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骁望着后视镜里绷着脸杞人忧天的叶知秋:“刚才问你的话,怎么突然到云南来了?”

“……”叶知秋又恢复了最初的沉默,缩回去蜷在座位边上。

“你来这里,家里知道吗?”

他像个称职的长者,开始对她进行盘问:“云南有你认识的同学?以后晚上八点后不要独自外出。”

叶知秋掀起眼皮,懒懒道:“那组团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

霍仲骁被她呛得语塞,随即硬声道:“不管几个人,三更半夜都不许出去。”

“那你自己不还大半夜出来,”叶知秋想着刚才那个挽了他手臂的女人:“你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几岁,我几岁?我在你这个年龄——”他没再说下去。

“你在我这个年龄干什么?”

叶知秋又凑上去,却听到他敷衍地说了句‘没什么’,她看着他的后颈,黑色的衬衣领子很挺括,其实他给她留下的印象,一丝不苟,严肃,古板,半晌,他又开腔道:“反正,晚上女孩子好好呆在家里,乱七八糟的地方都别去。”

“那什么地方算乱七八糟,小姨父刚才准备去的会所吗?”她不耻下问。

霍仲骁突然对这个装傻充愣的孩子无言以对,转头看向后视镜,捕捉到她闪烁的眼神,也发现她眼睛的红肿:“那是工作需要。”

叶知秋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解释,也不再跟他顶嘴,因为挨得近,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小姨父,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喜欢你?”她又开启另一个话题。

霍仲骁没有回答。

她坐回去,揉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嘀咕:“长得蛮漂亮的,就是性格看上去很要强,我怕她压着你。”

“怎么又突然肚子痛?”他突然问。

叶知秋愣了愣,被他一提,右腹又隐隐作痛起来:“可能是吃撑了,刚才,我买了个大番薯。”

说着,她用双手比出了一个大小。

见霍仲骁没再说话,叶知秋看了看他的右手,想起他左肩的伤势:“小姨父,你肩膀上的伤口愈合了吗?”

“嗯。”

他单调的应对让她没了说话的兴致,头靠在车窗上,想起严舆,不免又有些感怀春秋。

……

到了医院,下车的时候,叶知秋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是严舆的号码。

她直接挂掉,又把手机关了。

霍仲骁在前面挂号,叶知秋坐在廊间的椅子上,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他的穿着搭配偏向于稳重,言行举止间也更令人感到放心,两次,都是他陪自己来的医院……她砸了下嘴,还真是好人,难得一遇的烂好人。

想到他的家庭,会长得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也就不稀奇了。

霍仲骁挂了号拿着单子过来:“还能起来走吗?”

叶知秋心想他也不容易,不说耽误工作,还要陪自己折腾,就乖乖地配合,跟他上了二楼。

……

医院替叶知秋做了一番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慢性阑尾炎转为了急性。

“我的建议是,做一个阑尾炎切除手术。”

从小到大,叶知秋都没上过手术台,哪怕是个小手术,也把她吓得不轻,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

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迷茫跟无助。

霍仲骁站在她的身后,沉默了几秒后问医生:“一定要动手术?”

“我看她疼的厉害,与其以后反反复复,不如尽早动了手术。如果你们同意,我马上安排手术。”医生说。

叶知秋仰起头看向霍仲骁,这个陪在自己身边、勉强算得上家长的男人。

霍仲骁斜了她一眼,对医生道:“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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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嚯地打开,光线扎得她睁不开眼,手指却紧紧地揪着身下的台布。

主刀医生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为了缓解病人的紧张,主动跟她聊天。

“陪你来的是你哥哥吗?你爸爸妈妈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叶知秋看到有个护士拿起针筒,身体跟着僵硬,眼圈又红了,声音有些哽:“我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在外地出差,陪我来的是我舅舅……”

她沿用了上次在医院的那套说辞。

当麻醉剂注入体内时,叶知秋疼的五官皱在一起,凭着最后一丝神智,突然问旁边的医生:“我舅舅呢?”

“在外面等着。”戴着口罩的护士道:“刚还签了手术同意书,叫霍仲骁对吗?”

叶知秋哦了一声,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