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事在旁不知是怎么了, 江为功倒是转的快, 忙道:“不不不, 起初看着眼熟还以为认识, 看错了罢了!对了老林, 我跟你说的那个燕尾榫……”

江为功拉着林主事的手, 边说边往公事房去了。

剩下阑珊跟飞雪两个人在原地, 阑珊看着飞雪冷冷淡淡的神情,忍不住露出一点苦笑:“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没什么姑娘,”飞雪淡然道:“请舒丞唤我叶雪。”

阑珊张了张嘴, 然后清清嗓子:“抱歉,叶雪……”又有点不安:“我这样叫会不会显得无礼了?”

飞雪抬眸:“我本就是来伺候舒丞的,舒丞何须对我客气到这种地步?”

“可是, ”阑珊只觉着非常无奈, “您原本是跟随殿下身边的,怎么忽然来了这儿?”

就算林主事说是给自己的新的下属, 但阑珊很有自知之明, 飞雪原本是赵世禛身边不离左右的得力好手, 从堂堂一个王爷身边儿给送到自己这堪堪才称得上九品的末流小官跟前, 这简直是贬下九重天的节奏。

面对阑珊的询问, 飞雪道:“你不知道吗?”

“我?”阑珊愕然。

关于此事赵世禛并没跟她提过半个字。可一想到赵世禛, 昨晚上纠缠的情形……耳畔也响起他的喘息低语,阑珊忙让自己停下回忆。

但只因为这一念之间,脸上仍是有些许的涨热。

飞雪垂眸:“总之不必多想, 殿下需要一个心腹, 能信得过且对他无后顾之忧的人在您身边,所以您只管笑纳,就当我是寻常的下属使唤便是。”

阑珊听出飞雪话语之中似乎仍有些许不忿,但她却可以理解,荣王殿下身边就算是个寻常侍卫,也比朝中小吏要有头脸的多,何况显赫如飞雪。

阑珊瞅了她一会儿,不敢再跟她多言语,本想做个揖,想了想对方的身份是下属,便只一点头,转身进公事房去了。

这日中午温益卿回来了一趟,歇息了半个时辰,又去了河堤转了一圈。

到了傍晚时分,木材还没有完全打捞出水,水师已经又调换了一拨水军,准备明日再战。

江为功的榫卯研究似乎有了突破,整个人很是亢奋,入夜后大家都去领饭吃,江为功还埋头在工造房内,阑珊因为体弱,老杜也特意嘱咐不叫她往外走,所以一整天都在公事房内对那些用料账簿,修造图纸等等,她一忙起来也就忘了时间,等到屋内的灯光亮起,抬头才发现身边站着的是飞雪。

目光相对,飞雪道:“其他人都去吃晚饭了,舒丞要吃什么,我去领。”

阑珊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不必!我自己去就行了。”这种小事她哪里敢劳烦飞雪。

飞雪淡淡道:“舒丞不用如此,你要是见外,日后我反而在殿下面前不好交代。”

阑珊顿了顿,想到以前西窗说过的,飞雪因为违背了赵世禛的意思,给他发放了出去,如今却又放在自己身边,难道……竟是个“戴罪立功”的意思吗?虽然阑珊并不觉着自己有什么值得飞雪近身跟随的。

她在这屋子里或坐或站了半天,此刻天黑下来,才觉着有几分冷意,同时肚子里也有些骨碌碌的。

“江大哥……我是说江所正是不是还没有走?”阑珊问。

“没有。”

“那就再等等吧,他忙完了会来叫我的。”阑珊回答,又拿了一份新报过来的账目。

飞雪唇角微动,却也没吱声,只悄然退后,想了想,又去将炉子里的炭火拨红了些。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江为功才咋咋呼呼的来了:“小舒,小舒!”

阑珊从椅子里探头:“我在这儿呢。”

江为功笑道:“你瞧瞧你,给桌子一挡,我都没看见你人,是不是没吃饭?咱们出去吃吧?”

“好啊,”阑珊立刻答应了声,突然想起飞雪:“呃……”

江为功因为解决了一处难题心里高兴,竟忘了飞雪的事,上前拉着她:“呃什么呃,我听他们说北坊有一家鱼片粥铺子,鱼片又滑又嫩,正好适合你补身子,咱们就吃去!”

江为功拉着阑珊出了造船局,两个人往北坊而行,阑珊回头看过两次,发现飞雪都跟在身后,跟着江为功的小厮正在跟她说长说短,飞雪只是冷冷的不吱声。

阑珊见江为功兴致高昂,便没有特意提醒他。

两个人过了长街,正要拐弯,远远地就听到有个人问:“那是江所正跟舒丞吗?”

江为功一扭头,吃了一惊,前方灯笼数盏,簇拥着一顶轿子,这幅排场他是最熟悉的,这不正是温益卿的轿子吗?

“是温郎中,真是冤家路窄。”江为功低低对阑珊说了声,便小步跑到跟前:“参见郎中。”

阑珊跟在他身后,也跟着躬身行礼。

轿帘子给掀起来,露出里间那位端然稳坐的大人,温益卿扫了两人一眼:“你们为何在这里?”

江为功道:“我们方才干完了活才出来,听说有一家粥铺子不错,正要去吃饭。”他生怕温益卿又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他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所以赶紧解释。

温益卿听了,忽然起身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他低低地同跟随自己的侍从交代了几句,便走到了江为功跟前:“我也正好饿了,一起去吧。”

江为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温益卿道:“怎么,江所正不欢迎吗?”

江为功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欢迎,欢迎的很,就是怕那种不上台面的小地方,太辱没了大人。”

“不要废话,走吧。”温益卿淡淡的,并没有格外看阑珊一眼。

这时侯温益卿的轿子已经抬着往前自去了,只有那两个京内带来的随从还跟在他身后。

江为功不敢不答应,只是原先迫不及待想去吃美味的心思忽地不那么急切了,他抽了个空,小声对阑珊道:“你说他又想干什么?”

温益卿就在两人身后,阑珊不敢多说:“咱们赶紧吃完,赶紧走就是了。不用怕。”

才交头接耳了一句,身后温益卿道:“你们在说什么?当着我的面儿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两个人慌忙闪开。

那家粥铺子不远,也好找,再加上江为功的鼻子本就灵光,闻着味儿就先到了。

这里的鱼都是新鲜的草鱼跟黑鱼,江为功才要点菜,又怕温益卿有什么忌口,便回头询问。温益卿道:“我不拘什么,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江为功这才点了两碗生滚鱼片粥,一碗香菇鱼片粥,一碗鱼肚粥,又吩咐多加姜丝。

正在这时阑珊走过来:“江大哥,再要四碗吧。”

江为功还以为她怕不够吃的,笑道:“急什么,我们吃了这些再要也不迟。”

阑珊向后面使了个眼神,江为功这才看见飞雪跟自己的小厮宝财站在店门口,他目光一转,又看见是温益卿的两个随从也站在另一侧。

江为功惊呆了,半晌才说道:“我的妈呀。还有这些祖宗呢。”于是又要了四碗鱼粥。

阑珊便走回去跟飞雪道:“飞……小叶,你到里面吃吧,江大人请客。对了,宝财也去吧。”

宝财笑嘻嘻地躬身:“多谢舒丞。”先到里头找了一张桌子,安了四个座,飞雪见状才也跟着走了进去。

阑珊又向温益卿的两名随从道:“请一块儿入内吧。”

那两人对视一眼,也谢过了阑珊,跟着到了里头四个人一座。

阑珊其实本来想请飞雪跟自己一张桌子的,可料想她不肯,而且也怕温益卿又看出什么来。

少不得就委屈飞雪了。

店老板见来了这许多人,便笑道:“客官们今晚上来吃粥,不吃汤圆吗?今儿可是十五,人人吃汤圆的。”

江为功早就忘了,一拍脑门道:“我忙糊涂了!都忘了今日是大节。”

店老板道:“隔壁再走两家就是张伯的汤圆铺子,要几碗来吃也是使得的。”

江为功回头就叫宝财,让他去要八碗汤圆。

不多会儿店家将滚热的粥送上来,江为功指着温益卿道:“鱼肚粥是给这位大人的。”

温益卿不太明白为何自己的跟他们的不一样,是阑珊笑道:“鱼肚粥能止血散瘀,温郎中吃正合适。”

江为功笑道:“温郎中也该补补了。对了,你要吃鱼片粥也有,我要了两碗,那碗香菇的是给小舒的。”

温益卿见他居然有这种心思,却甚是意外:“嗯,江所正有心了。”

要换了平时,这会儿江为功早就抄着勺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要啧啧地咂嘴评论,但是现在温益卿在中间,江为功便收敛了,规规矩矩地等温大人先动筷子。

温益卿尝了一口,旁边江为功才敢吃,一尝之下,果然味道鲜香非常,舌头都要随之化了似的,一时美的忘了温益卿,便对阑珊道:“好吃好吃,小舒快尝尝!”

这粥是白米熬成的,鱼片色泽如玉,骨头都剔除的干干净净,上面撒着细碎葱花,看着清新极了。

阑珊低头也吃了一勺,果然入口爽滑,鱼片的嫩鲜同粥的香甜相得益彰,浑然一体,其中又有些许姜丝的气息,色香味俱佳,且又温热滋补,正适合她这样风寒将愈的人。

有了好吃的,江为功的拘谨也好像随之放松:“温郎中吃啊,吃的多些体质才好。”又催促道:“你不要光吃鱼肚粥,也尝尝这鱼片粥。虽然都是鱼,滋味可大不一样。”

温益卿道:“果然不错。江所正在吃上面从不会叫人失望吧。”

江为功哈哈笑了起来,觉着这是在夸奖自己。

阑珊目不斜视,只管盯着自己的饭碗。

温益卿慢慢地吃了几口,忍不住看她一眼。

却见她垂着头,侧脸看着精致玲珑,正在吃一勺粥,很不大的嘴微微张开含了,有一点黏黏的米粒沾在红红的唇上。

温益卿突然有点心慌,急忙调转视线吃自己的。

不多会儿,宝财引着汤圆铺的人又送了几碗汤圆进来,江为功道:“我得吃两碗,这里的饭菜色色都比咱们那里小。上次我吃了八个包子才算半饱呢。”

若不是温益卿在,阑珊自然要跟他开几句玩笑,可因为他在,心里像是有了忌惮似的,也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乱看。

江为功也察觉气氛有些别扭,他张了张嘴,只得先吃一个汤圆,又嫌弃这汤圆比北方的元宵小,这翎海没有京城的元宵节热闹。

阑珊才说道:“本来这里也该是热闹的,只是因为先前那场船火,这次又重新开造,所以县内禁止烟花爆竹,才显得不那么热闹了。”

江为功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缘故了,还想说咱们吃完后也去弄点烟花放放呢,呵呵,还管别人,自己几乎犯禁。”

此刻温益卿道:“舒丞你的身子好了?”

阑珊道:“多谢郎中慰问,没有大碍了。”

温益卿道:“昨晚上你一直在驿馆歇息的?”

“是。”

温益卿想到今日赵世禛那句“昨晚没睡”,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只低头也吃了个汤圆,汤圆是芝麻馅儿的,又甜又香,他的舌尖也终于察觉到一丝甜味。

终于,温益卿又道:“荣王殿下去了也好,自此可以专心办差了。”

江为功含着个汤圆眨了眨眼,还没弄懂荣王殿下跟专心办差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阑珊并无反应,只是过了片刻才道:“我今日才听说温郎中昨儿也病倒了,不知是怎么了?”

温益卿晃动调羹,看着碗里的汤圆转动:“没什么,一时气血不调而已。”

“郎中正当壮年,怎么也犯这些女人才有的弱症?”阑珊问。

江为功差点儿给汤圆噎着。

温益卿抬眸看向阑珊,有点无奈般:“你还是这个样,喜欢针锋相对啊。”

阑珊道:“没有呀,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

温益卿道:“我是好话,哪里就犯了你了?”

阑珊说道:“我也是好话,只不过郎中每每多心。”

江为功在旁忘了吃东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几乎担心温益卿把手中的汤碗扔了,想打圆场做和事老,一时又不知怎么插嘴。

半晌,才听温益卿道:“舒丞,你吃好了吗?”

阑珊微怔,还没开口,温益卿道:“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你随我来。”

江为功很想大声说一句“我还只吃了个半饱”,但是温益卿已经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阑珊看着他等在门口的身影,终于对江为功道:“江大哥,你别着急,慢慢吃。”

她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江为功一边呆呆地看着那两个人,一边往嘴里添了两颗汤圆:“吃顿饭而已,弄的像是随时都要掀桌子,这还叫我怎么吃啊。”他嚼着汤圆,嘟嘟囔囔地说。

正在嘀咕,身边一阵风起,江为功愣了愣,抬头看时,才见是跟着阑珊的飞雪竟也随着走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嗖嗖两阵,竟是跟着温益卿的那两个随从也出去了。

江为功呆愣之余忍不住笑了起来:“神仙菩萨,这真的是要火并的架势吗?”

要是换了平时,江为功自然是害怕阑珊吃亏,只怕立刻就要跟着起身,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阑珊身边多了个飞雪,这可是跟着荣王殿下的人,江为功深知,就算温益卿有两个随从,也未必能赢得了这位姑娘,因此他反而笃定下来。

身后他的小厮宝财道:“咦这些人,只吃了一口都不吃了!”

江为功回头:“别理他们,你都吃了就是了。”

宝财叫苦道:“少爷,鱼片粥加上汤圆,整整八碗呢,你当我是猪啊。”

江为功想了想,吩咐:“你把飞雪姑……咳,我是说叶雪的那两碗端过来,其他的你吃了。”

且说温益卿叫了阑珊出去。

这是翎海里热闹的一条小吃街,晚上站在街口望过去,灯火星星点点,似乎一路绵延到天上。

空气中有海风的腥咸,但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美食的味道,有鱼片粥,汤圆,甜糕,云吞,煎饼,炒饭……配合热热闹闹的声气儿,交织成了诱人的尘世烟火气。

温益卿道:“舒丞,你觉着此地跟京城,哪一处更好?”

阑珊没想到温益卿竟会问自己这样的话:“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区区翎海偏僻之地,如何能跟京城相比呢?”

“你显然不是大多数人之一。”

阑珊笑了笑:“我只是个太过希图宁静生活的人而已,所以对我而言,哪里是安宁无波的,能够容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生活的,哪里就是最好。事实上,我其实也盼着自己能够永远留在这个小地方,跟我、我娘子跟孩儿一同生活。”

温益卿听着她的话,眼神有些惘然:“是吗……”为什么觉着,同样的话,似曾相识。

难道是梦吗。

“让郎中见笑了。”阑珊突然看到旁边有卖山楂糕的,踱开两步买了四块,用竹签子扎了一块递给温益卿,“可以消食的。”

温益卿举着那块糕:“多谢。”

阑珊把剩下两块包起来,自己也扎了一块吃。

温益卿尝了口,酸甜可口,不知不觉吃了半块。

看着面前之人恬静温和的眉眼,突然想起昨天城楼上看到阑珊遇险的时候,他的心急如焚六神无主。

并不想舒阑珊有事啊,其实。

“舒阑珊,”温益卿突然道:“我觉着,你、你有点像是我认得的一个人,”

阑珊的手猛地一抖,剩下的半块山楂糕便落了地,她看着地上那块糕,有些慌张地抬眸。

喉头像是有什么给堵住,她无法出声。

温益卿看着她掉落的糕,还以为她不小心失手:“你想要吗?我再去给你买块……”

“温郎中,”阑珊叫住他,终于:“我能不能问一句,郎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温益卿喃喃一句,眼中也流露疑惑之色,然后他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每次唤她名字“舒阑珊”的时候,那种亲切熟悉感就会不请自来。

那一声脱口而出的“珊儿”,到底是怎么样?是他的一时臆想?还是什么?

阑珊望着温益卿,慢慢地垂下眼皮。

“舒丞,你这个人很怪。”温益卿将心中的那点异样压下,他看着手中剩下的山楂糕,觉着现在是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时候了。

温益卿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到阑珊昨晚上在驿馆内点破海船案的来龙去脉,那样娓娓道来,抽丝剥茧:“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觉着你甚是有能为,将来的前途或许不在杨大人之下。”

阑珊半垂着头,所以看不到脸色,只听她似笑了声:“这个我万万不敢当。”

温益卿道:“但是有时候,我又、我又很不喜欢你,甚至觉着你十分的碍眼。”温益卿没有说出原因,而原因多半就是跟赵世禛有关。

阑珊想了想,道:“郎中肯对我开诚布公,我不如也跟郎中说一句实话。”

“什么话?”

阑珊道:“我想做人应该纯粹一些。”

“哦?”

阑珊挑唇:“若要喜欢一个人,就不留任何余地的去喜欢,要是厌恶一个人,那就厌恶痛恨到底,千万不能夹在中间摇摆不定,不然的话会很是痛苦。”

她说的这样决然而强硬,却觉着身上阵阵地开始冷。

爱就爱的痛快,恨就恨得彻底,这句话是说给温益卿的。

其实,又何尝不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奇怪的是,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朦胧浮现那个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皓月当空,万家灯火。

阑珊长吁了口气,她不想再跟温益卿多说一句了,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

她转头看向身后粥铺的方向,想看看江为功吃完了没有。

就在阑珊扭头的瞬间,温益卿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上,有两片异样的深色。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眸细看,那是两点微微的红痕。

温益卿眼神一变,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突然间风起云涌。

“江大哥可真是能吃……”阑珊回头之时,对上温益卿凌厉的眼神,她莫名地伸手在脖子上抚了一把,还以为那里有什么。

温益卿则想起白天赵世禛的话,不由道:“舒阑珊,你真的跟他……”

“什么?”

“你真的跟荣王殿下苟且?”

阑珊身形一晃,眼神重又有些慌乱。

温益卿发现她的脸色在刹那泛了白,这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似的:“我真是、错看了你,刚刚那番话也是白说了!”

“是吗?”阑珊深深呼吸:“那真对不住温郎中了,以后千万别再对我有什么期许。”

说完后阑珊冷着脸要走,却给温益卿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为什么这样自甘堕落!真的丝毫羞耻之心都没有吗?”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阑珊咬牙回答,胳膊给他捏的很疼,“放手!”

飞雪就站在四五步开外,见状即刻上前。

温益卿那两名随从也一直都在盯着,其中一人就想将飞雪拦下。

谁知才伸手就给飞雪擒住手腕,四两拨千斤的一抖一推,那人猝不及防,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

另一人大惊,纵身跃起,电光火石间已经过了三四招。

但正如江为功所料,这些人并不是飞雪的对手,很快也给她干净利落地一掌拍飞跌在街心。

温益卿毕竟跟赵世禛有一层关系,之前只当是个随从没有留心打量,此刻细看之下便认出了飞雪,顿时惊住了:“是你?”

阑珊趁机挣脱他的手,倒退两步出去,正好给飞雪从后面扶住。

温益卿看看飞雪,又看看阑珊,突然笑道:“有趣,好,好好!既然是这样,那就随你意思吧!”他似了然又似失望般的笑了几声,转身拂袖而去。

那两名随从自地上起身,其中一个已经折了胳膊,忍痛捂着,此刻恨恨地细看了飞雪几眼,也追着温益卿去了。

这会儿江为功带了宝财从鱼片粥铺子里跑出来:“我说什么来着,真是一言不合继而动武,幸而是飞……叶雪在,不然岂不是吃了亏了?咱们这温郎中也真是的,这脾气简直叫人琢磨不透,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飞雪则扶着阑珊:“怎么样?”

手臂还隐隐作痛,阑珊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

此刻宝财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对江为功道:“少爷,是从跟着温大人的那人身上掉出来的,要不要还给他们。”

江为功看了眼,见是个小钱袋似的东西:“是钱吗?改天你撞见就给他们是了。免得叫他们觉着咱们还贪了他的!”

“等一下,”飞雪忽然道:“给我看看。”

江为功连忙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您请。”

飞雪拿在手中,并没立刻打开,只是送到鼻端闻了闻,然后她皱紧了眉头。

江为功问道:“怎么了?小叶子?”

飞雪对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名字很不感兴趣,她垂眸忖度片刻,将小袋子扔给江为功:“没什么,好好还给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