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朝的院试原本是设置在地方府城, 据说因为有些地方只有郡县没有府,导致某些地方的院试地点不好安排, 因而老皇帝直接将院试划到郡城里来。

临朔郡就是一个典型只有郡县没有府的地方, 先前的府试都是安排在临朔郡城,卫敬做了多年的郡守,对科举的操办还是比较得心应手, 然而今年却难倒了卫敬。

因为今年不仅仅是午酉乡试大比之年还是三年两回的院试秀才年, 临朔郡没有府,就意味着两场同时开考的科举都需要卫敬到场, 卫敬可谓是分身乏术, 只能上奏求告朝廷。

快马加鞭的递了折子进京后, 文臣对这个问题一笑而过。

“卫大人未免大惊小怪, 这等子事直接请旨让皇上多派一个学政官过去不就行了?”

“卫敬到底是在临朔郡这种小地方拘太久了, 莫不是被年初那场大雪冻伤了脑子?这中鸡毛小事竟也能慌了神?”

讨伐卫敬的都是年初被老皇帝派去支援南边雪灾的臣子, 这些人无功而返后吃了挂落后恨极了赈灾有功的卫敬,因而见缝插针取笑卫敬做官多年还如此的畏手畏脚。

几人冷嘲热讽过后,立马有御史官当场弹劾几人不知悔恨有咄咄逼人的丑态。

御史官的话一落, 老皇帝很快想起说话的这几人是年初被他派去南边支援的臣子, 这些人回来后遭了贬斥和责骂, 近一个月前因攀着太子和四皇子的关系才得以重回朝堂。

“都给朕住嘴——”

老皇帝身上迸发出威势, 将折子递给底下的文武百官, 怒斥道:“临朔郡郡守卫敬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他将此事上奏朝廷合情合理, 你们一个个的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老皇帝虽年纪大了,声音却浑厚,一声质问荡漾在金銮殿上, 吓得刚才质疑卫敬能力的几个大臣双腿一软, 纷纷跪地说不敢。

有几个刚烈的臣子看了折子后,开口谏言:“还请皇上择选翰林院的人前往临朔郡等地,山高水长,这些人得早早出发才能提前到达地方,如此才不会耽搁了临朔等地的院试和乡试。”

派往地方支援当地郡守主持乡试的主考官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从京城前往各地,卫敬之所以这时候才往京城递折子,正是因为朝廷分派到地方的主考官人不够。

换言之,老皇帝忘了像前些年一样另派一批臣子去监督院试,这是老皇帝的疏忽,卫敬若直接跟老皇帝要人,那就是在明着指责老皇帝处理政务上有纰漏之处。

老皇帝之所以骂刚才那几个嘲笑卫敬的臣子,也是基于此。

既然皇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那就要弥补,如果顺着臣子的意思补发翰林院的人去临朔郡,这就相当于老皇帝亲自承认自己犯了糊涂。

科举选的是国之根本,皇帝做出这种疏忽大意的事肯定会被记入史册,为了在史书上不留一个晚年不保的坏名声,老皇帝灵机一动。

“此次临朔郡卫敬上奏所言之事,是朕故意而为之。”

说着,老皇帝大手往旁边一挥,指向左前方的太子和四皇子以及年满十五得以上朝旁听的五皇子。

“朕有意让几位皇儿跟着翰林官前往各地磨炼,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底下的朝臣面面相觑,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一想便知老皇帝再给自己找台阶下,众臣子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齐齐高声称赞老皇帝一片慈父之心昭昭如日月。

就这样,三位皇子协同翰林官前往地方的事敲定了。

至于去哪,老皇帝坐回龙椅表示随三位皇子做主。

五皇子心里当然有计较,只是他人微言轻,朝中又没有助力,因而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太子和四皇子为了争谁去临朔郡而差点在朝堂重地大打出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皇帝被太子和四皇子两班人马气的头疼,直接大手一指:“小五你去临朔郡。”

五皇子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领命直奔临朔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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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敬上奏朝廷之前就猜到老皇帝会借口让皇子们出京来抵消自己的失误,所以当五皇子等人快马加鞭的往临朔郡赶的时候,卫敬转身传了一封家书给盛言楚。

“好端端的让你去郡城干什么?”程春娘问。

卫敬为人谨慎低调,信上只说杜氏想念盛言楚,八月有院试和乡试,书院里的学正和教谕们都会被喊到郡城参与阅卷的事,所以盛言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着程春娘来郡城玩一玩。

“还要我一道去?”程春娘社恐人的心态立马蹦跶出来,“不行不行,我一个农妇哪能去面见郡守?楚儿你看看我,我一想到要去郡城见大人物,说话都在抖。”

“娘,义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您怕什么?”盛言楚笑着劝慰,“再说了我与卫家结亲已成定局,您总得过去看看儿子认的义父义母是什么样的人吧?”

程春娘肚子里过了好几回主意,才壮着胆子道:“那娘就过去看两眼……”

“娘放心吧,您若在郡守府住不惯,咱们就找间客栈住下。”

“住客栈多贵啊!”一谈起银子,程春娘的心情放松了些,口气软绵道,“既认了亲,还是住卫家府上吧,咱们搬出来单住,总不好让你那义父义母多心以为咱们娘俩嫌弃他们。”

见他娘被他忽悠住,盛言楚笑容可掬的点头:“还是娘想的周到。”

七月底,程有福和乌氏被盛元楚请到静绥帮忙看铺子,他则带着他娘收拾包裹出发郡城。

这次去郡城是私事,因而孟双没有跟过来,倒是张郢殷勤,得知盛言楚要去郡城探亲,便道:“这几日官道上来往的都是送考的马车,依本官之间,你们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科举之际路上总是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一般这种时候,老百姓都会自发的缩在家中不外出,张郢是过来人,他的建议听一听总归没错。

静绥前往临朔郡的水路因是背风,所以船只走得并不快,夏修贤等人到达郡城安顿好后,盛言楚和程春娘才姗姗抵达郡城。

一上岸,郡守府的轿撵就落在了码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