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旁。

辜雪存见宋子沛目光凝滞在他身畔,突然闭口不言了,正自奇怪,转头一看就见静珩真人正幽幽的站在他身旁,吓得辜雪存“嗷”一嗓子,拍着胸脯道:“哎呦,静珩师伯你怎么走路没声,吓死人了。”

他这幅没大没小的模样,静珩倒也并不计较,只是幽幽道:“你随我来。”

辜雪存心里一慌,暗想,难道路决凌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师兄们了?

不,不会,路决凌现在好像并不想让他离开紫霄派,应该不会这么做。

他跟着静珩真人走出问道斋大门,两人站定在一棵老槐树下。

静珩真人拉过他的手,在脉门上一扣,半晌,看着他眼神有些惊疑不定道:“你……何时突破到融合期的?”

辜雪存老实回答:“昨夜。”

静珩真人又问:“何时突破到开光?”

辜雪存答道:“半月前,那日是孤石师伯讲晨课,她知晓此事。”

静珩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焦躁的踱了两步,嘴里喃喃道:“不会……不会……”

半晌,他突然又转头,眼神阴沉的盯着辜雪存冷声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使这样的障眼法混入紫霄派?你究竟有何图谋?“

辜雪存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仍然装傻,茫然道:”啊?师伯你说什么。“

静珩真人死死的盯着他。

半晌,他终于才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你突破之事,你师尊可曾知晓?”

辜雪存心中一松,暗道他这心理素质,是那么好诈的吗?

“不曾,我昨夜才刚刚突破。”

最终,静珩真人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放他走了。

开剑大典的那一日很快就到了。

这一个月来辜雪存一直有意躲着路决凌,他晨课结束后能磨多晚就多晚回去,路决凌黑脸他就当没看见,一回去就开始打坐吐息修炼,几乎每天跟他真正交流接触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而路决凌的态度,也实在忽冷忽热的令人费解,之前他有多咄咄逼人,这一个月来就有多冷漠淡然。

辜雪存心想,也许还是那天的那番话吧,什么人听了不寒心呢,他天决真人难道就例外吗?

……

辜雪存晃晃脑袋,心道他究竟在在怅然若失什么,这不正是他自己想的吗。

但今日的开剑大典,他和路决凌便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紫霄宫后殿的小广场上,如他拜师大典那日看起来一样陈设隆重,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角就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了。

除了他和宋子沛、还有岳荫等七八个内门弟子也是今年参与开剑大典,前往昆元秘境试炼。

辜雪存见宋子沛神思恍惚的抱着他那把剑,笑道:“宋兄,我看你也没多喜欢剑这玩意,你干嘛非得做剑修?”

宋子沛此刻也愿意跟他谈论点别的,无他,他实在是有点紧张。

“这柄剑与我百分百契合,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选了他。”宋子沛脸上神色有些恍然,“其实你说的不错,选剑前师尊也说,我更适合做道修。”

宋子沛正说到这里,他手中那把剑却像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

辜雪存咂舌:“你看,你说你要做道修,它都不高兴,这剑成精了!”

宋子沛无语片刻,道:“你又瞎说,剑灵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孕育的,小师叔的枯寒,是千年阴沉木铸就、本身就最是能容纳灵气戾气、才会那么短时间就产生剑灵、寻常灵剑,千年也不一定能生灵……”

他正说到此处,手里的剑突然又嗡的一声轻响。

辜雪存一本正经道:“你看,它真的生气了。”

宋子沛也有些纳闷的看了看自己的剑,道:”兴许是此处水灵元过于丰沛,才会叫它不适,以前到了江边水边也会如此……“

但紫霄宫位居山的阳面,日光烈烈灼人、此刻别说水灵元了,辜雪存被晒的嘴唇都有点发干。

两人闲谈间,山门口传来一声钟响。

时辰到了。

辜雪存进入紫霄派这么长一段日子,此刻终于感觉到心情有点怪异、良心略感不安了。

他跟在宋子沛身后,看着前面那七八个言笑晏晏的少年弟子,感觉自己像个混进踢毽子小童队伍里的怪叔叔。

开剑大典虽然名义上是师长给这些小辈弟子们的本命法器和佩剑赐名的仪式,实则也是他们的成人礼。

祖师殿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三炷儿臂粗的线香插在里面,徐徐往外飘着烟。

殿内钟罄规律的敲击了九声,元平真人对着两位祖师画像叩头,辜雪存离得远,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半晌,仪式才终于正式开始了。

头几个都是内门弟子,辜雪存和宋子沛身为亲传,也许需要压轴、所以排在了最后。

前面的几个内门弟子中,第一个便是岳荫,辜雪存见她捧着那柄圆圆的弯刀跪在祖师殿门前,神情虔诚的对着鼎霄尊主和紫平剑君的画像又磕了三个头。

辜雪存见状咂舌道:“怎么什么都要磕头,掌门磕完我们磕?拜师要磕头就罢了,开剑也磕?”

他说着转头去看宋子沛,却见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什么,辜雪存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便看见了岳荫线条柔婉的侧脸。

辜雪存:“……”

辜雪存:“喂,宋兄,回神了。”

说巧也巧,宋子沛怀里的那把剑,此时也突然一声嗡鸣,他这才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又回头看辜雪存。

辜雪存道:“当初你见了我女装,也是这幅模样,还说你对我没意思?”

宋子沛小声反驳:“可你毕竟也不是女子……”

辜雪存:“……”

“你还没回答我,开剑也非得磕头吗?”

宋子沛摇头道:“当然不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只不过有些弟子仰慕二位师祖声名已久,自发而行,开剑只需本人和师尊在场即可。”

辜雪存“噢”了一声,眼神本能的往上首观礼的路决凌身上飘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辜雪存刚一投过去视线,正好发现路决凌也在看他。

男人浅棕色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辜雪存一愣,迅速低下了头躲避和他对视。

然而没多久,他心里就开始懊恼了起来,暗想,你在怕什么?他也不知在跟谁较劲,又强逼着自己重新抬头去看他。

可是等他重新抬起头,却发现那边天决真人已然转开目光,不再看着他了。

辜雪存心中怅然若失。

七位内门弟子开剑礼全部结束,此刻已经轮到了宋子沛,然而辜雪存却压根儿没心思去看那边宋子沛的开剑礼,他整个人都魂游天外,满脑子都是路决凌刚才那个让人看不明白的眼神。

宋子沛抱着剑回来了,看样子很高兴。

辜雪存握了握手中的剑,走到了祖师殿前的小广场上。

天决真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辜雪存硬着头皮走到他身前,学着刚才宋子沛和几个内门弟子的模样,捧着剑低头硬着头皮干巴巴道:“弟子石月,恭请师尊开剑。”

路决凌淡淡道:“今月吉日,尔修行有进,上承紫霄派列位祖师之灵,下尽为人师表之责,为尔开剑赐名。”

“你性情张扬跳脱有之、谦和平滑不足。然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而今日开‘逐水’剑名,望你珍而重之,能悟此德。”

辜雪存一愣。

逐水……逐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甘花逐水,可惜雪成泥?

到底是路决凌在暗示他什么,还是他真的想多了……

然而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辜雪存也实在没办法去开口询问路决凌这个名字,究竟是否另有深意……他甚至不能抬头去看那人,此时究竟是何神情。

辜雪存只得握紧了剑身,强自按捺心绪,垂头道:“多谢师尊。”

他此刻本来捧着剑弓着身子,正要站起来,却突然一眼瞥见了身前那玄衣男人原本束的窄窄的袖口——袖口此刻往上滑了些,露出了男人小臂上一小截模样狰狞诡异的黑色纹路。

那纹路虽然只是露出了小小一角,辜雪存却看的一呆。

路决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把那只手臂背到身后去,淡淡道:“石月,礼成了。”

辜雪存再怎么吊儿郎当,却毕竟也做了一百多年的春华宫的少宫主,一些修真界不为人知的秘辛,他基本上都有所耳闻。

此刻见了路决凌手上的那片纹路,心中骇然,再也顾不上什么众目睽睽和开剑大典,猛的抬头直视着路决凌的眼睛,颤声怒道:“黑龙纹??”

路决凌静静低头看着辜雪存,男人的眼神幽深的像是一片无星无月的长夜,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路决凌沉默不言。

香炉里的最后一炷线香也彻底燃尽了,一抔香灰扑簌簌落入了炉中,元平真人站在祖师殿门前,沉声道:“开剑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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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一到他俩的感情戏,只要我一不注意就会险些开起车来……在被锁的边缘疯狂试探。

对了,提前预告一下,周六9月21日,因为上夹子的缘故会推迟更新时间到晚上23:30,大家可以晚上再看噢~

周六过后以后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不变,么么~~

推一下朋友的文《重生后我成了宿敌的徒弟》

江迟江断潮,百年一遇天之骄子,一流相貌五流人品,二十一岁入境震惊六界,二十六岁篡位一统八荒,三十八岁惨遭毁容含恨离世——并非名垂青史,但的确遗臭百年。

然后,他被迫重生成了一个娘炮,还特别巧地被前任(划掉)宿敌收为了徒弟。

……不仅很气,且尴尬。

然而江迟一直觉得,前世作为一名合格且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他能够完美控场。

凡修界传言,观玉仙君出尘渺然,仙风道骨,品格清高,乃天地间第一洁身自好之人。

简而言之,x冷淡。

可江迟一直对这类传言不屑一顾,因为传言不光越传越悬且与事实严重不符。

表面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真实情况:前任yy对象兼白月光,现任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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