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骁住的是一间单人病房,叶知秋推开门进去,他正闭着眼在睡觉。

姚烈在她旁边低声解释:“取出手榴弹碎片、缝合伤口时,打了麻醉剂,这会儿药效还没过,晚点应该就会醒。”

叶知秋的视线下意识落向霍仲骁被绷带包扎的右手臂上。

其实不止手臂,他的左脸颧骨处也贴着纱布。

陆含胭一直安静地跟在叶知秋身边,这会儿怯怯地望着病床上的人,当姚烈跟叶知秋说话时,她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等姚烈关上门退出去,小丫头才弱弱地问叶知秋:“秋秋,霍仲骁不会死吧?”

陆含胭没见过真的手榴弹,但陆烬言玩游戏时,她经常有在旁边看着,游戏里那些被炸弹炸到的人都会死掉。

叶知秋低头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莞尔:“不会的。”

霍仲骁胸口的伤,在叶知秋的心底留下了一定的阴影,以致于后来每次听到霍仲骁受伤,她都下意识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在来的路上,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如果霍仲骁真出了大事,那她肯定也活不成了。

生的***,燃熄不过在一念之间。

叶知秋拍了下陆含胭的肩膀,示意小丫头去沙发坐着,自己则走到了病床边漪。

即便是睡着了,霍仲骁的眉头也微微锁着。

叶知秋的目光重新定格在他的右臂上,忍不住想,是不是很痛,要不然打了麻醉剂后怎么还皱眉?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揪着难受。

她不知道爆炸现场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也没有细问姚烈,但已经能想象出那是怎样触目惊心的一幕固。

叶知秋坐在椅子上,她低头去看霍仲骁搭在床边的手。

过了会儿,伸手握住了他的。

这只手依旧很大,硬硬的骨节,好像又瘦了一些,皮肤也更黑了。

除了手臂,他的大手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叶知秋悄声拉开椅子,交代陆含胭在病房待着,自己出去跟护士要了生理盐水、碘酒跟棉签,等她再回来,陆含胭正趴在床头,两小手托着下巴瞅着霍仲骁,小脸上满是新奇跟关心。

当陆含胭伸出小手指打算去碰霍仲骁脸上的纱布时,叶知秋才制止她。

小丫头看到表姐冲自己摇头,缩回了手指,又乖乖到沙发正襟危坐,两手搭在膝盖上。

叶知秋开始帮霍仲骁处理手上的伤口,她握起霍仲骁的手,不时地抬眸去看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弄疼他。

她清理的动作很仔细,用棉签沾了生理盐水把伤口消毒一遍,然后才涂碘酒。

男人的手很干燥,叶知秋轻轻握着,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温暖。

当伤口被褐色的碘酒覆盖时,叶知秋不自禁地去想,其实他不救那个士兵也没关系,因为没人会怪他,但最终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拽倒了对方,姚烈虽然没明说,但她听出来了,如果再挨得近一些,霍仲骁的这条手臂可能就没了。

当时他选择救人时,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叶知秋觉得,反正不会是自己,要不然他不会拽的这么果断利索。

被她握着的大手忽然稍稍动了一下。

叶知秋跟着紧张,她以为是自己走神时弄痛了霍仲骁,手上动作放轻少许,在她准备换棉签的时候,那只大手却一个翻转,反扣住了她的手。

叶知秋抬起头望向床头,对上的是一双幽深的眼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见她发现了,霍仲骁嘴边挤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攥紧手掌里那绵软的小手,磁实的嗓音透着沙哑:“我以为在做梦。”

叶知秋重重掐了下他的皮粗肉糙的手背,发狠似地问他:“还觉得是做梦吗?”

霍仲骁嘴角的弧度加深,没说话,依旧用缱绻的目光盯着她。

叶知秋视线下移落向他干涸的薄唇,“我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收回手,但霍仲骁没放,他固执地握着,没有任何的语言,但她还是感觉到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情愫。

叶知秋本能地转过头去看沙发上的陆含胭,小丫头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

她企图挣脱的动作也就缓下来。

霍仲骁凝望着叶知秋低眉垂眼的样子,浓黑睫毛在她脸上洒下两瓣蝶翼状的阴影,他沙着声问:“是姚烈告诉你的?”

叶知秋掀起眼睫回望他,言辞间已经透着不满:“难道我没知情权吗?”

霍仲骁又想笑,叶知秋有些恼他不把身体当回事,所以哪怕手还被他握着,也不打算再理会他。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秀致的脸廓朦胧在窗口泄进的阳光余晖里,霍仲骁看出她的担忧,突然很想抚摸她的头,但他的右臂受伤,单手撑起身子略显吃力,干脆把大手伸到叶知秋跟前,眼神愈发温柔:“来,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