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坐在一起咔嚓咔嚓吃面饼,顺便等泡面泡好。

等林雨时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尝了一口,宣布:“可以吃了!”几个人齐刷刷一起动筷,动作都跟她一模一样先是把面条拌开,然后挑起来看了一眼这才送进嘴里。

泡面的魅力就在于闻着特别香,如果真材实料做出来的,第一次绝对能让人馋得恨不得了连舌头都吞一起吞下去。更何况,这泡面虽然不是煮的,可是泡面的汤却是之前炖好的鸡汤,味道格外鲜美。

一人一块面饼是绝对不够吃的。

林雨时做得虽然多,可也不够让每个人都敞开了吃。

张婶另外煮了一大锅饭,几个人凑合着吃了,不是偷偷看一眼放在一旁准备第二天给谢瑜扬带去参加春闱的面饼,仿佛就要看着面饼下饭一样。

林雨时也是好久没有吃过泡面了,这种原汁原味、真材实料的泡面猛然一吃确实觉得美味十足。当下就承诺等明日送了谢瑜扬去考场,回来他们就接着做面饼。

“明日张婶早些去集市看看有没有牛肉,若是有还可以做红烧牛肉面,香辣牛肉面。”林雨时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谢瑜扬,见他仿佛竖着一双耳朵一般认真听着,不由抿唇笑了笑:“还有小鸡炖蘑菇,酸菜泡面,只要你们不觉得吃腻了,就可以一直吃下去。”

“姑娘,求求你别再说了,再说我都要流口水了!”张淼可怜兮兮地说,一旁水生也用力点头。

一家子人难得凑在一起吃饭,结果每个人都被林雨时说得觉得口中的粥索然无味。还好第二日就是春闱的日子了,纵然每个人都被林雨时说地心痒痒的,可连最小的张淼和水生都没有说吃了晚饭就去做面饼。

这晚一家人都早早就睡下了。院子里悄无声息,林雨时却难得失眠了。她翻来覆去睡不下,就干脆起身披着外套去院子里坐坐。明明第二日要参加决定未来命运考试的人是谢瑜扬,偏偏是她紧张得睡不着。

林雨时苦笑着出门,一抬头就见院子中已经有人了。

只看那挺拔的身影,她就能够一眼认出是谢瑜扬了。林雨时脚步一顿,刚刚还有点愤愤不平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失眠的心情莫名就被平复了下来。

她原本不想打扰谢瑜扬的,偏偏谢瑜扬好似长了一双猫耳朵一样,竟然察觉了她的到来,回身看了过来。

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林雨时也就没有了躲闪的意思。她笑着走到谢瑜扬身边,抬头看了看当空的皓月,低声道:“大哥是睡不着吗?”

谢瑜扬笑了笑,“想起来一些往事。”林雨时有些小心翼翼为他紧张的模样,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他知道眼前的人怕是误以为他在担心明日的春闱,这才会说话用词都如此谨慎。

“我没事,你要是睡不着,不如陪我坐坐?”谢瑜扬说着走到廊檐下的只到膝盖的木栏杆边坐下,身边还留了个空位给林雨时。

林雨时有点摸不准谢瑜扬是不是真的紧张到无法安眠,迟疑了下才坐过去,考虑着该怎么当一个知心姐姐安抚他的情绪。

她坐下的一瞬间谢瑜扬仿佛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而很快这种淡淡的香味就把他给包围起来了,原本还有些凉意的晚上一瞬间就变得暧昧起来。

谢瑜扬眼神变得幽暗起来,不自觉往林雨时那边挪动了点。

这点小动作几乎是立刻就被林雨时给察觉了,她抬头看过去,叫了一声:“大哥?”

谢瑜扬动作一顿,转而脸上就浮现了些许的笑容。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低声问道:“雨时,你可能想过以后会怎样?”

以后?

林雨时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谢瑜扬这话,反而低头沉思起来。谢瑜扬这话,应当不是问她以后有什么计划。他在春闱之前这么问,究竟是对春闱没多少信心,所以有些担心未来吗?

林雨时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谢瑜扬,却见他神色很是沉静,并没有多少忐忑不安之意,就连那一双眼睛也漆黑入夜,让人看不出里面所蕴含的情绪。

大约是感受到了林雨时的目光,谢瑜扬勾起唇角。

“有想过吗?”他说,却没有指望林雨时回答,反而继续往下说:“我刚刚就是在以后的事情。”

林雨时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凛,之前谢瑜扬明明说是“想起一些往事”的!

现在又说在想“以后”的事情?

谢瑜扬也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一个不留神他竟然说出了前后矛盾的话。他抿了下唇,沉默了片刻。

而林雨时在他沉默的时候没有贸然开口,只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他再次开口,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谢瑜扬才轻笑了声。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平日里不是在家中就是在肴园,大约对京中的情形也不是很了解。”他说着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姿态虽然放松,可是眉心却微微皱了起来,明显事情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今年是成泽五十二年,今上已经在位五十二年了。”谢瑜扬慢吞吞地开口,语气虽然平静无波,可是这话里的内容却让林雨时吓了一跳。

林雨时对于这个时代并不了解,一般人平时说话也不会说当年的年号,甚至很少提起是哪一年。她也不敢贸然问人,只怕说错了话引得人怀疑。

如今听到谢瑜扬这般说,她立刻想到的问题就是今上的年龄,和是否长寿。若是不够长寿的话,在这种人均寿命大概也就是五六十的时代,这个国家很快就要面临朝代的跌更了。

林雨时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谢瑜扬暗示的意思给吓得跳出胸口了一样。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今上是几岁登基的?”

谢瑜扬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缓声道:“二十有一。”

今上竟然七十三岁了!

林雨时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瑜扬,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慌乱。大约是她的敏锐和震惊愉悦了谢瑜扬。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半响才止住了笑意,道:“你所想得没错,今上年岁确实大了。”

“那——”不知道为什么,林雨时莫名就想到了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嫡。明知道有些话不该贸然问出口,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陛下膝下有几位皇子,可立了太子了?”

“太子今年三十有六,上面有两位兄长,并不算出色。倒是太子之下——”谢瑜扬沉默了片刻,转而才道:“太子之下还有六个兄弟,最小的今年大约是跟我同年,最是顽劣不堪,不过大约是小儿子的缘故,皇上颇为喜欢。最大的只比太子小了半岁,因此母亲出身低贱的缘故,并不出色。”

“我听闻皇子成年成亲开府之后,皇上都会赐下封地,让他们去封地——”林雨时眨了下眼看向谢瑜扬,用眼神询问各位皇子的情形。

谢瑜扬原本满腹心事,考虑着他春闱之后夏日之前就会重入朝堂,到时候是还如同前世那般按部就班,当一个年纪轻轻的入阁大臣,还是换中活法。结果,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林雨时给打断了。

如今再看着林雨时这般反应迅速的模样,倒是心中升起了些许的想法。

他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都说了出了。

“大皇子、二皇子都去了封地并不太引人注意。太子排行第三,如今在东宫住,平日里除了帮忙协理朝政之外,还会继续跟着各位大儒读书。”

“四皇子十二岁那边意外伤了一条腿,今上怜惜他身有残疾且幼年丧母,如今倒是在京中住着。六皇子与四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因为照顾四皇子的缘故,也在京中。余下五皇子、七皇子也去了封地,年纪最小的九皇子还未成亲,也在京中,甚至还住在宫中。”

林雨时听得认真,谢瑜扬这话说完她又等了一会儿,半响才忍不住问道:“那,还有一位八皇子呢?”

“八皇子……”谢瑜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复杂。半响,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低声道:“八皇子因为天生心疾的缘故也在京城修养。他已经成亲,也不好整日闲着,皇上就命他平日里除了读书之外,还跟着太子协理朝政。”

这是同样留在京中的六皇子都没有的殊荣,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引得太子忌惮,最后——

谢瑜扬抿了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按了下去,笑着道:“如今你那肴园里往来几乎都是京中权贵。这些人自然是看靳越的面子,也是因为肴园僻静的缘故。所以,肴园里面用的人,你要慎重再慎重才好。”

这话他实际上不应该这么早告诉林雨时的,万一把她吓到就不好了。可是,大约是心底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谢瑜扬还是没忍住提前告诉了林雨时。

不然,日后他一步步站在那些京中权贵的跟前,走向朝堂之时,毫无准备的林雨时难免会被人利用。

林雨时一时没有说话,谢瑜扬见状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林雨时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大圈,入手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手有些冰凉,让谢瑜扬心中一紧,有些话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了。

“你不要怕,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总会站在你前面的。”这算是一个承诺,也是他心中真正所想的。

不管林雨时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他们两个人这三年多间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早就已经是比家人更亲密的关系了。

林雨时先是被谢瑜扬暗示的肴园要加强人员管理的暗示给说得愣了下,还没回过神来手就被握在了一个温热的掌心里。她一时间心绪复杂,却没有一点抽出手的意思。

这点乱七八糟的小心情都没来得及让她品出个酸甜苦辣来,就听到了谢瑜扬那一句铿锵有力的话。

林雨时愣了愣,把前后的话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缓声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