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妇人有这么凶残的吗?

吴朋义心中简直内牛,大声呼喝。

年纪矮了吴修齐一截儿,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什么都成了满嘴跑火车。

瞧见自家大哥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吴朋义简直是恨不得揪着他领子告诉他张幼双是有多凶残了!!

可惜吴修齐平日里还得操持着家事,没这闲工夫再同他扯七扯八。

三人白话了一会儿,吴修齐便起身出了书铺,往吴家名下又一处绸缎铺子里查账去了。

忽地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嗓音。

“大郎这都多日不曾傍个影儿了,今日赶巧,怎么就出来了?”

吴修齐愣了一下,盯着眼前来人笑了:“老虔婆,竟是你。”

王氏也笑道:“郎君久见了,上回老身同郎君说的那位张家娘子,郎君可有意思?”

说起来吴修齐,这位非但是商场中的个翘楚,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认得王氏这老鸨母。

自从那天瞥见了张幼双混在田翩翩与陆承望之间,王氏心里更觉不痛快,下定了决心,非要把张幼双打发了出去。

哄她作了吴修齐的外室,倒还是便宜她了!她这容貌和家世,就算作个小的那也不配啊。

王氏心里有疙瘩,也不愿意和吴修齐说张幼双的好话。

只说她家世清白,容貌波俏,不认得几个字,倒也安分。

吴修齐这人却不是那种精虫上脑之辈,他利心为重,此人精明强干,涉及到钱财利益,这色字也不怎么打紧了。这些日子铺子里生意红火,他分身乏术,也没心思玩风弄月。

吴修齐仍笑道:“劳大娘您费心,只是这些日子不得空,若得闲,定去大娘那儿吃杯茶。”却只字不提张幼双那事儿。

听他这么说,王氏懂了他的意思,败杀老兴,也只好作罢,只在心里暗啐了一口。心中愈发看不上张幼双。

亏她还把张幼双给吹得天花乱坠,没想到她如此不中用!白白地劳烦老娘她多少时间!

另一厢,被吴修齐指着鼻子那么一骂。

吴朋义和孙文赋也都觉得有点儿羞耻。

巴巴地跑去踢馆,结果被血虐了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地拽了把椅子,化羞耻为力量,一块儿埋头念书。

第二天下午,惦记着那凶残的小妞,吴朋义下了学,鬼使神差地又绕回了城隍庙那棵大槐树底下。

不看不打紧,一看顿时懵逼了,嗯嗯嗯?人呢?!!

和往常那排起了长龙的队伍不同,今天这大槐树底下分外冷清,连张幼双的影子都没瞧见。

“怎么了?!”

身后的伙伴笑嘻嘻地一巴掌拍了过去,“看什么呢?”

吴朋义摇了摇头,懒得多说,闭上嘴大步走开。

一连三四天,他每次下了学都特地绕到城隍庙附近看,然而那其貌不扬又凶残的小妞竟然再未出现过。

彼时,张幼双正蹲在地上,拿着个小树杈,故作深沉地在地上写写画画,神思飘然远去。

不是她不想去,主要是她最近猛然间醒悟了个新的挣钱路子。这一连三天她都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个idea付诸行动。

这点子要是可行,绝壁比卖字什么的挣钱多了好吗!说起来还得亏当初那几个中二少年。

今天天气不错,左邻右舍,三叔二婶子什么的,没什么事儿,都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前晒太阳。

看到她深沉地蹲在地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大笑道:

“双双,听王婶子说你最近出息了啊,写得一手好字都能拿上街买去啦!给婶子写个怎么样?”

张幼双嘴角一抽。

尼玛!到底是低估了这些大叔大妈们的嘴碎程度!王氏这么添油加醋的一宣传,如今整个老街都知道了,这张家的姑娘了不得啊,竟然跑出去卖字儿去了!

这话当然不是说她真出息了,张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众人只当她是被逼得没法了,病急乱投医,狗急跳墙。

张幼双也不解释,果断伸出脚,将地上的字儿给抹去了。

偏就在这时,田翩翩抱着个盆,跟陆承望一起打南边儿走了出来。

田翩翩明显是刚洗了衣服回来,至于陆承望,就不清楚他俩又是怎么碰上的了。

这俩人整天你侬我侬,黏糊在一起,偏偏又不戳破彼此的心意,光顾着脸红玩纯情。几里地外都散发着股虐狗的气息。

被狗粮喂到吐的张幼双内心十分无力,默默地举起了大fff团的火把。

这俩人远远走过来,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分外登对。

众人也都来了精神,知道这俩人好事将近了,都笑着调侃了一阵子,臊得俩人脸色通红。

末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道: “双双,你这字儿是和你承望哥学得吧。”

张幼双拎着个小树杈,迟疑地点点了头:“呃……算是吧。”

本尊的确是和陆承望学得没错。

众叔伯婶子们,又纷纷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承望这字儿啊,写得好,真好。翩翩写得也漂亮。”

“双双,你要真出去卖字啊~平日里就得多跟你承望哥学学,不行的话,和你翩翩妹子学学。你翩翩妹子离得近,字也写得好看。”

这都叫什么话啊,张幼双默默扶额。

这些话这也太伤人了,本尊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难怪一直都抬不起头呢,从小被pua到大,能抬得起来就有鬼了!

众叔伯婶子们的注意力本也不在张幼双和田翩翩两个丫头片子身上,寒暄了两句后,争先恐后地将陆承望给围住了。

被众人团团围住,青年无奈地直苦笑。

众叔伯婶子的热情太过澎湃汹涌,他推拒不得,只得耐下性子来应付。

张幼双幸灾乐祸地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记着自己有正事儿的,干咳了两声,忙正经了神色走进了屋。

田翩翩愣了一下,飞快地放下盆,跟上了张幼双的脚步。

“双双?”

张幼双:“?”

一进门,田翩翩就支支吾吾地好似有话要说。

少女揉着衣角,左顾右盼了半天。

张幼双一直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果断打断了她:“有事儿?”

“双双,你、你的生意怎么样了啊?”

“什么生意?”张幼双诧异地问。

“就……卖字的生意儿。”田翩翩含糊道,俏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

她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张幼双这字儿她是见过的,生意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田翩翩果断一把捧起了张幼双的手,眨着大大的杏眼,郑重其事地说:“双双,你要有困难,记得跟我和承望哥说,别逞强。”

“虽然、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但我俩都是把你当妹妹看的。”

说到这方面,不论是张幼双还是“本尊”,长得的确都是显小的。

本尊是营养不了,一直佝偻着腰,埋着个头。

张幼双个子矮纯粹是她初中熬夜熬出来的。俩人都是白皮肤,鹿儿黑眼,两颗虎牙,脑袋上又有一撮招摇的呆毛,无精打采的模样。

田翩翩是明艳俏丽挂的长相。

这么一看,确实是张幼双显小。

张幼双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随手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小方桌。

“喏,你看。”

田翩翩愣了一下。

看?看什么东西?

顺着张幼双视线望去,只看见这一张小桌子上岌岌可危得堆满了废弃的纸页,将这见方的小桌利用率发挥到了极致。

田翩翩懵逼地走了过去,随手抽出来一张画满了墨渍的宣纸一看。

霎时间,一震,杏眼睁大了。

“双双……这、这是你写的?!”

揉得皱七皱八的纸拿在手上却足有千斤重。

这纸页上的排版可谓是放荡不羁,一纸的墨渍,乌漆嘛黑,又是画斜杠,又是画叉叉的,却掩盖不了这其中正儿八经写的字的风采。

这是一手极为好看峻拔的小楷,一笔一划,若屈铁断金,险峻又凌厉。

这字明显写得比陆承望还好看!

田翩翩惊讶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前脚众人那句“不行的话,和你翩翩妹子学学”,脸色“刷”地涨红了。

这字儿别说她教不了了,就连陆承望都教不了。

和这时代大部分不认字的姑娘不一样,田翩翩开过蒙念过书。

她喜欢陆承望,少女怀春,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更是红着脸问陆承望接过不少字帖,字写得不说有多出挑吧,眼力见还是有的。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呢?”门口响起个含笑的嗓音。

陆承望站在门口,温温和和,忍俊不禁的笑。

目光虽是看在屋里,却专注落在了田翩翩脸上。

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一刻都分不开。这不,才应付完了七大姑八大姨,这便就赶过来了。

至于张幼双,明明还比田翩翩大几岁,这俩人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总把她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看待。

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田翩翩手上拿着的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登时也怔住了。

“双双……这……”陆承望惊疑不定地问,“是你写的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