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女子很快被推上来,凌朝风也被其他路人拽上了岸,女子吃了很多水气息奄奄,众人又是掐又是拍,总算让她缓过一口气。

不多久她的家人赶来,一家人在岸边抱头痛哭,凌朝风见这光景,便知无碍,他浑身都湿透了,只想快些回去换衣裳。

可是小晚的簪子……凌朝风的心突突直跳,毫不犹豫地,转身跳入水中去找。

“哎,你怎么又跳下去?”

“丢东西了吗?”

岸上的人大声地问着,只见高高大大的男人,一次次潜入水中,然而凌朝风很快就意识到,簪子是几乎枯朽的枝条,即便落在水里,也该浮在水上,河面上若不见踪影,就绝不可能沉到水底。

簪子丢了。

他失望至极,仰面躺在河水上,望着遥远的苍穹,心中一声声念着:“小晚,你在哪里……”

岸上的人以为凌朝风昏过去了,纷纷下水来救他,凌朝风不想给旁人添麻烦,只能迅速上岸,那落水的姑娘被家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满目愧疚地望着凌朝风。

凌朝风挤干身上的水,向众人致谢,转身便要离去,听见女子在身后喊他:“这位大哥,请问……您掉了什么东西?”

凌朝风回眸看她,笑道:“找我的妻子。”

“妻子?”

凌朝风颔首:“我的妻子不见了。”

“可是……”那姑娘朝河里看了看,越发听不懂了。

凌朝风道:“我没丢什么东西,你别担心,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和家人商量,别再寻短见。”

那姑娘低下头,而她的家人前来对凌朝风千恩万谢,凌朝风应付了几句后,到底是离开了。

这一折腾,加上之前连日的赶路,凌朝风回到客栈换洗后就倒头大睡,竟是一夜不醒,直到隔日天明才睁开眼。

他起身松了松筋骨,下楼来找店家要些吃的,却见店门前一个瘦弱的姑娘徘徊,凌朝风认出来,就是昨天落水的女孩子。

她也看见了凌朝风,眼睛一亮,跑进门来,激动地说:“恩人,您果然在这里。”

凌朝风淡淡地问:“找我有事吗?”

姑娘点头:“恩人,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丢了什么东西,不然我这辈子都会不安,对不起,为了救我,害您丢了重要的东西。”

凌朝风微微含笑:“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不值钱,你无处可买,也无法赔我银子,是我自己不当心,兴许不是在河里丢的,可能早就丢在其他地方,姑娘别放在心上。”

姑娘低着头不言语,凌朝风劝道:“回去吧,你的家人又该担心了。”

她怯怯地看着凌朝风,欲言又止,想了一想,顺手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是普普通通的一支银簪子,可是她很爱惜,双手奉上,真诚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首饰,恩人您能收下吗?若之后找到您的娘子了,可以送给她呀。您收下,我就安心了,不然……”

“那我收下。”凌朝风倒是干脆,伸手接过簪子,“这样你安心了吗?不过要答应我,将来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勇敢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怎么知道你下辈子投胎就能过得好?”

姑娘笑了,向凌朝风欠身:“我会记着您的话,希望您能早日找到您的妻子。”

“多谢。”凌朝风收好了银簪子,送那姑娘出门,看着她步履轻松地走向远方,不禁轻轻一叹,他很明白,小晚不是人,她若不能来相见,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找到她。

九天之上,北极星宫中,阿妩正独自一个人在观星台上,霈儿跟着紫微大帝去修炼,此番要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回来,平日里两人形影不离,这几天都是阿妩一个人,小娃娃很是想念她的青梅竹马。

似烟缓缓而来,轻唤阿妩的名字,小娃娃转身跑来咯咯笑着扑在她膝下。

似烟蹲下,摊开阿妩的掌心,放下两截被折断的枝条,被折断之后的簪子,越发不像簪子了。

“这是什么?”小阿妩娇滴滴地问。

“是簪子,阿妩,替姨母将她修好。”似烟笑道,“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姨母希望你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阿妩捧着两截枯枝看了又看,晶亮的眼眸笑起来,说:“姨母,我好像见过。”

似烟笑道:“我想你也见过,是霈儿的娘亲最爱的东西,阿妩,姨母就交给你了。”

“是。”阿妩小心捧着簪子,“姨娘,我一定把她修好。”

看着小娃娃捧着簪子跑远,似烟欣慰含笑,转身望向西天,不知小晚是否察觉,她的簪子得到老君加持,虽然形断了,可神仍在,所以她和凌朝风的情缘,依旧未断。

可是,小晚现在无欲无求,纵然她记得凌朝风,纵然记得曾经的一切,可又变成了旁观的路人。

“你若好好修炼,何至于不能控制自己。”似烟忍不住责备,“真真活该,也就凌朝风啊,什么都依着你。”

与此同时,西天佛前,握着扫把的小晚,正与几位天官说话。

要知道天上每一个神仙,都是有各自的职务,风雨雷电花开花落,谁也不是闲着的,特别是小晚这般修为不高的小仙女,是一定要有事儿干的。

“我每日在佛前拂尘洒扫,不算吗?”小晚问。

“你没有职务,可不成。”天官道。

“那我要怎么做?”

“你是莲花托生,是否愿意担任凡间司莲的花神?”天官翻着名册,“一年只下凡一季,夏日时,下去逛逛就好。现在凡间已是秋日,来年你才有活儿干。”

“是,那就听您的安排。”小晚应道。

天官见小晚爽快,自然也乐意,给了她令符后,就飘飘而去了。

小晚站在云端往天下看,正好看见白沙县,看见凌朝风在河边负手而立,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目光几乎是将河面一寸一寸的扫过,而后顺着河流的方向,缓缓而去。

然而小晚心中淡淡的,毫无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