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简欢走去车边,徐敬衍没有立刻就转身回住院部里去。

憋在胸口的苦闷心情,在看到简欢的瞬间,都神奇地烟消云散,甚至还有淡淡的轻松和愉悦。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情绪变化,速度之快,令他感到诧异之余,又觉得很微妙,就像是看着自家长大成人的孩子。

夏澜说,她是个没被教好的孩子,但他不这么认为,简欢不管是谈吐还是言行,都不曾流露出过粗陋,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孩,他的心口,仿佛被暖流填充,因为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苏蔓榕的那番话。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苏蔓榕的那番话。

她说:“不是你亲自拿着孩子的头发去验的dna吗?难道那份鉴定报告的结果你忘了?”

不,他一直都没忘,那份鉴定报告是他心里那道抹不去的疮痍。

那个时候,他不顾家中反对,为了跟她在一起,不惜净身从徐家搬离,跟她在外面租房子。

他一直都知道简宁萱心里有一个霍政东,霍政东‘死’了,他以为自己只要努力总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直到有一天,霍政东出现在他们租住的家门口。

简宁萱抱着霍政东在屋里痛彻心扉地哭,从不抽烟的他坐在屋檐下抽了两包烟。

失踪了大半年的恋人死而复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玩笑。

徐敬衍没有乘坐电梯,走在楼梯间里,想要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往事,但,效果甚微。

那天,他刚点燃最后一根烟,霍政东打开门出来,他起身,听到霍政东说:“敬衍,我要带宁萱走。”

屋子里,简宁萱眼睛红肿,含泪地,隔着门口的霍政东,望向他。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悲凉和歉意,前一天,他们还在商量婚期,今天,她却要跟着另一个男人走。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收拾行李,看着霍政东替她披上外套,看着他们一起走出屋子。

只是他没想到,在三天后,简宁萱会拎着行李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回来了,没有跟着霍政东走。一个月后,简宁萱发现自己怀孕,但之后的日子,她却不曾再开怀地笑过。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他亦被她的冷漠折磨得精神压抑,开始不愿回那个家去见到她。

他不知道,她所有的不开心,是不是因他而成,他亦不敢去猜测,那三天,她跟霍政东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无意间告诉他,在那几天,简宁萱跟霍政东在招待所里同吃同住。

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他比什么都清楚。

当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他对自己说,如果孩子是他的,他怎么也不放手,如果是……他会放她自由。

人有时候,总是冲动行事,之后分开的好几年,夜深人静时他会问自己,倘若当时他没有拿着孩子的头发去做检验,那么,他们是不是还会在一起,还是……他也会放她走,放她去找她深爱的那个男人?

……

上到徐老所在的那一层楼,徐敬衍收起凌乱的思绪,正好碰到从病房里出来的霍莫霆。

霍莫霆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还是跟他打了招呼。

徐敬衍点了下头,道:“下去吧,别让一个小姑娘家的等你太久。”

霍莫霆正眼看向徐敬衍,脸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徐敬衍笑了下,解释:“我刚下楼买东西时碰到了她,你带她过来前,怎么也不垫饱她的肚子?”

“等会儿,就带她去吃宵夜。”

徐敬衍从霍莫霆这句话里听出他对简欢的在意,笑容温和了许多,“那去吧,我进去看看父亲。”

两人对刚才徐老在病房里说了什么都没谈及,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会主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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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莫霆下楼,走出住院部,车里,简欢已经靠在后座睡着了,抱着一个抱枕,睡颜安宁简单。

他上车,关车门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