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这么淡定,会不会叫他们有点疑虑,汇报给海青明,打草惊蛇呢?”

“姑且也算是经历几次大场面,我还是稳重些吧。”

祓神实在听不下去她臭屁的自吹自擂。

他冷声道:“方才那名少年,乃是鲛人,你看出来了么?”

啊?

“难怪他声音那么好听……但是不对,他长得没那么好看,不是都说鲛人无分男女,均是天姿国色么?”

倘若祓神在地球做过老师,他必然会用一句话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血压高了。

真的高了。

神灵慢条斯理,循循善诱:“那你可知,世上存在一种灵术,名为易容?”

“前日方才教过你,令你好生练习。”

清禾从祓神状似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意,当即试图糊弄过去,甜甜一笑:“这不是您在身边,我的心神就全在您身上,顾不得思索了嘛。”

祓神不想理这花言巧语的小姑娘。

清禾道:“不过确实应该好好学的,这样至少能看见鲛人的本来面貌。”

她打心底好奇少年清秀外表下的真实容貌。

“祓神大人,他长得好不好看?”

以凡人世俗眼光而论,那鲛人少年自是清朗温柔,俊秀无比。

但他为何要与她说?

不待祓神回答,清禾便回答了自己:“算了,没看见就没看见,和您比,哪个不是胭脂俗粉?不看也罢。”

神灵淡淡道:“倒也尚可。”

祓神的尚可等于非常好。

也就是说,那鲛人非常好看,只是神灵刚才不想说。

清禾顿时心满意足。

和祓神大人玩问答游戏,是需要一点小技巧的。

此时,那四名护卫也走到清禾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身量纤细的少女。

怎么看怎么没有名医气度。

“你便是揭榜的游医?”

清禾态度极好,笑眯眯点头:“是我。”

为首之人瞥她一眼:“随我们走吧,不要乱看或者试图逃走,否则后果自负。”

清禾吐槽:“你们这里请医生,第一件要说的事居然是禁止逃走么?”

护卫看她的目光越发古怪。

这少女怎么看怎么单纯,莫非真是个小傻瓜揭榜了?当真不知道在水遗岛当医生的风险程度?

但这张告示被施加了咒术,筑基期以下无法揭下,眼前少女必身怀灵力。

罢了。

反正出问题,死得也只是这个外乡小姑娘。

护卫们轻视的表现清禾一览无余。

“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清禾在心里好笑地问祓神。“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祓神欲言又止,最后只轻叹一声:“嗯。”

“您这声叹息是什么意思?!”清禾惊了。

“还说我不知道在这里行医的风险……今天我偏就要让海青明知道,请我做家庭医生的风险。”

她兴致盎然地谋划道:“我准备到时候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问他【今天这个房间,我和你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猜猜会是谁】,你说怎么样?感觉想想他那时候的表情就很爽。”

“幼稚。”

“我给您出气呢,麻烦您稍微有些自觉好么!”清禾调高声音,强调道。

这可是她精心思索许久,想到最爽的打脸法子,祓神就这样泼凉水,太过分了呜呜呜。

明明……也没有那么差劲嘛!

祓神不紧不慢道:“若你实在生气,万道雷霆下去,将他海氏万年基业劈得稀碎,再废去根骨。虽然他本人侥幸苟活,但六亲死绝,永无翻身之日,岂不是生不如死。”

清禾:嘶。

好吧,那好像是她眼界小了点。

她虚心认输。

接着,她叹息赞叹:“不愧是祓神大人,处刑方法还是您更有创意。”

神灵:……

这话确定是在认真夸他?

可清禾还真是觉得,祓神的想法确实别致而狠绝,属于高居上位者才有的,随意拨弄罪人宿命丝线之感。

海氏属实得感激涕零,如今小心眼的是她,而不是祓神。

否则祓神当真要追究罪责,那番来自神灵的冷酷,岂是轻易所能承受?

刚才仅从这简短一句,她已能嗅到鲜血的铁锈气息了。

神灵一怒,流血千里,不外如是。

神灵轻嗤,并未因她不太恰当的彩虹屁而有何情绪波动。

只有些淡淡讥诮意味。

水遗岛属实得感谢柳氏。

若非他们将清禾带到神灵面前,今日水遗岛场面,恐怕就不会是颇有些好笑的,少女摩拳擦掌的游记实录了。

他们需得感念她。

紧紧拉住了怎样一个……即将堕入深渊,恶孽缠身的邪神。

护卫将清禾引至海氏府邸。

她没能见到海青明本人,只看见了一个蓄着山羊胡中年修士,自称为海氏管家之一,胡玉。

胡玉倨傲道:“敢问仙子师出何门?”

清禾倒想说实话。

然而考虑到报出祓神大名会招来玄武遗咒,她倒好说,可只怕其他在场人都得死,清禾便说道:“乡野散修,不值一提。”

能成为海氏管家,虽不是最顶级的几位,但胡玉还是学着主人养了不少眼高于顶的习惯。

一听少女无甚跟脚,胡玉身上傲气更甚。

尽管面前少女穿着气度均非凡俗——但修真界有一说一,稍微有些本事的男修女修,都能给自己收拾出相当看得过去的模样。

这般外表光鲜程度,与万年世家海氏的底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倒不如说,除了小……那位,身为海氏家生子的胡玉,这辈子根本就没见过形容粗糙之人。

他敷衍道:“我引你去客房,这几天大小姐身体不适,等我请示过家主大人后,方对你再做安排。”

至于具体什么时候?

看他心情吧。

此时已过了他当班时间,正该与几个俏丽小婢子调笑喝茶,却被护卫拉来应付这乡野村姑,属实可气。

等他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再说传达家主的事。

——莫说他不负责。

小姐的病,来来去去看了多少医者了,济世堂的医仙在她幼年尚且有救时,亦是亲自诊治过,可有见效?

如今小姐那副模样……反倒连累不少被悬赏吸引而来的医者白白送了性命。

他拖上几日,保不准就能叫这小村姑留得苟命。

照他说,眼前的少女合该下跪感谢他的再生之德。

“嗯,随意。”清禾说道。

她面上仍然维持着平静沉稳的外表,这是她身为神灵座下行者,对自己的要求。

但她心里其实有点烦。

她不傻,自能看出胡玉的懈怠轻慢。

被护卫押送威胁着带来,又被胡玉随意敷衍,除非菩萨圣人,否则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再任性点的说法——她很想给这慢吞吞又眼高于顶的管事一拳。

一开始被看不起,她还在心里与神灵调侃自嘲,但所有人都这样姿态,她还不得不耐着性子交涉,便越发不开心了。

只是……

清禾忍不住反省自我。

“感觉我脾气变坏了。”清禾在心里与祓神反思,“我以前耐心没有这么差的。”

更不会因为旁人的冷待,就觉得不开心。

神灵淡淡道:“那你道德底线,着实高得值得世人学习。”

“我认真的呢!”

其实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种表现,更妥帖的形容是——被宠坏了。

但这四个字属实肉麻到一定程度,十分挑战她的羞耻心,因此清禾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可要是祓神再嘲讽,她就要丢出来互相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