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收音机里响起《迟到》那首歌:“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他,噢,他比你先到……”

他们静静地听着,久久不语。

散席时,二人争抢着买单。吉米说:“馨月呀,我的生活费是父母给的,来得容易,不像你赚的是血汗钱,你就别和我争了。”

“吉米,你这讨厌的好人。”她嗔怪道。

吉米忧伤地说:“只是个没人爱的‘好人’而已。”

二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回宿舍。空旷的校园里,吉米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噢,他比你先到,噢,他比你先到……”

第二天,吉米在校广播台点了一首《迟到》,送给他自己。

“馨月,你的播音真棒。”韩馨月躺在床上,回想起李磊的夸赞,携着美妙的梦沉沉睡去。

“天啊!”她大喊一声,一跃而起。糟糕!昨晚的梦太美,以至于睡过头了。她匆匆洗漱完毕,奔向兼职的公司。抵达公司后,才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着一个女孩。

“请问你是?”

“我是新来的兼职员工。”女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可是……”她冲到经理办公室想问个究竟,却被告知她被解雇了。

“请给我一个理由。”她义正辞严地说。

经理冷冷地说:“据人事部反映,你已经迟到三次了,按公司规定,迟到三次者,可以直接辞退。”

“可是,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直接找人顶替了?”

“你以为一个临时工需要提前通知吗?”

原来,只因为她是一个“临时工”。她拿着大打折扣的离职薪水、卷着铺盖滚蛋时,依旧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上周经理还夸奖自己工作认真,如今却直接要她走人!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未走上社会的韩馨月刚一接触社会,就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社会大学给她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好在有李磊这个“垃圾桶”,她在电话中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懑悉数倒给李磊,李磊耐心地听完她劈里啪啦的一通抱怨后,不住地安慰她。

“馨月,做你喜欢的事,不要勉强自己。”李磊说。

李磊的话令她沉思良久。是啊,赚钱固然重要,可是,坚持独立、做回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喜欢写作、播音,经过慎重考虑,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辞去了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系主任百般挽留她,并称“如果留下,第二年可以升任学生会主席,还能入党”,面对诸多诱惑,她依旧选择了放弃。她还退出了辩论赛,为此,吉米特地找到她。

“为什么退出?不会是因为怕我吧?”吉米问。

“我上中学就没怕过你,现在更不会了。”韩馨月重重地拍着他的肩道。

吉米疼得龇牙咧嘴:“那为什么退?”

“我想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韩馨月说,“尽管辩论会给我带来名和利,可是,那不是我喜欢和需要的。辩论赛有你就够了,你加油噢。”

吉米惋惜地说:“当初我参加辩论赛就是因为看到选手名单里有你,如今你退出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棋逢对手才能高潮迭起登峰造极。”

韩馨月劝阻道:“我不希望你的人生受我影响。”

吉米说:“可我希望我的人生里有你的足迹。”

不久,吉米退出了辩论赛。

大一期末考试,韩馨月如愿以偿拿到了二等奖学金。她用这笔钱买了给母亲买了双北京布鞋,母亲的双腿因长期站立,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静脉曲张;她还给李磊买了一把剃须刀,作为他们下次约会时的礼物。她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一台“我可慢”(walkman),后来,她经历了磁带、CD、MP3、MP4、IPAD等,无论如何更迭,她的记忆中总留存着一首动人的老歌:《一生所爱》。

爱一个人没有永远,却可以是一生。那时我们喜欢说永远,而永远永远都不会来。

10月5日,她来到52路公交车站时,李磊已在车站焦急等候。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韩馨月道。

“我也以为你忘了。”

韩馨月双眼弥漫起水雾,道:“怎么会忘呢?从前我们的秘密树再也没有了秘密,如今我们的约定一定要坚守。因为这个日子,一年里总有个盼头,有个希望。这一天是干净而透明的,很轻,又很重。”

李磊送了她一盆小小的巴西木,说:“我们共同喜爱的《穆斯林的葬礼》里,男女主人公也有一盆巴西木。巴西木像你一样,有旺盛的生命力。也希望我们的感情,像这棵巴西木一样长久。”

他们背靠背,坐在学校的草坪上听收音机,忽然听到某知名电台招聘播音员。她兴奋地跳起来,问:“李磊,你听到刚才的招聘启事了吗?”

“听到了。不过人家招的是全职。”

她沮丧地躺倒在草坪上,半晌不语。

“快卧倒!”韩馨月突然高喊一声,李磊不明就里。

“惨了,惨了,刚才系主任看到我们了。”

“你们学校管得这么严?”李磊不解。

“是啊,我们学校对谈恋爱的原则是‘不提倡’。班干部谈恋爱会影响入党、优秀学生等考评。”

“你在意这些吗?”

韩馨月犹疑地说:“这些都是浮云。我在意的是,母亲对我的肯定和认可。李磊,以后我们尽量少接触吧,一心学习,一起考研。在武大等我。”

李磊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