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言

江茴笙的心会刺痛是因为刘开阳的那一番话，她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倒成了奇葩一样的存在。她曾经也多次试图去了解刘开阳，毕竟那是她的老公，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对象。可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性格、三观、处世态度、文化程度都存在差异，这差异年深日久，变成了鸿沟，永远也无法跨过去。

她也曾经告诉自己，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生活和理想也是两码事，不可兼得。

就像江茴笙看到月亮，会想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而刘开阳会说：“老婆，天上来飞机了？你看什么呢？不就是个月亮嘛？走，上床上床！”

刘开阳偶尔会带她去见哥们，一行人在包厢里，吞云吐雾，喝着啤酒，没有形象大声嚷嚷着去找小妹找陪酒的，江茴笙实在又害怕又看不下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总是借口有事先回家。

……

狗男女！

江茴笙默不作声地收回在门上的视线，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把书放在桌子上，走出家门，走到人来人往的街上。

这时候江茴笙感到十分迷茫，十分疲惫。

生活是什么？她总是试图平淡，试图无欲无求，可这真是她心甘情愿的吗？她的心里困着一只猛虎，总也嗅不到蔷薇的花香。

她以前看《红楼梦》时，最喜欢林黛玉。可林黛玉再苦，也还有锦衣玉食的生活。

长大后，她渴望做个像薛宝钗那样大方的女子，通情达理，获得世俗的认可。

后来她看见大家对晴雯的评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一个人想要过上理想中的生活，太难太难了。往往是心高，却抵不过贱命！

像她江茴笙，自懂事起就渴望一种优雅的生活，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用金钱堆砌起来的高贵闲适，没有世俗的干扰，没有尔虞我诈，可她再心高，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终究免不了要嫁给刘开阳，做一个家庭主妇，买菜、煮饭、伺候公婆，再慢慢变老……

看到有人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学生年代的江茴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八个字：风花雪月，醉生梦死！

可现在呢……

江茴笙，现在你的梦想是什么？还是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吗？不！

小时候，姐妹俩都喜欢画画，都想要一盒水彩笔。爷爷给堂妹买了一盒，却独独落了她的。她不懂，太傻，直接问：“为什么我没有？”

堂妹嘲笑道：“因为你爸爸挣的钱没有我爸爸的多，你爸爸寄回来的钱也没有我爸爸寄回来的多。”

江茴笙似懂非懂，心里不服气。

再大些，爸妈回来了，却总是吵架。她爸脾气暴躁，会动手打架。有一回他们打架，江茴笙怕极了，她知道她该上前阻止，可是她的脚始终挪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

上学时，她再也没有不服气的心思。因为见识的越多，越发觉得自身渺小。

到了青春期，她的荷尔蒙开始分泌了。她懵懵懂懂，天真而又愚蠢。年轻时的荷尔蒙是没有理由的，见到异性总会无意识地被吸引，以为那是爱情。她总是跟同桌说，我喜欢某某，我喜欢某某某。过几天，她还跟同学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现在喜欢的是那个某某某。

那时候没有秘密，隔几天流言便满天飞。

有次，英俊的副班长有道英语题目不会做，善良的女班长拿了那道题对他说：“要不问江茴笙吧？她可是英语科代表呢，她肯定知道。”

“不用！”副班长听完立刻冷冷呵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问她那种人干嘛？”

那种人。。。。。。

哪种人呢？

江茴笙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学校名声不好。而当时副班长脸上的嫌弃厌恶之情，她今时今日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茴笙变得越发沉默，她把沉默的时间都打发在书上，她认为书别有洞天。可沉默不是这个年纪的青少年该有的。

“那不是秀英她孙女吗？她这人怎么这样子，上回我在她家门口喊秀英，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后来我问秀英，秀英说她孙女当时在家的。”

“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是好几次，都没人应，真是没礼貌！”

江茴笙有回的，她回了，只是她们都没听见。

奶奶责怪她：“茴笙啊，跟你说了多少遍，要说话说话！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上回你舅公来时，你一句话也不说，不闻不问的，你舅公老早就有意见了。过年时你小婶来这里吃饭，你也不发一言，你小婶就背后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根本没教养！”

江茴笙从来不知道原来别人在背后都是那么说她的。

大学时，江茴笙离开了出生的城市，过了最干净最舒服的三年。舍友不会嫌弃她，她和舍友们很有共同话题；她的生活也很简单，业余时间就去图书馆看看书，好不惬意。

实习的一年，在一家小公司里。江茴笙真正见识到了一个人在外的艰难，她无法做到八面玲珑，也无法做到阿谀奉承，更不会勾心斗角，她的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老板对她不是很满意。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小心翼翼，做好本职工作，生怕出了差错。

实习后，爸妈让她回家乡找工作，依旧是家小公司，拼死拼活两年，只交了一个稍微要好的同事当朋友。后来，她很累，她坚持不下去，有个管事总会色眯眯地盯着她瞧，她也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辞职不干了。

她开始了找工作之旅，可总也不太顺利。爸妈总说，是你要适应工作，而不是你挑工作，你这样子一辈子也找不到工作，果真她最后没找着。

好在江茴笙有一技之长，她做了一个网络写手。这份工作很苦，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和多金。

文字是世界上最珍贵也最廉价的东西。

她不想顺应套路写火文，可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写没人看；她想着，反正可以出版。可是能出版的都是质量上乘的，比起她写的好得多。

她迫不得已，想着先混个名头，等有能力了再按照心里的意愿写。她开始写热门题材，果然情况好多了，然而她又不甘心总是按照套路，所以她的文三分之一套路，三分之二套路之外，这也造就了她半红不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