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默默的将同僚的话记在心上, 下值后,盛言楚去了趟卫家, 就白日在太府寺听到的话说与卫敬听。

卫敬直言不讳:“当初将你外放是官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陵州, 按你的散馆成绩,你该留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是个五品官, 你往陵州跑一趟, 再回京城也还是五品官,所以以往年的情况来看, 你得再往上升一升, 他们说得对, 今年吏部的升降折子上应该有你。”

盛言楚按捺住欣喜, 嘴角微弯:“只我去年仲秋后才来太府寺, 如今又升, 朝中会不会有人不满?”

“他们不满什么?”卫敬反问:“陵州多艰苦?官家让一个细皮嫩肉的翰林修撰去那种地方,怎么没见他们出来劝阻?”

说起这个,卫敬有一肚子鬼火:“要不是你成天在陵州海面上来回倒腾, 陵州的腌鱼能销到嵊余府奉河郡吗?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只会上下嘴皮子嘚吧, 压根就体会不了打通这条商路的艰辛。”

腌鱼运往西北的路上曾遭到好几次抢匪突击, 后来西北其它郡府找盛言楚商量买卖陵州腌鱼时, 盛言楚第一时间往‘腌鱼之路’沿途经过的衙门一封一封的送信, 恳请这些衙门出兵剿匪。

盛言楚只是个小小的陵州通判, 哪里使唤的上这些地方官, 不得已,盛言楚只好亲自带着陵州兵一路杀过去,地方衙门大概看得不好意思, 这才出手援助。

在那半个月中, 盛言楚翻山越岭追着盗匪跑,以至于后来西北那一片的盗匪一听到盛言楚的名字就头疼,如此一来才护着陵州腌鱼顺顺利利的拉到西北。

这些事朝中知道的人少,卫敬还是从杜氏和程春娘闲聊时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狠狠将盛言楚骂了一顿,人家做官享福,你做官卖命,值当吗?

盛言楚憨笑,卫敬瞪了一眼义子:“太府寺年前盐税的事,你那些同僚就没拎东西上门感谢你?”

“是要说来,但我推掉了。”

盛言楚接着又道:“他们太过见外,我进太府寺的时间虽短,但好歹是其中的一份子,太府寺若因为地方盐税而遭官家的责罚,我也难辞其咎。”

卫敬用碗盖波动茶叶:“你的一个小小举措就帮官家找回几百万两的白银,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你往上升一升。”

浅啜了一口,卫敬哼笑:“朝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你甭听,他们的嘴一贯的长,连新后都被他们贬得一无是处,何况咱们这些臣子?”

盛言楚颔首以示知道,七月热假到来之前,盛言楚如愿以偿的收到了吏部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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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五品的太府寺少卿一位上满打满算呆了一年后,盛言楚擢升为通政司的右参议使,正五品官。

此调任在朝中传开后,有人羡慕亦又有人觉得可惜。

“啧啧啧,盛状元六元及第,当年若没有外放留在翰林院,指不定过几年就能当上翰林掌院,翰林官多清贵…”

“嘁,通政司不好吗?”有人不屑道:“我要是盛大人,我乐得去通政司。”

“都说翰林院是三清衙门,只我冷眼瞧着,清贵、清贫、清苦,大概只占去了后两个,什么清贵?哼,我若有盛大人那样的家产傍身,我铆足了劲也要去通政司!”

“通政司右参议虽只是个正五品的官,但人家通政司和太府寺相辅相成,位列九卿,最可恨的是通政司平常来往于都察院和大理寺之间,日后不管是去都察院还是大理寺都行得通,不像咱们,年年都在六部周边徘徊,连九卿的门都摸不到…”[注1]

这些话伴着入夏的暴雨斜风落到盛家,盛言楚闻之笑了笑。

他其实不太喜欢做翰林官,整日埋头写字太过压抑,通政司的活就挺好,受理臣民的申诉时可以听到民意,不至于和老百姓脱节。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要凉爽,加上升官的事敲定,盛言楚想着带妻儿去外边玩一圈。

华宓君提出去江南府,至于原因——

盛言楚当年不是收了钟谚青一堆风景雕嘛,华宓君在小公寓里看到后,一时间对江南府的河山风光向往至极,便起了游览的心思。

打住主意去江南府后,盛言楚问程春娘要不要跟他去江南府走一遭。

程春娘摇头,将大哥寄来的信拿给盛言楚看:“你舅舅求我帮棠姐儿在京城相看个好人家,你大舅鲜少托我办事,既开了口,我自是要办妥帖。”

盛言楚很不可思议:“棠姐儿不才十岁吗?这么早就要说婆家了吗?”

程春娘:“先看着呗,又不着急嫁人。”

盛言楚想了想,道:“棠姐儿在娘身边呆了几年,性子越发的像娘,我瞧着她喜欢做菜,娘相看时不若往这方面靠。”

棠姐儿那孩子行事和婉心机浅薄,不太适合嫁到做官的人家,有一手好厨艺,还不如嫁个市井人家,到时候在京城开个食肆铺子,一样能将日子过好。

程春娘皱眉:“我担心你菊表姐不会答应。”

盛言楚:“?”

“她苦心要男孩,眼下小子才会走路,她就跟你大舅舅诉苦,说她家底薄,小子又多病多灾的,只盼着棠姐儿日后能嫁个好人家,也好恩惠弟弟…”

盛言楚:“……”

几年不见,菊表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程春娘敛眉低语:“你还不知道吧,你菊表姐前头死了个孩子,大夫说是男婴,可惜没保住,后来生得这个不足月,常年用人参吊着,若非你大舅时常贴补些银子,他家的杂货铺怕是都要赔进去…”

盛言楚唏嘘不已:“这么大的事,娘咋不知会我一声?”

“哪里是我不想说,你大舅舅每回来信都让我不要拿他们的事打搅你…”

盛言楚无奈摊手:“又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舅舅也是,藏着掖着作甚,哥儿既有病,该早些来京医治啊,陵州一行,我和太医院的关系混得还不错,宫里不乏有治小儿杂症的高手。”

程春娘琢磨了下:“那我跟你大舅说说,让他将哥儿抱来京城?”

“孩子的病拖不得。”盛言楚侧过身,叹气:“早就该抱来了。”

程春娘不敢再耽误,加急送信到静绥,将盛言楚的话送到程菊夫妇家后,程菊激动之余有些愧疚,也不知此行去京城有何脸面见女儿棠姐儿。

程菊嫁女护儿这步棋走得实在令人心寒,棠姐儿是大姑娘了,程春娘带着棠姐儿走访京城官宦之家后,棠姐儿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小姑娘不敢当着盛家人的面委屈,就跑到西苑后边的竹林偷偷哭。

这一幕被山栀瞧了去,华宓君心疼不已,夜里将棠姐儿的事说给盛言楚听。

“咱们去江南把棠姐儿带上吧。”华宓君摸摸女儿的脑门,缓缓道:“菊表姐糊涂了么?咱们已经答应帮她儿子请良医,她怎么还想着将棠姐儿嫁到官宦人家?”

“高官攀不上,只能寄希望在那些小官上,不是我瞧不上这些小官,在京城想要活下去,关靠那些小官的俸禄怎么够?”

“他们就等着像棠姐儿这样有手艺的姑娘嫁过去,到时候贴补婆家,哼,成亲后别说让弟弟沾姐姐的光,棠姐儿自个可能都要搭进去。”

盛言楚也是这么想的,去京城前,盛言楚和程春娘提出带棠姐儿去江南府散散心。

程春娘忙去给棠姐儿收拾包袱,这些天别说棠姐儿受不了,一想到京城那些人家对着棠姐儿左挑右捡的神情,程春娘越发替这孩子心酸。

坐船去江南府之前,盛言楚让盛小黑驮着程春娘去西北,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江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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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府山青水绿,在钟谚青的带领之下,几人上午登山俯瞰大地,下午划船游湖好不惬意。

八月有院试,清一色戴着布巾的童生们瞬间成了江南府的一大景观。

江南府的学子得知盛言楚人在江南,一波一波的童生们堵在钟谚青家门口,嘴里嚷着求盛言楚说说院试的注意点。

盛言楚摆摆手,说他不太懂院试。

一帮童生愣住了。

“怎么会?”

“对呀,多少说两句也好,我家兄长那年乡试得亏盛大人的谆谆教导,我如今有幸碰上盛大人,可不得讨两句教诲!”

“是啊,盛大人…我爹将你写得字高高挂在书房上,我日也看,夜也看,今个我遇见大人了,大人能否也赠个字给学生?”

盛言楚被一堆稚嫩的童生围着走不开,赠字可以,但有关院试的东西,他确实无从下手。

他九岁考了县试后就破格成了秀才,别说院试,他连府试都没经历过,这让他如何向这些童生们传授经验?

诸位童生们:“……”

草率了,他们怎么将这一茬给忘了。

饥渴求教不成,童生们只好求字,大多数童生求得都是一些祈祷高中的吉祥话,唯有一个小童生引起了盛言楚的注意力。

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黝黑干瘦,一点都不像读书人,上前先是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四个字的往外蹦字眼。

“求大人写,安康顺遂,四字即可。”

小童生字里行间停顿的时间很短,一般人很难发现此人有口吃。

科考禁口齿不清的人入场,这孩子能瞒过搜查官想来用了一番心思。

盛言楚挑眉,问小童生为什么单单要这四个字?

小童生略带哭音:“为家母求,的。”

盛言楚微一踟躇,没有再往下问,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祝愿康健的话。

小童生感激涕零,捧着纸又蹦又跳地走了。

盛言楚觉得这孩子有意思,便跟钟谚青打听。

“他啊?”

钟谚青感慨:“他老子娘身子不好,他爹倒是个疼人的,家中几亩薄田都卖了,只为救妻,可惜…左右熬不过今年…他娘强撑着一口气不咽就是不想因为自个耽误了他的科考,一旦家里有丧事,他连贡院的门都进不去。”

盛言楚轻皱眉头,距离院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他诅咒,倘若小童生他娘有个什么好歹…

他这一路科考过来见过不少考试中途出现家孝的事,衙门才不管考生伤不伤心,打着孝道为天的旗号,直接将考场上的考生轰出贡院。

想了想,盛言楚还是决定帮小童生一把。

小童生住在江南府外围,老爹是个渔夫,盛言楚过去时,小童生正划着船穿梭在河中央收渔网。

阿九扬声喊:“陆童生——”

小童生眯着眼看向对岸,乍然看到盛言楚,小童生黑黝黝的眼睛倏而发光,对着船上的老爹说了几句话后,小童生宛若一条鱼,一头扎进水里。

到了岸边,小童生这才注意到华宓君挽着棠姐儿过来买鱼,面对不认识的女子,小童生羞赧地低下头,扭扭捏捏地用手护住光溜溜的胸前两点。

华宓君闷笑,棠姐儿红着脸,正巧打渔的渔船划过来了,棠姐儿忙拽着华宓君去船边买鱼。

等华宓君和棠姐儿一走,小童生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好,仰头问盛言楚找他可是有事。

读书人的自尊心比较强,尤其在小童生现下这种年纪,盛言楚不会傻到在码头这种喧闹的场合直愣愣地说他想帮扶小童生,故而找了借口。

一听盛言楚想吃河鲜,小童生咧嘴而笑,说他家刚捞了一网鱼,若盛言楚不嫌弃,可以去他家吃。

“我娘做鱼,手艺绝赞!”小童生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盛言楚笑着点头。

华宓君和棠姐儿蹲得渔船正是小童生家的,陆老爹这一网捞了不少巴掌大的河虾,还有一些草鱼鲫鱼。

棠姐儿得程春娘真传,小小年纪厨艺相当的好。

颠了颠桶里的鱼虾,棠姐儿笑道:“姑姥姥说河虾鲜嫩,剥了壳将虾肉剁碎,再打几个鸡蛋进去,然后切一些肉末搅合,放饭灶上蒸半刻钟,饭好了肉蛋羹也好了,出锅前撒一些葱花和黄豆豉油,拌饭吃贼美味!”

说这话时,小童生病入膏肓的娘笑了声:“这道菜光听着就好吃,又是虾,又是猪肉末,还有蛋…姑娘不愧是京城来的小姐,说法真是新奇嘞。”

棠姐儿见女子瘦得皮包骨头,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便找华宓君商量。

“大娘拿锅勺手都在抖。”棠姐儿咬咬唇,犹豫不定道:“我…这顿饭要不我来做?”

华宓君没反对,男人来小童生家里本意不是吃饭,若是累了小童生的娘可就得不偿失了。

得到准许后,棠姐儿欢愉的进到厨房,妇人说什么也不肯让棠姐儿一个上门客颠勺,无奈棠姐儿执意要帮忙,不得已,妇人只好歇着。

棠姐儿麻利,三两下功夫就做出一桌美味饭菜。

虾肉蛋羹,鲫鱼豆腐汤,酸菜草鱼片,都是京城的口味,小童生一家三口尝鲜后赞不绝口,却不敢再吃第二口,一味地劝盛言楚他们吃。

盛言楚每夹一口鱼肉,陆老爹的头就低一寸。

这些鱼原是要卖了给老婆子抓药用的…

小童生却没有将心疼表情洋溢在脸上,他不吃这些好菜,却悄摸摸的往妇人碗里舀虾肉蛋羹。

棠姐儿察觉到这一家的不对劲后,十分后悔自己将陆家那一桶河虾都嚯嚯掉了。

盛言楚和华宓君没说话,而是默默地吃完饭,临走时,陆母让爷俩将家里仅剩的几个鸡蛋送给盛言楚,父子俩不愿意,但拗不过陆母。

盛言楚让阿九收下鸡蛋,又问陆家茅厕在哪。

将家里所剩无几的鸡蛋送出去后,小童生明显有些不开心了,可便是这样,小童生还是强笑着引着盛言楚去了茅房。

棠姐儿摸摸发髻上的银簪子,随后也去了趟茅厕。

月光薄凉,撒在茅厕矮矮的房梁上发出淡淡银光,夜里如厕的小童生伸手去摸。

草堆里赫然埋着一支绕着金线的杏花银簪,再挖,一个鼓囊囊的小荷包掉了下来。

里面静静躺着两个大元宝,下面还压着一封预祝高中的信。

坚强的陆小童生在那一刻禁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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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人从江南府回来时,抱着儿子上京求药的程菊夫妻俩还没离开盛家,盛家主事的人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是盛允南接待的程菊。

“叔,”盛允南先是说喜事,“棠姐儿她弟弟有救了,太医已经开了温补的药。”

盛言楚点头,盛允南又道:“只您表姐说要见了棠姐儿才肯回静绥,您看——”

“棠姐儿是她女儿,我还能拦着不让见?”盛言楚嘁了声:“表姐这些年越发不像话了,棠姐儿才十岁,让她帮扶弟弟未免过分!”

气归气,盛言楚还是亲自去见了程菊。

程菊才二十几岁,这几年因为儿子的病思虑过甚,加之前头滑胎,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棠姐儿心软,见亲娘成了这幅模样,不禁泪眼婆娑。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盛言楚到嘴的埋怨一下消失无踪。

柳安惠见盛言楚背手离开,心下便知妻子那番作为惹得盛言楚不悦,再看看女儿稚嫩的脸庞,柳安惠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棠姐儿相看人家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程菊和柳安惠没有在盛家久呆,去武将府看过程以贵后,程菊便带着儿子回了静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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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跳丸转瞬又是一年仲秋。

两个孩子如今能嘚吧着小短腿在院中捕蝴蝶,盛言楚自是不敢再带俩娃去小公寓。

就连程春娘想去西北,程春娘都得找个借口,以防两个小家伙追着盛言楚不停地问奶去了哪。

这年仲秋依旧是在卫家过得节,程春娘不在,去西北陪柳持安去了。

饭桌上,锦姐儿见不到程春娘,小嘴又开始叭叭:“爹,奶是不是又瞒着我和哥哥去见柳爷爷了?”

盛言楚舍不得打孩子,华宓君一个脑瓜崩弹了过来。

“你奶奶去哪还要跟你这个小娃娃报备不成?吃你的饭!”

锦姐儿嗷呜一口,鼓着腮帮子无声的抗议她娘。

绥哥儿吃饭秀气,一回只吃半勺,要不是碗见了底,盛言楚都没注意到他儿子嘴巴动过。

“爹,还要。”绥哥儿双手高捧着木碗。

身后的丫鬟笑着给绥哥儿添饭,盛言楚摸摸儿子头顶的小鬏鬏,手感软滑可爱,难怪小时候贵表哥对他的小鬏鬏爱不释手。

“别闹。”绥哥儿头微微一偏,声音很轻。

盛言楚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低下头问绥哥儿:“你刚是不是说话了?”

绥哥儿将嘴里的饭菜咽下,葡萄般的大眼睛中充满疑惑,状似无辜道:“没有哇。”

盛言楚纳闷了,难道他听岔了?

伸手再去摸儿子的小鬏鬏时,绥哥儿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得,突然站起来要夹华宓君那一侧的菜。

“你不是不吃辣咸菜吗?”盛言楚赶忙起身将菜碟子端起放到儿子身边。

望着碗里红红的辣白菜,绥哥儿犹豫了下,下一息送进了嘴。

桌上吃饭的卫氏一家都楞住了,锦姐儿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哥哥好厉害,那么辣都吃下去了。”

绥哥儿哈了口气,皱着两条淡眉,华宓君唯恐儿子辣出了毛病,赶忙让丫鬟倒杯凉水来。

灌下一杯水后,绥哥儿嘴巴依旧红红的。

这么一打岔,盛言楚哪里还有闲心去把玩儿子的小鬏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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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过后,盛言楚正式成为通政司的右参议使,上任没多久就处理了好几桩纠纷,其中有一件和科考有关。

那就是考中戴孝。

盛言楚陡然听到这个案子时,以为江南府陆家出了事,一看案宗才发现不是。

递状子的同样是个童生,这人本来考中了秀才,可惜家中有长辈死在中秀才的那一天,时间卡得还就这么巧,才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家中噩耗紧接着传来。

一般来说,考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院试已经结束了,可惜遭人嫉恨,有人造谣此人家中长辈死了好些天,时间往前一推,的确和院试的时间重合了。

这案子好处理,只需派个仵作验尸便一切水落石出,但百姓讲究逝者为大,那人家中死活不肯验尸,唯恐恼了祖宗安宁。

就这样,此人一路告到京城。

盛言楚给出的建议也是开棺验尸,不然书生难以洗清污点。

最终那家人咬牙开了棺,证实书生并没有犯大忌,秀才功名保留了下来,至于诬陷者,盛言楚严惩,判处十年内不许科考,以儆效尤。

这案子本该就此落幕,可盛言楚觉得还没完,整理卷宗时,盛言楚上书通政司的一把手通政使,恳请通政使以此案为例,革除考生在不知情时戴孝入考场犯忌的惩罚。

在任的通政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最为顽固不化,盛言楚给出的建议,通政使只当没看见。

盛言楚不放弃,便去吏部找主持科考的考功司主事秦庭追,秦庭追是老皇帝时期洛书门里的人,有关这个盛言楚是从宝乾帝那里听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庭追会对盛言楚腰间挂着的小印章如此感兴趣。

宝乾帝和老皇帝后来闹成那样,外人不知,秦庭追一清二楚,作为绝对的忠皇党,秦庭追有一段时间极为厌恶盛言楚,在秦庭追眼里,盛言楚背叛了老皇帝。

可老皇帝已然命不久矣,秦庭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宝乾帝登基,秦庭追和戚寻芳是一路的人,既然宝乾帝成了皇帝,他们继续效忠皇帝就成。

熬过老皇帝逝世后的悲痛,秦庭追擦擦泪转头喊宝乾帝为吾皇,不过自从吃过盛言楚的新婚酒后,秦庭追再未和盛言楚有过交集。

得知盛言楚来吏部找自己,秦庭追楞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