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尽管不能做到血气外放以此来探测感知周围环境,但身为武者耳聪目明也算是家常便饭的本事了。他又不是当初刚刚入门的菜鸟,在经历过姜虚度的多日教导之后,在武者寻常能力这方面也是进境极快的。以血气聚耳探听周围的本事虽然绝对比不过姜虚度那般血域气场的强悍莫测,但单论能力程度,未必就比天生就要靠耳朵来辨别一切动静的先天盲人差多少。

起初薛白意识里也没觉得这种地方还会有旁人到来,是以听到响动只以为是那女贼和女娃儿一并回来了。可是这般不想再和少年做些没营养的闲聊而留心起来脚步动静后,他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薛白可是留意过女贼的行动的,哪怕当初跟踪她过来的时候,她自认只有自己一人,也是落脚颇轻,没有太大响动,显然是长久养出来的习惯。至于那女娃儿,毕竟是个孩子,一时莫说不会这等拿捏落足的本事,怕也没有这方面的谨慎心思。再加上女娃儿的体重有限,这两人的落足动静怎么想来也不会太重太明显才对。

然而此刻耳边传来的脚步响动,却是分明几分沉重和随意,那细微的落叶碾碎声响和鞋底摩擦地面的动静可都是不带半点压制,分明不同。

最关键的是,这脚步声此刻已经更近,根本不用细听,就能感觉出来数量不对!

这繁叠交错的声响,怎么也得是五六个人才能走出来的动静,绝不是女贼和女娃儿两个人就能造成的。而且来的方向也不是女贼消失的西边树林,反倒是一路直来!

这时候怎么会有旁人过来?是无意的?或是也是来寻找那女贼的?

不过瞧这样子,怕是来寻那女贼的可能性大点啊……却不知道是她的同伙还是仇家?

薛白不由挑了眉头,脸色微微一沉,暗中起了几分小心。

眼下这时间这地点,既非三更半夜城池紧闭,又不是荒郊野岭无地安身,按道理来讲怎么也不该有人摸到破庙这边才是。此刻既然有人来了,怕肯定是有所缘故的,想想最大的可能,多半跟那女贼脱不了干系。

薛白心思清明,脑中念头转过一瞬,便是再次调动血气于耳,更是仔细听去。

此刻脚步声已经更为近了,听来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让薛白的耳力在血气的加持下捕捉到一些其他的动静——比如呼吸!

对于底层的武者来说,虽然没有足够的眼力和实力来直接感知判断对手的强弱,但不代表着就没有其他的办法。真正混迹于江湖中的老油子们,自然有一套自己辩敌强横与否的手段,其中最为常见的和适用的一种办法就是听人之呼吸。

身为武者,体内血气越旺实力越强,在不动武的情况下这一口气往往越是绵远悠长,中正平稳间又带三分浑厚之感。而相反的,越是实力低微,这呼吸间的动静就越似常人一般,不但少了几分宏正,更是三五眨眼一滞,六七眨眼一缓,不得长久。

这法子姜虚度当年可是专门教过薛白,也是他目前掌握的颇为实用的办法之一。此刻凝神与耳,那些细微动静似乎一时间放的更大,开始纷纷涌入薛白的听觉之中。

他先是听到了少年的呼吸动静,喘缓不但快了些,而且中气全无,倒像是风吹过破洞太多的管道,不凝不聚,显然实力低弱。

继而薛白的耳朵里开始听到了外面的那几道呼吸响动,仔细分辨,共计五道。个个倒是都是比少年的要浑厚许多,只不过还是有短促之意,每每都似一口气泄尽,显然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唯独其中一道还算几分稳重,每每滞缓间都留三分未尽的余气,听这长短轻重的程度,倒是跟青苗院中那些记名弟子差不了太多。

显然这人也是武者,大抵炼皮境后期左右实力。至于其他几个,呼吸略有中正之意,想来最多也就炼皮入门罢了。

薛白又得仔细听辩几息,这才暗中放下了心。这五个来人虽然人数占优,不过实力也就泛泛,自己对付起来倒是稳操胜券。

薛白如今的境界虽然还自囚于炼皮大成,也没明摆着和什么伐筋初期的武者动过手,但他心里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个颇为准确的了解的。多了倒不敢说,对付一个伐筋初期的武者,胜之应该不难。至于外面这五个,那就更是容易几分了!

原本不能确定对方实力,薛白还有几分担心。万一这帮人真是来找女贼寻衅,看到自己在场,说不定还要白遭一处磨难。不过对方既然实力不如自己,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会儿他倒是好奇起来这几人的来意了,虽然此刻观空城因为拍卖会的缘故聚集的武者不在少数,按说这么碰上四五个也是正常。可这里毕竟是城外荒郊野林,几个武者突然摸过来,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另有目的而非巧合。

难不成是那女贼的仇家?又或者是之前被她偷了钱袋的两个壮汉叫了同伴?还是说这些人是那女贼的团队同伙?

薛白心念急转,一时难以确定。

就这么会儿功夫,外面那些脚步响动已经到了近前六七米处,这一次不但是薛白,连那少年都听到了动静。

他估计是以为女贼和女娃儿回来了,脸上一时间露出几分放松和担忧。放松自然是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薛白,担心当然是怕女贼回来之后薛白会对她不理。

薛白自然听到了少年辗转的那点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也未迟疑,直接开口道:“不用看了,来的不是你姐姐。”

少年分明愣了一瞬,大抵是没想到视线一直注意着门口方向的薛白居然会发现自己的动作。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才对,这人又是怎么发觉的?

少年面露不解,但旋即脸上生了几分惊惧。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连转身的这点小动静都被薛白听了去,那之前和妹妹的几句悄悄话不也被听了个正着?

他的脸色不由的一变,显然是一时惧怕急了。正惊疑不定间,就听得外面猛地传来一声枝杈断裂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