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奇怪。

好似身在凉霄烟霭外,雪已嶙骨时——忽望见白茫茫里一抹烁烁的碧翠。

又好似三五玉蟾秋,寒夜长更久——忽望见一人手里捧着袅袅烧的苗火。

是暖?

是冷?

还是魄里魂深里不知所踪的苦?

应该怎么来着?

呵呵……呵……

墓幺幺手指抚过自己的脸,异常缓慢地从眼角摩挲过下颌,尖锐的甲在她这些年铭记撰写的完美笑靥上划出一条淋漓的血线——可她仿不知痛,不,是仿佛划破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假面那般,眸里还是楚楚盈盈的笑意,那么暖,那么热烈。

可染霜眼里看到的——却诡异地宛如一个不知被什么附体的傀儡而已。

“你……”

他虽不如白韫玉那般对煞气敏感如斯,可还是感知到从她身子骨里慢慢泄出的那种恐怖压力,犹如此时身上坐着的这个,变成了一个沉睡千年忽然幽幽醒转的凶兽。

“你是谁。”

他说。

“你想抱抱她?”她对他几乎本能提出的问题置若罔闻,碧翠的眼睛里空洞地只剩下一望无际僵死的笑意。

“哈哈哈啊……”

她笑的酣爽,声畅凛凛,笑的情难自已。

嗖然——

她的笑声戛然静默,没有任何征兆。

墓幺幺再次俯下身子,指尖点在他的脸颊旁——于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几能闻见她的呼吸,如兰如馨。

所以他足以看清楚那双放大的异瞳,是完美无痕的冷硬宝珠,世间千重,在其上之影不过皆为死物。

她唇落在他眼角,汲了那颗星。

“……”

沉默间,她从他身上翻身下来,像是一只小兽一样蜷在他臂下。

他双手还被那奇异银光紧紧束于头顶,于是只能奈她贴在他身上。她侧躺在他身旁,头倚在他左胸上,单手环住他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像是拥抱。

“你在做什么。”染霜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冷漠。

“染霜,要是扇尊死了呢。”她轻轻说,垂下的睫颤颤地,声音柔润,可却如一根杀过千人的刃忽残了锋。

“……”染霜没有回答。

墓幺幺轻柔的呼吸吹在他的颈窝,像是叹息。“要是扇尊死了,墓幺幺还活着呢。”

“……”

染霜的胸口登时紧默。

随即是急剧的喘息,他始终看起来冷漠无波的眸子,好似崩溃成雨的云:“墓幺幺,你什么意思!!”

墓幺幺掀起眼帘,仰着下颌望着他,没有笑,只是安静。

像是那个在青藤试上懵懂无知的凡人少女。

又像是那个在青藤宴上残忍冷漠的可怕修罗。

不不是的——

时光忽然拉扯地过长,过久。

恍惚时,他记得有个女子侧目展颜,眼里是一汪静澈至极的谷潭,可以一眼望见至纯的心魂。

“……”

砰——

剧烈的轰鸣,和摇晃翻滚的四周,将他眼前所有的幻象撕裂成碎片。

刺鼻的腥臭侵入心肺,他来不及反应时,一片昏黄的视线里,她微蹙起的眉,嘴角再也压抑不住的鲜血,以及压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身体。

“抱紧我。”

在一片血色里,他听见自己耳边的少女,温柔似梦呓的低语。

他眼前一瞬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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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辆车辇之中的白韫玉,忽然一下皱紧了眉,脸色猛然变了,一把拉开车门也不管邛羊车辇的速度几乎可以坼裂空间,不待狐素如一声惊呼,也不等狐玉琅去拦阻,他已是跳下了车。

邛羊车辇疯也似地好容易才停了下来。

狐玉琅也走了下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韫玉,道:“白少主这是怎么了?就算不愿意去我族……”

他走上前去,有些惊讶地看着白韫玉的脸色已是一片血色也无。

“幺幺……”白韫玉喃喃地望着远处的驿道。

狐玉琅回过神来,用神识扫向远方。片刻,还未等他收回神识,在狐素如的娇喝之声里,白韫玉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阴鹜的眉眼里全是赤骨的杀意:“狐玉琅你这是在耍我?我已同意了你的要求你还想如何!”

“白少主……”狐玉琅扬起手阻了前来的狐素如和侍卫,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白韫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久久,才松开了衣领,退后了两步,那种杀意不但未褪反而更盛。

“枢星台……”

他恶狠狠地说出三个字来,转身就要走。

“白少主……”

“你敢拦我???”白韫玉侧过脸来,阴霾如鬼影,将他俊逸的面容勾勒得宛如修罗。

狐玉琅摆了摆手,视线落在远方说:“虽然看起来很是惨烈,但是墓贵子吉人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当然,这个吉人是指她的父亲。”

“而一个和墓贵子本就不和的白少主,竟然要去舍身救她?那先前墓贵子做的所有事情,就付诸东流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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