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闭眼,可无论试多少次,他还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以如今屈辱的姿势被栓起。

芝芝故意晾着江慕,呆在那样没有光亮的屋子,没水没吃食,普通人都熬不住。

更别提天子骄子江慕,芝芝一想到他那满背脓包,便忍不住想笑。

这么些日子未清洗,想必定是浑身上下馊极了。

芝芝倒有些期待下次同江慕的见面,他会不会大小便失禁,浑身骚臭,胡子邋遢,看她像个救世主般。

芝芝这几日被困在了柳府,本想出府给江慕送些吃食。

无奈,柳南之同前两世变化颇多,不止花灯节未去,还时不时去柳夫人院中请安。

芝芝能感觉到柳南之这厮定是也像她这般重活了,人家才是这话本子中的主角。

她像往常那般做好个丫鬟该做的事,如今她不是柳南之的对手,她上一世唯一能近身的便是柳南之。

柳南之爱的不是谢小姐,也不是何梅王姬,而是宰相府姨娘生的一房庶女,名讳温静怡。

静怡小姐生的极美,谢小姐比不了,梅王姬更比不得。

芝芝曾以为柳南之是真心欢喜谢悠,捧着她尸骨为她寻遍名医。

后来谢悠惨死,芝芝以为他是欢喜梅王姬的,为替她腹中胎儿报仇,将她活活打死,将郡主折磨的没了人样。

再后来,柳南之同静怡小姐相遇,一见钟情,这回芝芝可真真切切感受到何是爱了。

静怡小姐心底喜欢新帝。

柳南之这回呢,毕生温柔都给了静怡小姐,也没做出将人囚禁府中的荒唐事。

他为静怡小姐遣散后院,这对已出嫁的女子可谓是耻辱,实属天下之大稽。

梅王姬一时没想开,投江自尽,柳南之得知后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了。‘’连尸首都未派人打捞。

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如今看来,她们这些生来便是配角的,最后都逃不过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尚在花季便被折磨惨死的谢小姐,投江自杀的梅王姬,以及她活了两回,为人撑起柳家,却被剁了手指头,拔了舌头,被扔去乱葬岗。

她们都是有血有肉的。

芝芝送完茶水,急忙退下,她在那屋每待一刻钟,都有同柳南之同归于尽的念想。

柳南之扫了眼芝芝,‘’将我这茶水换一杯。‘’

芝芝脸上没怨言,乖巧地端着茶水退下。

柳南之视线却从未离开过芝芝。

柳夫人扫着自家儿子,喝了口茶道,“近日里怎来的这般勤。”

“本就该晨昏定省的来看母亲。”

柳夫人笑了笑,“是来看我这老太婆,还是瞧旁人的。”

柳南之冷着一张脸答道,“自是来看母亲的。”

柳夫人示意身边丫鬟退出,她试探道,“你这几日来目光可一直放在芝芝那丫头身上。”

她细想着自己这儿子这些年连个通房丫鬟也未曾纳过。

这么般岁数,也该成家娶亲了,就算不娶妻,也该有个妾室了。

“若是喜欢,便纳了,芝芝那丫头虽容貌上差些,人踏实可靠,算的上贴心人。”

柳南之怔了好一会,无声笑了笑。

他眼神晦暗,说来可笑,他前两世痴迷两个不爱自己之人。

温静怡自己将心都掏给她了,可人家呢,心里装着新帝,他本以为他想坐上皇后宝座,未曾想人家只是想坐新帝的皇后。

也怪他像着了魔般,为她起兵谋反,人转头就将此事告知新帝,他到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战死沙场的结果。

直至他临死,才发觉自己是身处话本子中,所以他痴迷着谢悠,痴迷着温静仪,真是可笑至极。

细想这两世,唯一待他好的竟只有芝芝,想到这,柳南之讽刺一笑。

上一世,他重生时,芝芝可也重生了,躲得他远远的。

他眸光微暗,沉默良久,怎么这回还跟没事人一样。

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冷冷丢出几字,“是挺喜欢的。”

这回轮到愣的是柳夫人了,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芝芝出身虽低些,但在我这也侍奉这些年了,位分便抬到妾……”

“母亲,日后我总是要娶妻,芝芝出身低,若真抬妾成何体统”柳南之打断柳夫人的话。

柳夫人秀眉皱了皱,点头叹气道,‘‘终究是委屈芝芝那丫头了。’’

柳南之笑了笑,委屈他想起芝芝吃的苦,当他的通房已是恩赐了。

柳南之起身,‘‘那就劳烦母亲同芝芝说说。’’

他大步出了门,扫了眼在门口乖巧守着的芝芝,嘴角勾起嘲讽笑。

唯一真心待过他,竟是芝芝,真是荒唐至极。

如今温静怡也不知夜里睡的是否安稳,想到她,柳南之脸色沉了下去。

芝芝不知柳南之前世死的凄惨,只当他不去花灯节,应是等着同温静怡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可柳夫人唤她进去,说的那番话却令芝芝变了脸色。

她直直跪地,态度坚决,‘‘夫人,芝芝只想嫁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

柳夫人未料想到芝芝不同意,柳家哪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了。

她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劝道,‘‘芝芝,虽说现在分位低些,待日后公子娶了正妻,定会将你抬妾的。’’

她拉起跪地芝芝,摸着她的发,‘‘你是打小在我身边长大的,夫人疼你,不会亏待你的。’’

柳夫人接着道,‘‘日后若是给南之生个大胖小子,夫人便做主抬了你贵妾。’’

芝芝胃里反着酸水,她心底知道柳南之瞧不上她,此番只是想试探她的反应。

可哪怕仅仅只是听见同他生孩子,她便想吐,芝芝强忍下不适,委屈巴巴地摇头道,‘‘夫人,芝芝不是嫌位分低。’’

她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宁为穷□□,不为富人妾。’’

若是平时柳夫人定是不勉强,而是自家儿子已这般岁数,房里连个贴心人也未有。

这好不容易瞧上芝芝,柳夫人已有些不悦,‘‘芝芝,公子的才能你也知晓,日后定有番大作为。’’

‘’保不准会封异性王,那时你怎能叫妾室呢?‘’

‘‘若是公子喜爱你,你有孩子傍身,当个侧妃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拉芝芝的手,‘‘听句劝,公子生的俊俏,为人也是正直,后院也未有一人,虽说是通房丫鬟,可也是能执掌中馈。’’

‘‘不过那也是在夫人未进门前,你是个懂规矩的孩子。’’柳夫人松开了手。

芝芝面上还是挂着笑,若是果断拒绝会显得她的太过不知好歹。

芝芝心里自嘲笑着,是啊,以她这等身份来讲,能嫁与柳南之是多大的荣誉。

真是令人作呕,芝芝犹豫着,‘‘夫人,我再考虑考虑,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柳夫人温声细语道,‘‘你从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也是将你这孩子当亲女儿看了。’’

芝芝点头,便退了出去。

她心口堵着口气,不管何时柳南之都能轻易决定她的生与死。

芝芝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她克制着自己恨意 ,也不知这话本子究竟有几个女主,她也没找那女郎细细问清楚。

若只有温静怡,她眸光一转,纳妾的事若传到她耳里,她不信柳南之坐的住。

以他那痴情性子,芝芝冷笑,只觉得胃里反着酸水,恶心至极。

回了院,她满心欢喜,一脸娇羞同红杏说这此事。

红杏自是不信,只当芝芝疯了,“公子怎会看上你?别在这白日做梦了?”

芝芝一副沉浸喜悦的模样,“你怎不信,夫人今日亲口同我说的。”

红杏冷哼,只当芝芝疯了,可直至午时,柳夫人送来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红杏目瞪口呆,只当自己还未睡醒,她用力捏着自己,是痛的,不是在做梦。

红杏见芝芝一脸娇羞的模样,更觉得不可置信,她生的比芝芝好看那般多,为何夫人会瞧上她,许她做少爷通房?

芝芝看出了红杏的心思,红杏生的美,不管前世今生都未嫁个好人家,心中自是不平。

芝芝拿着玲珑玛瑙镯子,那镯子颜色通透,样式精美。

她走到她面前,塞给她,“这些日子,你也照顾我不少。”

芝芝眼神有些期待,故意道,“日后若我成了主子,你可愿来照顾我?”

红杏一把甩开她的手,翻着白眼,出了门。

她越想越觉得火冒三丈,芝芝长的那般丑,凭什么她能给公子当通房丫鬟。

芝芝看着手上镯子,心里有些滋味,她此番算是利用的红杏的嫉妒心。

以红杏的性子知晓这事,定会去勾搭柳南之,认定柳南之连她这般丑的人都收,自己定是更是能飞上枝头。

以柳南之那阴郁脾性,应是不会放过红杏的。

芝芝犹豫良久,终是在红杏有这心思,及时阻拦了她。

见她消停回屋,芝芝心才安不少,有些庆幸,若是红杏因此惨死,她同柳南之等人又有何区别。

如今,只好自己想办法。

柳南之此番也只是试探,若她表现的像个娇羞少女,他消了疑心,自是不会让她当何通房丫鬟。

可芝芝还是没拦住红杏,她只觉得芝芝是怕她被公子看上,所以才在少爷回房路上拦住她。

红杏在芝芝熄灯后,又偷偷溜出去,许是该着了,柳南之正巧那夜回府晚了。

他瞧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红杏。

次日,芝芝再起身,丫婆们议论纷纷,红杏的尸首从江中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