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临河而建, 这边的铺面虽简陋了些,但价钱的确比城中要昂贵一些。”

盛言楚比了一个数, 嘴角含笑:“修贤兄家这个铺面够大, 挂在中人那的价钱是二百两,咱们家去年开了半年多的铺子也才挣了二百两出头……”

程春娘捧着地契激动的眼睫颤动:“楚儿,你就说你花了多少银子?”

锅子铺的账本都在盛言楚手中, 程春娘对家中的积蓄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单知道去年铺子给家里挣了些银子,七月份侄女程菊婚嫁时, 楚儿还拿了几十两给大哥做嫁妆, 至于家中还剩多少, 程春娘并不清楚。

“花了八十两。”盛言楚道, “这价钱算低的了, 修贤兄说要送我, 我哪里肯要,便想按照市面价给他,可他死活不愿意收, 没辙我就跟他打商量, 一人退一步, 我给八十两, 他给我地契。”

程春娘眯着眼看着地契, 越看越满意, 笑道:“给八十两是应该的, 虽说你帮了他忙,但白白送个铺面给你总归不妥,给了钱咱心里就踏实了。”

盛言楚也是这么想的, 码头这两扇铺面是夏家早些年买回去的, 当年的价格就是八十两,夏修贤八十两转让给他,好在成本赚了回来,当然了,说到底盛言楚还是捡了个大便宜。

要知道这几年朝廷注重水路,沿江沿河的码头地界变得越来越金贵,再过几年这块地别说二百两,就是四百两都买不下来。

春娘锅子铺搬过来的那天,周围几家摊子的掌柜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外边张望。

盛言楚清楚他们的意图,无非是想看看新搬来的春娘锅子是卖什么的,会不会挡着他们的财路。

重新开张的头一天,张郢没接到设宴的请帖,反倒是黄正信和孟双两人得了喜庆的草帖,两人散了衙后换上便服一路往码头上跑。

码头在城东的边围,距离盛家小院抄近路很快,衙门在城中,拐过去要走两刻钟,为了能及时赶上宴席,孟双和黄正信跑的比兔子还快。

张郢批好文书,一抬头发现左膀右臂都没了人影,便喊外边的官差进来回话。

外边的官差就等着张郢说回府休息,因为他们也收到了盛言楚的邀请,所以当张郢问及他们可知道孟双和黄正信人跑哪去了,官差呆呆的道:“自然是吃春娘锅子铺的宴席啊——”

“春娘锅子不是还没开张吗?”张郢脱口而出。

他这两天私底下还在看静绥的屋舍麟图,想着挑选一二好铺面逗程春娘欢喜,怎么锅子铺重新开张了他竟然不知情?

官差又不是傻子,立马意识到其中的缘由,艰难的看了张郢一眼,将手中的草帖双手奉上,咽咽口水道:“大人,要不您拿着小人的请帖过去吃一顿?”

“我稀罕这一顿锅子?”张郢脸色极为不屑,手指却很诚实的接过了草帖。

越想越气,凭什么衙门的人都有请帖,就他这个县太爷没有?

“你跟我一起去。”张郢生着闷气,重重的哼了一声,“这请帖是盛秀才给你的,本官若是拿了,那盛秀才岂不是要笑本官贪他家的锅子?”

官差怜悯的瞥了一眼张郢,暗道大人跟着我去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

张郢轻咳一声,连忙补上:“本官…咳,本官坐久了出去走走…还不快前边带路!”

官差老实的叹了口气,领着张郢寻摸到码头边的春娘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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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郢的到来顷刻间在码头附近掀起躁动,见张郢对着老百姓笑意晏晏的样子,盛言楚抑郁的努力扯出一个勉勉强强的微笑。

此时恭贺春娘锅子铺的百姓都停下了手中的的活计,纷纷规规矩矩的朝张郢跪了下来,就连刚生产抱着姐儿的程菊都没幸免。

“张大人,请——”

盛言楚率先走过去,笑着对张郢解释:“本该第一个请大人过来的,但家里的锅子铺开张是小事,大人这几天忙于春种,所以我就没跟您说。”

“不是故意不请我?”张郢挑眉。

盛言楚嘴角扯动,他就是故意的,但他不能说。

“算你小子识趣。”张郢此番过来不是来找茬的,既然盛言楚给了他台阶下,那请帖的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请。”

人来都来了,盛言楚当然要好生招待,将主桌的位置腾出了一个,又喊了舅舅程有福过去作陪,如此张郢才真正的消了气。

春娘锅子铺开张之前,盛言楚对两扇铺面做了装修,中间的承重梁当然不能动,那他就去拆墙。

本来只有两面敞开的门,盛言楚喊人将靠近码头的那面墙给砸了,挂上了春娘锅子铺的牌匾,门口添置了几口燃烧不停的火锅炉,里边插满了卤好的肉和鸡蛋蔬菜串串。

静绥人都喜欢吃猪下水和兔下水,只是下水不好处理,且要放大料卤制才能祛味,所以老百姓宁愿在街头买一碗现成的回家添个菜打打牙祭就行了。

一碗下水可不便宜,平常百姓家买下水都是看在家中男人这段期间干活累或是小孩馋嘴馋的紧才会忍着心疼买一些,一买就必须是一碗,有些人家哪里有闲钱一口气买一碗,但买半碗卖家又不愿意,所以当盛言楚推出串串下水后,大伙蜂拥的往码头奔来。

一文钱买两大串,每串都有好几块肉,且不拘只有猪肉,有时候食客运气好还能碰上牛肉或者稀罕的羊肉。

一文钱卖出去这么多肉,一般铺子当然要亏本,但春娘锅子铺卖的是锅子,摆在门口的火锅卤串不过是个小把戏。

卤肉的气味咸鲜浓郁,香飘十里,只要船靠近码头就能闻到醇厚的香气,且串串便于携带,有些小船停留的时间短,根本来不及吃铺子里的锅子,闻着味过来后打包几串润而不腻的白卤或者红卤便要上船出发。

有些人一个月要往返好几次,吃着吃着竟上了瘾,每回来都会带一大包卤肉回去。

盛言楚推陈出新,招了好几个腿脚利索的少年郎在铺子里做外跑的小厮,也不用船上的人下来买,直接由少年郎背着卤肉串串炉子去船上卖。

慢慢的,春娘锅子铺不仅仅有无汁水的卤肉,还有沾了麻椒粉辣椒粉等等馋口水的肉串菜串,口味越来越丰富,花样也越来越多。

几个穿着盛家字样衣裳的少年郎很快成了码头边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盛言楚每每从书院里回来都会琢磨几句打油诗让他们沿着码头说唱,少年郎们机灵,等码头空闲下来后,他们就背着串串锅四处跑。

盛言楚当然不会苦了他们,每卖五文钱的串串,这些少年郎就能额外拿一个串串走,少年们都不舍得自己吃,便攒着卖出去,一天下来能得一大捧的铜板。

不多久,越来越多忙完了农活的孩子去春娘锅子铺问他们能不能拿货出去卖,盛言楚在书院不得空,程春娘见几个孩子可怜,便擅自应了这事。

那日学院刚散学,盛言楚约上夏修贤和马明良准备去茶楼吃点东西,刚出门就看到一群书生围着一个少年买吃食,少年左手收铜板,右手迅速的从背来的桶炉里拿出几串卤好的羊肉卷。

“要辣子还是清汤?”少年笑吟吟的从桶里拿出两个蘸碟,说的很仔细,“辣子有干辣和湿辣,您要哪种?清汤是那猪骨炖的,若要葱蒜和胡荽,我这都有切好的。”

书生们要了碗清汤,又沾了沾桶里的干辣椒,吃的又爽又麻直哈气。

马明良揉揉最近用过度的眼睛,指着少年,对盛言楚道:“盛小弟,那人卖的不是你家铺子的卤肉串串吗?”

说着,马明良手在空中招了招,嘿了一声:“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味,盛小弟,这就是你娘做的卤肉串!”

不用马明良嚷嚷,盛言楚也嗅出了空气中浓香的卤肉味。

“你,过来……”夏修贤摇着一年四季不放的扇子,喊少年,“你桶里卖的肉哪来的?”

少年收好木板,屁颠屁颠的挑着担子跑过来,笑道:“是我在春娘锅子铺拿的货,三位可要买些尝尝?”

夏修贤憋笑的看着盛言楚,道:“盛小弟,人家让你尝尝呢。”

又瞥了一眼少年,问:“你不认识他?”

少年仔细看了盛言楚两眼,旋即摇头:“公子长的俊,但小人眼拙……”

夏修贤扇子往少年头上一磕,闷笑道:“你卖的是他娘做的肉串,你倒好,竟连小东家都不认识。”

少年‘啊’的长大嘴:“你不会就是盛小秀才吧?”

“如假包换。”盛言楚没有为难少年,而是蹲下身揭开木桶,里头盛放的卤肉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不是说让你们在码头卖卖就行了吗?怎么跑到城中来了?”

最近天越来越热,卤肉容易馊,家里的锅子铺都会提前一天算好明天要卖的份量,宁愿少卖一些也不想让肉馊了。

另外,城中有很多家卖下水的铺面,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他不能下死手将这份生意给垄断了,春娘锅子铺本来就没打算做卤肉串赚大钱,卤肉串不过是噱头罢了,因而没必要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

知道面前的书生就是春娘锅子铺的少东家后,少年说话不再遮遮掩掩:“盛秀才有所也不知,去年那场大雪后,城中好多肉铺都关了门,开春后那些铺子跟外边的商队断了粮食,这几个月便是有心想卖下水也没肉啊。”

一头猪才一套下水,肉铺的掌柜的只能跟商队合作,可惜商队遭了去年冬季大雪的打压后,好几家商队都垮了本钱,加之上半年忙着播种,所以运肉的商队便歇息在家了,没有商队运肉进来,肉铺的掌柜只能挨家挨户的上门收下水。

兔下水倒是挺多,可惜量小,卖了几回后就没货了,只能干看着盛家春娘锅子铺的下水卤肉流动担子满街跑。

春娘锅子铺的卤肉实则并非都是下水,下水肉是少数,更多的是盛言楚小公寓里的火锅牛肉卷和羊肉卷,反正取之不尽,盛言楚便将薄薄的牛肉卷裹上时蔬卤起来,食客们一尝发现是牛肉后,有钱的人家能一口气将锅里的剩余卤肉都抡圆。

穷苦的平民百姓也愿意拐几道弯来码头买一文钱两大串的卤肉,一斤牛肉要三四十文,他们花个十来文就能凑一盘子卤牛肉,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这些牛肉的来路,盛言楚也有说辞。

年初的时候,桂氏拉了十几头牛给张郢,盛言楚发动家铺子里的赵谱还有木氏以及他娘都去衙门排队买牛肉,好不容易等到了卖黄牛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不得薅一层毛下来。

只不过黄牛肉贵,能像盛言楚这样半扇半扇的往家买的是少数,那时候好多人还笑话盛言楚不会过日子,寻常百姓顶多割一点回家炖汤暖暖胃就成了,谁会学盛言楚那样如买大白菜一般买昂贵的牛肉。

盛言楚起初也不敢,毕竟那段时间刚经历了桂氏和蔡氏兄弟半夜偷盗的事,但也很凑巧,因为他娘教授妇人们织毛衣,所以那几天家里总是会有衙门的人蹲守在那,所以无人敢将手伸过来。

黄牛肉在后院雪堆里冰冻了一个多月后,程有福和柳安惠驮着斧头将牛肉砍成小块风干,不好啃的骨肉被程春娘码起来炖高汤用,剩下的肉挑好的拿来涮火锅,其余的则都晾在廊下,每天卤多少就割多少。

当然了,程春娘会往里边掺一些小公寓里的牛肉卷。

有小公寓在,卤肉摊子总之是不会亏本,三五日的对账时发现盈余还挺多,见状程春娘便下定决多弄一些蘸料,那些跑腿的少年郎也越来越多,跑了码头就去跑内城。

这不,少年卖卤肉卖到盛言楚眼皮子下边来了。

盛言楚拿了几串卤牛肉给夏修贤和马明良,又对少年道:“剩下的你拿回家去吃吧。”

桶里还有十几串,刨除少年今天挣的还有多余,少年感激涕零,开心的背起担子飞快的往家跑。

马明良经盛言楚‘撺掇’后,这段时日一直在准备八月的院试,学的比较辛苦,愣是消瘦了十来斤,见盛言楚白白送了他几大串卤牛肉,马明良笑着作揖。

“得,下酒菜有了,要不咱们去喝两盅?”

夏修贤排开扇子,一把揽住盛言楚的肩膀,打趣道:“有肉无酒不如喂狗,去喝点?”

盛言楚大口大口的嚼着卤肉,扭头将夏修贤的手打掉,鼓着嘴拒绝:“要去你们去,我还得回铺子帮我娘的忙。”

陪两人去茶楼喝点茶行,酒就算了,好不容易等来散学休假的日子,与其跟着两个混蛋喝黄酒,还不如回铺子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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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张那天衙门‘倾巢而出’,周围的食肆摊子都不敢对春娘锅子铺有任何想法,尤其是当衙门隐隐放出张郢即将迎娶程春娘的消息后,静绥的百姓恨不得在程春娘身上盯出好几个窟窿。

生了一个秀才儿子本来就已经很惹眼了,如今儿子又和临朔郡守攀上了父子关系,谁能料到程春娘还能将自己送了出去。

老百姓们咬着牙羡慕又嫉妒,然而程春娘对此却苦不堪言。

盛言楚进了铺子放下书箱不久,黄正信就跑了过来,见盛言楚在铺子,便道:“盛秀才,你让你娘晚上多备些菜,等会天黑了大人要请客吃饭。”

“又来?”给食客片了一碟子生鱼肉交给木氏端过去,听到这话,程春娘秀眉蹙起,“这一个月都来四五回了,每回来都穿着乌泱的官服,前几次就吓跑了我好几桌的客人……”

木氏小声道:“秀才娘,大人这是给您拉客呢,衙门里的人一来就来好几桌,吃的东西又多,且给足了银子,左右铺子里有钱赚就成了,秀才娘咋还不乐意?”

木氏觉得程春娘有些不识好歹,张大人年轻家世又好,看上程春娘是程家烧了高香,程春娘哪来的自信在那挑三拣四。

送走黄正信后,木氏找到盛言楚:“盛秀才,你娘嫌衙门的人来的勤,刚跟我说晚上不开业了,借口身子疼,我瞧着不妥,要不你带你娘回去休息,今晚我来操持吧。”

木氏和赵谱两人是去年盛言楚招进来打杂的下人,春娘锅子铺搬到码头上开后,木氏和赵谱紧跟着过来了,现如今赵谱带着少年郎们在外边跑腿,铺子里除了她娘外,就只有木氏在身边帮衬。

他娘之前跟他咬耳朵,说木氏有些嘴碎,喜欢多管闲事。

听了木氏的自荐后,盛言楚微微一笑:“今天是十五,过了酉时会有一辆官船进来,我记得上个月船上下来了七八桌人……”

木氏讪讪一笑:“对对对,今晚不出意外是要来一堆人。”

“既如此,我去看看我娘,若我娘身子难受的紧,我得找我菊表姐过来看着铺子。”盛言楚边说边往里边走。

木氏见盛言楚决口不提让她操持的事,脸色有些难看,嘴一歪:“瞧盛秀才这话说的,莫不是觉得我一个老婆子镇不住场子,还是说盛秀才担心我在铺子里偷鸡摸狗?”

最近这一个月,盛言楚对账时发现每日柜子里总会少几文钱,刚开始他没在意,只不过后来见木氏换了一身水红的裙子后,他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投到木氏身上。

对这种顺手牵羊的事,盛言楚本来不打算计较的。

从前租桂氏的铺面时,木氏就很喜欢偷偷摸摸的将后厨没用完的菜和锅底往家里搬,一两次倒没什么,只是后来次数多了程春娘便当面说了两回,木氏燥的脸通红,发誓以后不再做这等子事。

偷菜的事的确没再干,却干起了偷银子的勾当。

盛言楚打算等这个月做完就辞了木氏,见木氏话里有话沉不住气,盛言楚转过身,思量了下:“木婶子想岔了,我请我家菊表姐过来是想分担一些事,毕竟今晚衙门的人也要来,光木婶子一人恐怕忙不过来。”

“原来是这样……”木氏尴尬的笑笑,知趣道,“那就劳烦盛秀才去喊柳家小娘子过来吧,我…我先去忙。”

铺子后边有一间小屋子,程春娘此时正倚靠在床头吃着饭,见盛言楚掀帘子进来,一肚子气聚在胸口,哼道:“我说我身子不适,她一个在我家干活的下人不说去医馆给我抓点药来煮着吃就算了,她倒好,竟背着我跟你要权,打量我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吗?”

盛言楚笑而不语,挤了条滚烫的毛巾给程春娘擦脸,程春娘边擦边嘟囔:“每回衙门人过来都会多给一些赏钱,若是让她操持今晚的锅子,哼,那些赏银指不定就进了她的银袋子。”

“肚子还疼吗?”盛言楚又挤了一条热热的毛巾给程春娘。

算算日子,程春娘这两天应该要来小日子了。

程春娘背过身躲在被窝里将毛巾小心的叠在肚子上,热气蒸的小肚子暖洋洋的,一抽一抽的痛楚明显减轻了很多。

见儿子又给她端来姜糖茶,程春娘心软的跟棉花糖似的,酸酸道:“也不知道我这么好的儿子以后会便宜谁家女儿。”

盛言楚羞赧一笑:“娘,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担心他娘等会还拿他开玩笑,盛言楚赶紧泼一桶冷水:“您可别忘了,儿子我还欠着卫家一个男丁,仅这一条就能吓跑一堆姑娘家。”

提及过继子嗣,程春娘乏味的砸吧嘴,肚子倒是不疼了,头却开始疼。

盛言楚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娘,等会我去一趟菊表姐家,今晚没她可不成,铺子光木氏一人我有点不放心。”

“你把柳家大郎也喊来,他家姐儿一并带过来,我今晚身子虽不爽,但哄他家姐儿睡觉还是成的。”

盛言楚点头,套上轻薄的外套就出了铺子,铺子外边赵谱正领着几吊铜板在那分发今日的跑腿钱,人群中一个少年见盛言楚走出来,立马蹦起来招呼:“盛秀才——”

闻声看去,是下午在书院门口见过的少年郎。

少年一天能挣二十多个铜板,是几人中赚的最多的,在账本上摁了手印后,少年跑到盛言楚身边,得知盛言楚要往主街走,少年立马笑开:“巧了呢,我正好要回家。”

少年姓宁,过了六月的生日就十五了,然而少年至今都没个正经的名字。

“家里人都喊我宁狗儿,盛秀才若不是嫌弃,也可以这么喊我。”

“宁…狗儿?”盛言楚喉咙一哽,视线落在他脚边摇着尾巴的黑色小狗身上。

盛小黑:“……”你喊他的时候看我干什么?

盛言楚含糊的喊了一声‘宁狗儿’,心里却暗自叹气,他家盛小黑是条真的狗勾却有名字,眼前的少年分明是个人,却叫狗儿。

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