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娘想将这几件毛衣拆了然后给儿子织两条毛裤, 待细细的琢磨了毛衣的走针后,程春娘很快心领神会的绘出了毛裤的模具, 一切都准备就绪, 可下针的时候困住了程春娘。

盛言楚一直在火炉边小声的背文章,余光捕捉到他娘对着小针头大粗线露出的烦闷表情,笑道:“娘, 这毛衣的织法你得请教我了。”

“你懂?”程春娘表示怀疑。

盛言楚放下书, 从墙角柴堆里挑了几根稍细的三寸小棍,道:“懂算不上, 但我知道毛衣肯定不是用娘手中的绣针来织。”

程春娘红着脸捏着手中的细针是拿也不是, 放也不是。

“喏, ”盛言楚将手中削好的棍子递过去, “娘, 你试试这个。”

其实他会一点点针织, 上辈子上学有一段时间班上的同学突然兴起织围巾,他当时的同桌是一个女生,那女生是上课也织, 下课也织, 他坐在旁边耳濡目染学了一点。

拿着木棍的程春娘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低着头又钻研了下毛衣的走针, 好半天才喃喃道, “我就说嘛, 这样的复杂花纹怎么可能一根针就能做到……”

不待盛言楚指点起针, 程春娘就捏着棍子按照毛线的弯曲规则学习了好几遍,直到她能将拆下来的毛线重新复原成毛衣后才罢休。

盛言楚挺佩服他娘的,没接触过现代的针织手法, 也没人跟她说该怎么用针棒, 他娘愣是凭借着先天的感觉摸索出了针织毛衣的步骤,虽然捏针的手法有些滑稽,但还原出来的毛衣花纹比小公寓里陈列的毛衣要精致的多。

学会了织毛衣后,程春娘首要做的就是将毛衣改小。

面对小公寓大好几号的衣裳鞋子,盛言楚的做法都很鲁莽,直接用剪刀剪了多余的就是了,所以当他娘拿着两件适合他现在骨架的毛衣给他时,他忍不住给他娘来了一个大大的赞。

这还是开胃菜,临近过年的那几天,程春娘一颗心全陷进了织毛衣中,改小了盛言楚的毛衣后,程春娘举一反三,又织了两条毛裤和一副萌萌的手套。

顾及到这东西暂时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程春娘特意在手套外边缝了一层黑布裹住了毛线。

除了这些,程春娘还织了好几双毛袜,长的,短的都是,短的方便睡觉穿,长的则是外出穿。

“娘,你真厉害!”盛言楚竖起大拇指,啧啧道,“有了这些,咱家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这个冬天盛家的确过的舒坦,然静绥县好多人家却难熬的紧。

大年三十中午,盛言楚将小公寓里正宗的火锅端了出来,两人并一狗开开心心的饱餐了一顿。

程春娘边吃边琢磨,一会说家里铺子的辣味不及这个纯正,一会又说仙人洞里的蔬菜没有她买的大白菜甜,总之程春娘是来当美食家来了,吃完后程春娘赶忙钻进厨房研制铺子里的火锅底料,试图开春的时候能将底料的滋味炒的更浓郁更香。

今天是过年的大日子,盛言楚一时没了温书的兴致,可外边大雪还在继续下着,他现在想出门都难,既然不能出去找夏修贤玩,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戴上手套拉着盛小黑在院子里溜达玩闹。

冬日的白昼格外的短,还没玩一会天就黑了,盛言楚扫兴的抱着盛小黑进屋烤火。

屋里程春娘早已架好了火炉,盛言楚清了清身上的雪坐到火炉边上,耳边除了盛小黑的呼噜声以及木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外,再无其他的动静。

程春娘放下手中的长针,走近关严的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看不真切外边的景色,但依稀能看到零散的雪花大瓣大瓣的往下掉,暗沉的天老爷像是忘记了关闸门一样,竟让静绥的雪一下就下了半个月。

“也不知你舅舅家现下怎么样了?”

程家庄是山区,一下雪会更冷更危险。

盛言楚觑了一眼心神不定的程春娘,道:“舅舅家不在山脚,应该无事的,等过两天我去驿站寄封信回去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说到此,程春娘刚舒缓的眉头又皱起,“只是我听说外边街上的路都结了滑溜溜的冰,难走的很,我担心驿站不一定会送信。”

盛言楚早就料到这点了,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宽他娘的心。

“舅舅一家吉人天相肯定无碍。”盛言楚握着盛小黑的两只前爪靠近火炉烤火,道,“娘,衙门的人这些天还在外头巡逻,眼下官府没消息,说明外头的村庄都没出事。”

程春娘立马转忧为喜:“是了!衙门的人如今还在外边,他们既然没递进来消息,就说明你舅舅家没出事。”

程春娘的担忧并非多余,就在两天前,城外不远处一个小山村因山体积雪半夜滑落,一夜之间半个村子都淹进了雪堆里,还好衙门的人及时赶到将人挖了出来,便是如此,还是冻死了好几个人。

既然死了人,那县令张郢的年就别想过了,这不,大年三十张郢还焦心的守在衙门口命人铲雪,城外已然有人冻死,那城中就绝计不能再出现这等事。

然而铲雪哪有那么容易,今年的雪下了后就没有断过,这边的雪刚铲完,不一会儿又落下新的雪,而且将雪铲走后会减少地面上的摩擦,导致很多老百姓经常走几步就摔一个大跟头,有些身子骨不好的人,一摔能摔走半条命。

张郢叹气,所以他这是好心办了坏事?

见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滑倒后,张郢心累的摆摆手表示别铲雪了,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虽然减少了冰上滑倒的现象,但积雪太深走起路来极为的不方便,这不,盛言楚提着东西光从自家走到柳家就费了半个时辰,还好他身上穿了两件毛衣,否则外头的风雪怕是要将他冻成冰棍。

盛小黑皮毛厚实一点都不怕冷,出了小院子后,盛小黑宛若傻狍子似的,两脚并齐的在雪堆里一蹦一跳。

“快些进来暖暖脚。”程菊挺着大肚子,忙喊柳安惠,“惠哥,你去给楚哥儿找双干净的鞋袜来。”

盛言楚上半身还好,下半身几乎都湿透了。

虽说是表姐弟,但如今盛言楚十岁了,程菊当然要避嫌,等程菊一走,盛言楚立马将湿漉漉的毛袜扔进小公寓,然后换上柳家的干净鞋袜。

柳安惠扶着程菊坐下,又给盛言楚抓了一些过年才有的瓜子糕糖等吃食。

“楚哥儿,你将就着吃点。”柳安惠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的年货都没买齐全……本来你菊姐儿有孕是喜事,今年合该好好的闹一闹的,可惜外边大雪封城,街上铺子我都跑遍了才买来这些瓜子和糕糖,其余像样的点心实在是买不到……”

盛言楚又不是真的小孩,他才不馋这些,但过年嘛,总要吃点图个喜庆。

他这次来除了拜年,最主要是来送鸡蛋给程菊。

程菊过了孕吐期后胃口大增,尤为喜欢吃鸡蛋羹,只是如今封城买不到新鲜的鸡蛋,柳安惠便托盛言楚在城东帮他收集一些,他自己这两天也见天的往外跑。

盛言楚挨家挨户的敲门,却也只收了三十来个鸡蛋,这还是他拼着他这张秀才脸才买了来的。

望着篮子里圆滚滚的鸡蛋,柳安惠感激不已:“还是楚哥儿有本事,我跑断了腿也才收了七八个,而且还花了两倍的银子。”

“这雪一直不停,往后别说收鸡蛋了,怕是连碗热水都喝不到。”程菊叹了口气,对两人道,“说出来你们不信,昨天夜里前头那条巷子里有一老人不一小心踩踏了井盖掉进了井里,你们猜怎么着!井面的冰块竟将老人给托住了……”

盛言楚眉头一皱:“井水冬暖夏凉结冰速度极慢,之前临朔郡传井水结冰的事我还深感怀疑,如今这场面明晃晃的摆在咱们静绥跟前,我料想再过几天城中的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楚哥儿说的对,所有我一早就将家里的水缸都挑满了。”柳安惠顿了顿,又道,“楚哥儿,你家的水井冻起来没?若没有等会我跟你走一趟帮你家挑几缸水上来。”

盛言楚买的小院东南角处有一个水井,当初决定买这个小院子正是因为有水井的缘故。

古代打水井是个大工程,且打出来的水井冒出来的水不一定都是甜水,如果钻出来的水或酸或苦,那这水井就白挖了。

白挖水井的概率很高,所以盛言楚才一心想买一个带水井的院子。

听柳安惠这么说,盛言楚忙道:“不用不用,我娘说表姐离不开人照顾,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表姐夫了。”

柳安惠一听笑出声,拉着程菊的手道:“姑姑忒疼你,也难怪你整天叨念姑姑。”

程菊抿嘴笑了,柳安惠又对盛言楚道:“城东那一块我记得住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家?”

盛言楚:“对,有几家跟我同在书院求学。”

王永年和马明良都住在城东。

柳安惠捧着茶盏呷了口热茶,良久才压低声音道:“楚哥儿,并非我有意将人想歪,只是如今有钱都难买粮,若这雪下个没完没了,我担心有人会盯上你家,毕竟咱们是城中第一批囤粮的人。”

程菊忐忑的插嘴:“我这两天眼皮一直在跳,所以我让你姐夫将家里的米面还有蔬菜都藏了起来,对了,不能藏地窖,地窖很容易找到,要藏就藏梁顶。”

说着伸手指指屋顶。

盛言楚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房梁上并没有发现不妥,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梁木后方挂着东西。

“梁高,即便歹人发现了一时也拿不到粮食,届时可以空出时间让我找家伙赶跑他们,但你若将吃食放在地窖,那跟摆在地面让他们抢是一回事。”柳安惠小声的跟盛言楚传授经验。

盛言楚默默喝茶,挂梁上藏着当然是好办法,可他跟柳家不一样,柳安惠长的威猛,一个人能轻轻松松的打跑一群人,他呢,小胳膊细腿,他娘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挂梁上这法子对他家并没有多大的成效。

下午回家后,程春娘听了柳安惠的法子,斟酌道:“既然放地窖和梁上都不妥,那不如放你的仙人洞?”

这法子盛言楚早就想过了,但……

“娘,咱家囤粮的事好多人都看到了……”上门偷粮食的人肯定会提前踩点,明明他家前些天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拉粮食,怎么一转眼东西就不见了?

虽保住了粮食,但盛言楚觉得这么做会让他的小公寓曝光于天下。

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宁愿舍了米面,也要保全小公寓不被外人发现。

程春娘叹气:“这倒棘手了……若真的有歹人闯进来,咱们娘俩可怎么办!”

盛言楚摸摸盛小黑光滑的皮毛,忽然道:“其实并非走投无路,我倒是有一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