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扬送小鱼一去就没了消息,林雨时吃了几个小鱼干就洗洗睡下了。第二天一早醒过来,问了一声边薇这才知道谢瑜扬竟然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看起来,谢瑜扬把这次沐休的行程安排的真的是满满当当的。

林雨时倒是没有追问谢瑜扬去了曲阐那边究竟跟那位曲大人究竟说了什么,只笑着打了个招呼,道:“我们去寺里吃早膳吗?”

灵泉寺的早膳也是很出名的,会在寺外客舍过夜的善信一般都不会错过第二天的早膳。

谢瑜扬笑着点头,一行人刚出了院门,就见山下一队人马匆匆上来。

“这么早,这么匆忙,也是为了吃灵泉寺的早膳?”林雨时不以为意,笑着调侃了一句,“估计这是之前没订到客院吧?”

谢瑜扬闻言瞥了一眼,走了两步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不是什么匆忙赶来吃早膳的香客,而是皇宫中的侍卫。

“等下。”他连忙拉住前面的林雨时,冲着她微微摇头:“那是宫中侍卫,只怕有些意外,咱们还是先避让一下。”两人站在路边说话间,那一行人已经匆匆骑马过去。

谢瑜扬看着道路上扬起的灰尘,眉头皱起。

刚刚那队人马,领头的是今上颇为信重的章驹,随行的还有今上身边的一个小内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吗?

大约是年代太过于久远,他努力回想却只记得这一日曲阐下山的时候出了意外,从马车上摔下惊动了皇上。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印象了。

宫中应当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才对,不然他不会不记得的。

这般想着,谢瑜扬不由缓了一口气,等着尘埃落定才与林雨时重新朝着灵泉寺走去。

两人刚入了灵泉寺,就见章驹带着人快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他这次看得更清楚了些,章驹和那叫做有余的小内侍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一行人行色匆匆,额头还带着未曾擦去的汗珠。

一行人目不斜视从他们面前匆匆而过,谁也没有注意一旁路边让开的香客究竟是谁。反而是寺中陪同的小和尚走过去之后愣了下,转身叫道:“这不就是谢修撰和林姑娘吗?”

一行人齐刷刷停了下来,领头的章驹和有余听到小和尚的叫声回头看了过去。

然后有余率先笑了起来,朝着谢瑜扬他们走了过来。

“奴才眼拙,匆忙之间竟然没注意到谢大人。”他说着上前拱手,“还请谢大人见谅。”

章驹这才随后走了过来,拱手叫了声“谢修撰”,就把目光落在了林雨时的身上。

“敢问,谢修撰身边的这位姑娘是否是谢修撰的未婚妻,肴园的主人?”

那内侍装扮的有余一开口,林雨时只当是宫中有事找谢瑜扬,却不想如今看来这目标竟然是她。她愣了下,这才略微屈膝道:“正是民女。”

说着她大胆抬头看过去,“大人这般匆忙,难不成民女的肴园出了什么差错?”

“林姑娘不必担忧,并非如此。”有余长长舒了一口气,找到人就好了。他略微整了下衣服,手中的拂尘一甩,笑着上前道:“是有喜事!我先在这里恭喜林姑娘了!”

他声音虽然不尖利,然而毕竟是内侍,这般兴高采烈的说话还是听着有些刺耳。

林雨时忍住皱眉的抽动,心中却是猛然咯噔了下,下意识就转头看向身边的谢瑜扬。

谢瑜扬略微挪动了半步,半遮挡在她的前面,这才拱手问有余究竟是何事。

有余对他还算客气,口齿清晰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宫中有孕的祁美人茶饭不思,皇上听闻京中肴园的主人林氏厨艺了得,特让他们出宫来请。

“那肴园不过是个私房菜馆,平日里也不见得多有名,下官倒是没想到竟然连皇上都知晓了。”谢瑜扬这话说得客气,虽然隐晦可意思也表达得清清楚楚。

有余闻言有意卖他一个人情,就笑着道:“听闻是东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有人入宫前尝过林姑娘的手艺。”

东宫太子那边的人?

林雨时见谢瑜扬露出了然的神色,立刻把她跟太子东宫的人没有任何接触的想法抛开了。

谢瑜扬既然立刻就能想到,那就证明她跟东宫的人还是有点关系的。林雨时努力回忆了下她的食客,最终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位柳大人的妻妹,她见都没见过的余十三小姐。

那位余十三小姐当初就说是来京参加选秀的,这是选入了东宫?

有余说完这话并未立刻催促,一旁章驹正想开口,就见谢瑜扬上前一步道:“林氏乃是下官未婚妻,皇上突然传召她入宫,不知道下官可否陪同?”

“这——”章驹有些迟疑,倒是有余笑着道:“谢修撰可别为难咱们这些跑腿的,这可是皇上传召。再者林姑娘是进皇宫,谢修撰自然是懂得无诏不得入宫的道理。”

谢瑜扬闻言只上前握住了有余的手,笑着道:“那还请孙内侍在宫中多提点我未婚妻林氏几句,她生于乡野,不懂得宫中规矩。”

有余轻轻捏了下那塞入掌心的荷包,笑着应了,这才转头看向林雨时。

“林姑娘,请吧,莫要让宫中的贵人等久了。”

谢瑜扬一直陪同林雨时到了宫门口,亲自送了她下车。这一路路途不近,两人在车中并无他人打扰,谢瑜扬趁机说了不少宫中的事情给她听。

林雨时被传召入宫这桩事情来得太突然,不要说她本人了,就连谢瑜扬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桩事情,转而才想到,上辈子的林雨时根本就没有活到两人相见,京城之中就更没有这个人了。

皇上的脾性和太子的性格,甚至还留在宫中的九皇子、以及帮着太子的八皇子,他们这些人忌讳,谢瑜扬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最重要的还是宫中的规矩。

林雨时用了当初记菜谱的专注,恨不得把这些都刻在脑子里。

“还有——”马车停在宫门口,林雨时要下车的时候,犹豫了一路的谢瑜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林雨时回头,感受到了谢瑜扬掌心冒出的那层细密的汗水。

一直看似冷静,游刃有余的谢瑜扬在为她紧张。

这点认知让一直紧张地林雨时忍不住放松了些,她唇角露出了些细微的笑容,低声问道:“大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谢瑜扬倾身过去,嘴唇几乎要碰到林雨时的耳朵。

他压低了声音飞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往后退了些,“下车吧。”

站在马车旁目送人入宫,谢瑜扬才又重新上车换了之前带上的官服,吩咐赶车的边野回去肴园那边,先把这几天定了只有林雨时会做的特色菜的订单都取消了。

“若是有人问起,就直接说林老板被请入宫中了。”谢瑜扬说完跳下车摆摆手示意边野赶紧回去,然后也拿着腰牌入宫直奔翰林院。

他得想个办法,尽快在皇上面前找个露脸的机会才行。

林雨时一直被带着往后宫中走,直到前面带路的有余停下脚步她都没回过神来了。只觉得满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余把她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这房间朝向还不错,就是进去之后有些热烘烘的。

大约是收了谢瑜扬的好处的缘故,过了一会儿有余让人给上了茶水,还有一个冰盆。

“林姑娘稍等。”他说完这话就带着宫女离开了。林雨时一个人坐着,一开始都不敢乱动,也不敢喝茶。怕喝多了内急,到时候更麻烦。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开始觉得四肢恢复了知觉,然后忍不住在心里把谢瑜扬骂了无数遍。

临走的时候说那么一句话,就不怕真把她吓着了!

想到那句话她就觉得心跳加速,忍不住捂住心口缓了两口气。她这边还没彻底缓过来呢,就听到安静了半响的房间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林雨时不动声色放下手,然后就看到一个宫女进来。

“林姑娘,皇上召你觐见。”宫女打起帘子把林雨时请了出去,然后在侧前方带路。一路两人安安静静,就算是遇上了宫女、太监,也都是点头示意。

林雨时莫名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森然之意。

知道看到有余,她才把脑补的被人设计带到了旁的地方,遇到了不该看不该听的胡思乱想丢到了一边。

皇上今年七十有余,须发全白。

林雨时进去的时候只飞快瞥了一眼,连着眉眼都没看清楚就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放肆了。她按照之前有余交代的行礼,开口就是:“民女渝州稜县柏杨村林氏、林雨时觐见吾皇。”

这句话是谢瑜扬教她的,让她不要提肴园,直接提出处。

林雨时一开始还没明白,如今听到上首皇上轻轻嗯了声,问道:“你说,你是哪里人,叫什么?”

“民女来自渝州稜县柏杨村,就是两年前遭了天灾的渝州。”林雨时心下大定,,声音更稳了三分,“民女林雨时,曾经还被皇上下诏夸赞过。”

她说着略微直了直身子,并不敢抬眼看,声音却透着几分与有荣焉的意思。

“皇上夸赞民女,‘巾帼不让须眉,仁义有佳’。”

上首沉默了片刻,然后皇上才缓缓开口。“难怪朕听着你的名字有些熟悉,原来是你。”当年林雨时可以说是倾家荡产赈灾了。而渝州、稜县也成为整个灾区最为平稳的地区。

如今想起林雨时是谁,皇上倒是更亲切了三分,说了平身,还赐了座。

林雨时不敢坐实了,只坐了一边,略微侧着身子,听皇上说话。

皇上如今年纪越发大了,早朝也是三五天才上一次,政务大多数都交给了太子处理。自然了,若是遇上大事,还是需要他来定夺的。

不过,如今他的心思都在祁美人腹中的孩子身上。

那个,林雨时临入宫前才从谢瑜扬口中得知,注定保不住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