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用透明胶带粘着错别字,心不在焉的动作,一连粘错两个单词,听到那脚步声进了书房,她立即放下笔走进厨房。

冰箱里只有几瓶纯净水,叶知秋随手拿了一瓶,当冰冷的液体滑过齿关,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没停下来。

她大脑里挥不去的是那抹松枝绿。

霍仲骁穿着那件军衬,敞开的衬衣领口纽扣,单薄的布料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背脊线条以及宽厚结实的肩膀胸膛轮廓,尤其是他的眼神,安静地投过来,眼底的沉默让她莫名的心慌。

叶知秋的肠胃不是很好。

在温哥华那几年,深夜躺在床上死去活来地痛过几次后,她基本不再碰放过冰箱的冷饮,就连冷水也很少喝。

手里的水瓶突然被拿走,叶知秋心跳一滞,她蓦地回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衬衫和皮带扣。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不烧水?”厨房因为多了个男人显得逼仄。

叶知秋想出去,但霍仲骁挡着门口,她别开眼的时候轻声道:“就口渴了,随便喝点,不用那么麻烦。”

这算是今天两人见面起第一次不是只有一方说话的交流。

“客厅里有饮水机。”霍仲骁高大的身形遮挡了灯光,大片的阴影投在叶知秋的身上,无形中带给了她压力,他低缓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格外清晰:“晚上睡觉前不要喝冷水,以后记住。”

“嗯。”叶知秋有口无心地应着。

她靠着流理台,双手交叠背在身后,热裤下纤细白希的双腿,右腿稍稍弯曲,棉拖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着地。

如果把这个场景替换成课堂,那她一定是个开小差的学生。

叶知秋以为他交代完就会出去,但等了良久都未见霍仲骁移步,她下意识地抬头,发现他正低头在看自己,他漆黑的眼眸在夜晚看上去尤为明亮,眼底蕴含着她所读不懂的深意。

光线昏暗的厨房,四道目光相触,空气里流动着某种微妙的情绪。

尖锐的指甲抠进手心肉里,叶知秋感觉到细微的疼痛,但她发现自己却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地转开眼,呼吸间掺杂了男人独有的味道,干燥的烟草味,须后水味,还有隐隐的酒味……心脏下一秒仿佛就要从喉咙里窜出来。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彻整个屋子。

霍仲骁转身去开门,叶知秋手撑着流理台,她的双腿有些发软,侧头,窗户上倒映出一张娇艳欲滴的红脸。

……

来敲门的是一对住在楼上的夫妇。

叶知秋已经回到餐厅,拿着笔写自己的作业,耳朵里却不时飘进门口的说话声。

“我看你家灯亮着,就跟老徐说过来瞧瞧。”说着,女人往屋里瞧了瞧,问:“小秋还在医院吧,情况怎么样?”

这栋楼里住的都是跟霍仲骁同个团军官的家属,但韩菁秋来了二十来天,不说没跟这些性格爽直朴实的军嫂混熟,反而嫌弃人家穿着打扮老土,宁愿关起门来看电视也不肯跟她们多说一句话。

韩菁秋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大闹了一场,砸烂了原先家里配置的不少家具,这也让大院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霍仲骁有个性格骄纵任性的老婆,加上霍仲骁不太回来,大家见这夫妻俩感情冷淡,待韩菁秋渐渐也没开始的亲近。

因此,在韩菁秋住院时,大院里也没谁第一时间跑去看她。

韩菁秋会出车祸,也是因为跟霍仲骁闹,霍仲骁没多说直接走人,她哭叫着追出去,结果在横穿马路时出的事。

……

那军嫂忽然向霍仲骁问起她,叶知秋没听到他的回答,倒是军嫂瞧见她的试卷后道:“你家侄女今年也高考了吗?我们家岩岩也是,昨晚跟他打电话,还嫌我们浪费他复习的时间。”

“……”

叶知秋没听清楚霍仲骁说了什么,好像他又没开口,她坐的位置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夫妇俩坐了会儿就起身离开。

防盗门合上,叶知秋感觉到脚步靠近餐厅,她不由攥紧手中的笔,脚步停在餐厅外,片刻后又转去客厅。

屋子里的沉默突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喉咙也干得发疼。

叶知秋退开椅子,没有在客厅看到霍仲骁,只有书房的灯亮着,她站了会儿,去厨房拿杯子喝水,然而在看见流理台前的男人时脚步一顿,然后才走进去,环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杯子。

“小姨父,家里没有杯子吗?”她故作轻松地问。

霍仲骁没回答,他抬起手拉开了上方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新杯子递过来。

“谢谢小姨父。”她伸手去拿,握住杯子,另一边却没松开,她稍稍用力,对方还是没放手的意思。

就像在医院的楼道里,他伸展着长腿不让路,那份刻意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不再以为还是自己的错觉。

叶知秋抬头,愤愤地瞪他,她的眼圈微红,有种被人耍弄的委屈。

她瞟见旁边的小盆栽,随手拔掉那几株富贵竹,抄起底下那个玻璃盆,将里面的水尽数泼在了他的军衬上。

下一瞬,她纤瘦的手腕被牢牢攥住。

叶知秋想要甩开,霍仲骁猛地一把扯过她,在她反应过来之际,嘴唇上已然多了一股灼热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