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挂着的小石头在微微发烫,贺灼咬着牙关,开过一个又一个陡坡,两只手快被冻废了,几乎失去知觉。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头上脸上被雪刮出了多少伤,身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出了又落,就像走钢丝一样在这条路上开了十五分钟,时间却漫长得仿佛过了一整年。

稳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全神贯注,心脏在嗓子眼高悬,连冰面都敢趟过去,恨不得给车插上翅膀。

终于在进入交叉路之前,正南方漆黑一片的山口里,凌乱的风雪中刺出两道车灯的光柱。

那光柱平行打来,由弱变强,冲坡一层层黑雾驶出山谷,露出一个绿色的车头。

看清车牌的那一刻,贺灼脱力似的跌在椅子上。

他抬手捂住眼,心脏狂跳,想咽一下口水结果喉咙里全都是铁锈味,把手放下一看,指关节全是皲裂开的血。

他无所谓地笑笑,呵出一口白气,盯着受伤的骨节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舌头,在泛着血丝的伤口上舔了一下。

铁锈味混着津液吞入口中,贺灼弃了车,看了眼远处的军绿色大车,双脚一铲顺着雪坡往下滑。

五十米外记者部的人看见都张大了嘴:“谁大雪天的非得抄这条近路送死啊?”

“卧槽卧槽!有人跳下来了!”

“这哥们儿疯了吧,不要命啦!”

“什么事急成这样,老婆跟人跑了啊?”

“他老婆谁啊值得拿命去追,天仙啊。”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下一秒就看到那人跑下雪山朝他们冲过来,撕裂的喉咙高声大喊:“季庭屿!马上停车!”

车内安静了两秒。

然后众人做恍然大悟状:“哦~哦~老大!他老婆是你!”

刚竖起猫耳准备听热闹的季庭屿:“……”

“我个屁,停车看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猫猫:你这一晚上又是打人又是开枪的,辛苦了嗷。

狼:没事,我的辛苦是暂时的,以后你可能更辛苦一些。

猫猫:……

第5章 我有七次差点冲下山

记者部的两辆大车停下,沙漠青在季庭屿之前下来。

贺灼踉踉跄跄地朝他们扑过来,差点撞上车门。

沙漠青看到他时貌似把他当成了歹徒,明显身形一顿,抬腿就要把人踹出去。

“小青!”季庭屿赶紧挡住他,“怎么这么冒失。”

少年人沉着脸,扭头走开了。

季庭屿把贺灼扶起来,等人抬头一看:“是你?”

又看到他身上的伤,眉头登时皱起,“怎么搞成这样,又被人抢了?”

贺灼被冻得僵硬,嘴上眼睛上都是雪霜,一双大手攥着他的肩,深呼吸好几次才能说出话。

“季主任,你听我说,这条路绝不能再走,前面有一伙战地猎人等着伏击你们,酒馆里那个黄毛就是他们派出来试探你有没有发情的。”

季庭屿面色一寒:“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带着一整队的人,必须小心谨慎。

“他们的车被我烧了,现在火光应该还在。”

“小青去看看!”

沙漠青早在他命令下达前就拿着望远镜跳上了车顶,酒馆方向果然还有微弱的火光。

“我解决了他们其中一个人,这是那人的血。”贺灼解下手上缠着的布条。

“你说是他的血就是他的血?你说车是你烧的就是你烧的?”孟凡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问:“如果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故意演戏引我们进套怎么办?”

贺灼看都没看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镇定地拿出杰克和垃圾的合照。

大家本以为他会说:这下相信我了吧?之类的话。

却不成想他看着季庭屿一本正经问:“就是这个人摸了你的屁股对吗?”

季庭屿冷笑:“怎么?要我谢谢你吗?”

你少给我装,你比他还想摸。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贺灼笑得像个人一样。

“……”

队员傻眼了,不知道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候他们俩人是在干嘛?调情吗?

沙漠青耷拉着个脑袋把自己的腰链揪得乱七八糟。

只有孟凡有一种荒谬又离谱的错觉——他感觉这个男人好像在和他们老大邀功!

-

“时间紧急,上车再说,这条路不能走了,走二号线。”

季庭屿并不慌乱,把贺灼拽上车就让队员联系基地,抄家伙防守。

两辆车在风雪中调转方向驶向山谷。

“先把我的车炸了,那上面全是他们的武器。”贺灼边往快冒烟的嗓子里灌水,边指着山坡上自己那辆牧马人。

季庭屿立刻叫人去办,眼睛却一眨不眨钉在他身上。

在他出神的时候,一根带着硝烟味的手指凑过来,很轻很轻地在他的眼尾点了一下。

“季主任,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我现在很狼狈。”

贺灼像是累极了,整个人毫无支撑地跟着车摇晃,摸他眼睛的手只抬起一秒就又落下了。

季庭屿没法在这种时候还和他计较,他非常清楚一个人要多拼命地赶路,才会让那么好听的嗓子哑成这样。

他叫队医过来帮贺灼处理伤口,自己坐过去,用身体撑住他。

“不要用口呼吸,不然你的嗓子会更疼。”

“嗯。”

贺灼嘴角弯起一抹很浅的笑,合着眼靠在座椅上,颠簸了一路的心终于可以安稳下来。

“你开过枪?”

“小猫鼻子……”

他答的就不像正经话。

季庭屿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又来了。

“你说你烧了他们的车,怎么做到的?”

“燃烧瓶加重狙。”

他只说这个几个字,别人听得一头雾水,季庭屿却瞬间眼前一亮。

因为他问这个问题的同时就在想如果是自己该怎么做,贺灼的做法居然和他不谋而合。

只不过夜间射击,又有风雪影响,难度非常高,如果不是专业人员根本做不到。

这人有射击经验?

他想看看贺灼手上有没有枪茧,可刚低下头贺灼的手就已经送了上来,毫无保留地摊在他眼前。

“我确实开过几年枪。”

季庭屿愣在那了。

他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人好像能读懂他每一步心思,然后立刻给出回应。

就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两个人,在我伸出手之前,你就已经把豆浆放在了我手边。

季庭屿莫名觉得安心,甚至被一个alpha靠在自己肩上这么久都没感觉不适。

“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

“这个问题你问过一遍了。”

“那我问点没问过的。”季庭屿撑着座椅,缓缓低头倾向他,眼神里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褪散,换上迫慑的压迫感:“你为什么来找我?”

这才是贺灼最值得怀疑的地方。

“既然知道他们被称为战地猎人,就应该知道那些人有多残暴,一旦被抓住他们会剥了你的皮做成大衣。”

其他队员一同看了过来,等他开口。

而贺灼垂下眼帘,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姿势。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绞尽脑汁地说些“我是为了你”这类的浪漫情话,但他们这一世才刚刚相遇,这样说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暂且不提。

一旦把人吓到起了反效果,会让季庭屿以后都抵触他的靠近。

贺灼选择折中。

“原因之一是我的好兄弟被他们杀了,我要为他报仇顺便救你们。”

孟凡不解地晃晃耳朵:“还有原因之二吗?”

贺灼顿了两秒,微微转头看向季庭屿,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看着他。

炽热的眼神如窥伺者的镜头,将他圈禁。

季庭屿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拿那种眼神看自己,身体没来由地觉得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