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一行人是分批次进的陵州, 知州马大人接到京城圣旨后,前几日天天在码头上翘首以待, 不凑巧只接到了六名御医。

当华宓君等人带着通判文书进到闲置多年的通判府后, 马大人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往通判府。

盛言楚前脚才踏进通判府,身后就传来马车轱辘的声音。

“您就是盛大人吧?”

跳下车的马大人比卫敬要稍小几岁,留着一撮小胡子, 面皮白嫩, 远远看上去,比盛言楚还像个京城人。

马大人连任了两回陵州知州的位置, 今年是第五年, 再过一年, 干得好马大人些许能调离陵州, 再往上升一升。

盛言楚拱手回礼, 笑着迎马大人进到他还没见过的陵州通判府。

通判府是官衙, 在盛言楚的潜意识里,府衙应该十分清水才对,进去后却发现华丽无比, 该是两进的院子不知为何变成了三进大院。

这都不打紧, 环视一圈院中错落有致的精巧楼阁, 以及四周的曲径小桥, 再看游廊所用的木材, 还有穿梭在院中的娇娘丫鬟们, 盛言楚不禁慢慢敛起嘴角的笑容。

宝乾帝现在要是大驾光临陵州通判府, 一定会怀疑他不是来上任的,而是来度假的。

马大人进来后就时刻留心着盛言楚的表情,见盛言楚神色淡淡, 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这位新上任的通判官年岁虽不大, 但乃是先帝亲自点的最后一位状元郎,且盛言楚又和新帝交情甚深,因着这些,他当然得捧着此人啊。

通判府的一切都是他按照商人行径布置的,文气中不缺奢华,正适合盛言楚这样商户出身的官员居住。

怎么瞧着不太高兴?马大人郁闷地挠头,难道这些金啊玉啊还不够?

绕过垂花门,自有美貌的丫鬟上前帮着撩开珠帘,盛言楚顿住脚,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下珠玉,旋即又放开。

华宓君冷眼瞪视着屋内七八个丫鬟,轻哼了声后带着山栀去了内院。

马大人怔楞了下,进门前也摸了摸珠玉,垂挂在门边的一串串大拇指大小的珠子光滑白莹,外头阳光撒在上边闪闪发着炫彩的光,十分好看。

觑了眼无动于衷的盛言楚,马大人忍不住擦擦虚汗,来得这位天子近臣难道连这些都看不上?这些珍珠可是他千辛万苦搜集过来的,一颗值不少银子呢。

盛言楚没接美婢端上来的茶水,而是和气地让丫鬟将给他的佛手茶拿给马大人。

面对马大人的不解,盛言楚笑容依旧,缓缓给出四个字:“无福消受。”

大热天的,马大人一路奔波过来陪着盛言楚转了一圈通判府后,嗓子早已冒烟,接过美婢倒来的佛手茶咕咚牛饮起来,才喝一半就听到盛言楚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马大人咳得狼狈。

“盛大人…”马大人欲言又止。

“陵州的佛手茶在京城紧俏的很,百花巷一盏就要十两多银子。”

盛言楚让阿虎给他泡了壶便宜的大麦茶,撇去茶沫,盛言楚又道:“马大人既喜欢佛手茶,不若待会带点回去?”

马大人又楞了下,盛言楚指了指侍奉在侧沏茶的美婢,耐人寻味道:“这丫鬟沏茶功夫了得,香气四溢,您既爱喝,且将她一并带回府吧?”

马大人这下不淡定了,暗道这本来就是从我府上走出来监视你盛言楚的丫鬟,没道理还没守着你过一天就遣回去。

盛言楚可不给马大人说话的机会,笑眯眯站起来卑谦拱手,说话滴水不漏:“下官此番来陵州行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的东西孝敬大人您,您好不容易一眼看中的东西,下官自是要割爱送于您,您千万别推辞。”

马大人举着茶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说得都什么玩意?

这十五两一盏的佛手茶,这美婢,本来就是他的啊,怎么听盛言楚的意思,这些好像在一瞬间都成了他盛言楚的东西?

盛言楚稳稳坐下,自是没错过马大人眼中的无语,见马大人打哈哈不愿收下美婢,盛言楚不置一词,反倒椎心顿足起来。

“怪我,怪我。”

盛言楚亲自给马大人添茶,抬眸赔罪:“您可是觉得一个不够?没事,您只管说啊,您也是知道的,下官是商人出身,说话比京城朝官要直,若有冒犯,您担待。”

说着使眼色给阿虎,阿虎会意,将几个院子的美婢都叫了过来。

主仆二人的动作快如闪电,马大人总感觉他一口气还没吐完,盛言楚就将院中丫鬟都召集了过来,一听盛言楚要将这些丫鬟都送到他府上‘孝敬’他,马大人只觉胸口闷着很不爽快。

他该怎么说?说这些本来就是他给盛言楚准备的吗?

“马大人?”盛言楚憋着笑轻唤一声,笔挺地站直看着马大人:“您瞧这些可还能凑合?”

马大人捻了捻小胡子,脸色有些难看,但还要故作矜持的推托几下,一番拉锯战后,马大人带着几十个身段玲珑的丫鬟出了通判府。

碍眼的胭脂军一走,盛言楚感觉通判府上空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扯了扯门帘上硕大的珍珠,盛言楚挑挑眉,喊来阿虎:“将所有的珠子都撸下来,找个信得过的珠宝商眷卖了,得来的银子往那些家中生有怪胎的人家送去。”

阿虎得令,盛言楚在秘密卖珍珠时,知州府的马大人不好过了,面对一排排美婢,马大人没少挨后院几位妾室的埋怨。

倒是正妻十分‘深明大义’:“世上的男人并非个个都爱美色,有些人呐,爱财。”

马大人揪着小胡子的手一顿,旋即哈哈笑开:“夫人说得对,那位新上任的通判原是商人出身,商人重利,听闻他此番来陵州还带了爱妻…啧,我合该直接送真金白银的。”

“不急。”正妻贵气从容地笑:“您往通判府投送的珠宝价格不菲,那位大人家中既是行商的,想来识货,必然会明白您的意思。”

“对对对。”马大人啜了口佛手茶,乐得见牙不见眼。

然而两天不到,陵州城内就传出老百姓冲通判府方向叩谢的声音,马大人这才反应过来盛言楚将他镶在通判府的珠宝全部卖了,还套着盛言楚的名头在陵州城赚了一波好名声。

马大人那叫一个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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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入住通判府的当天,便换上陵州百姓的衣裳带着六名御医去城外大海边检测毒水的浓度,一行人还没行至海边,就被万家人拦了道。

万子珍在陵州城横行霸道多年,得知她看中的男人是陵州通判后,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地缠着盛言楚。

盛言楚不欲和万子珍多言,可万子珍妨碍公务迟迟不走,盛言楚见万子珍好话不听,就直接来硬的,喊来几个威武雄壮的官差将万子珍绑起扔进了大牢。

万子珍是马大人的姨妹,准确来说,马大人正妻万氏是万家的庶女,能嫁进知州府做马大人的续弦得亏万子珍牵线,万子珍被绑,消息传到万氏耳里后,万氏吓得连饭都吃不下。

万家在陵州并不是大户,万子珍敢在陵州作威作福,皆因万子珍有一个厉害的义兄,可此刻那位义兄出了远门,能将万子珍从通判衙门救出来的只剩万氏。

万氏扭头去求丈夫马大人,马大人虽在知州一位上贪了些,糊涂了些,但不可能因为一个万子珍去得罪刚来陵州的盛言楚。

何况马大人心底早就烦了不可一世的万子珍,从前危惧万子珍的义兄才给万子珍一点脸色看,没想到万子珍竟妄作胡为的骑到了他这个知州大人头上,如今觊觎盛言楚而落狱,要他说,哼,活该!

万氏见丈夫不愿出手,咬咬牙,万氏只好自己出马,借大办鱼宴的契机将华宓君请到了家里。

华宓君本着和当地夫人们结交的心思去的,没想到一口鱼肉没碰,倒是沾了一身的恶心和气恼。

那万氏脑子着实不太好使,华宓君拐着弯申明好几次说这是女席不谈公事,万氏像是听不懂似的,一个劲地求华宓君饶过她妹妹万子珍。

若非万氏开口,华宓君对万子珍纠缠盛言楚而下狱的事还蒙在鼓里呢,听万氏这么一说,华宓君当即恶心的捂嘴,为这一桌的鱼肉,也为万子珍的厚颜无耻。

万氏生养过孩子,瞧出华宓君这是闻荤腥孕吐,当即一拍掌:“我家珍妹年方十九,年岁虽大了些,但知书达礼乖巧可人,盛夫人日后左右都是要给盛大人纳一两个妾室…这不巧了嘛,珍妹对盛大人一见钟情,他日嫁到盛家做小,岂不两全其美?”

华宓君忍着胃里的反感,闻言嚯得站起来,也不和万氏争吵,只说身子不适先行告辞。

万氏没将万子珍从大牢来捞出来,怎么可能放华宓君离开,立马叫人拦着华宓君,万氏属实没料到华宓君会武,三下五除二就将万氏院中的护卫打得满地找牙。

万氏气得牙痒痒,万子珍是她在知州府的腰杆子,没了万子珍,她以后怎么震慑家中那些莺莺燕燕,所以万子珍必须救出来。

这半年里,万子珍越来越疏远她这个庶姐,若她能将万子珍捞出来的同时还让盛言楚纳了万子珍,两件事足以将她跟万子珍之间虚无缥缈的姐妹情修复。

万氏算盘打得好,可惜没敲成功。

华宓君回去后第一时间将白天的事和盛言楚说了,盛言楚一不做二不休,万氏不是想救万子珍吗,那他就偏不让万氏如意。

万子珍在陵州飞扬跋扈多年,随便拎出一件事就足以砍头,盛言楚不想一来陵州就沾血腥,可当他看完万子珍犯下的事后,只觉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万子珍生得貌美,深谙如何在男人堆里周旋,加之有一个厉害的义兄撑腰,及笄后,万子珍前前后后搜了几箩筐的夫婿,敲重点,这些男人有八成都不是自愿去万子珍罗裙下做赘婿的。

绝大部分都是被万子珍逼着进了万家,但也有少数是觊望万子珍的容貌和家财,但这些人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进了万家后,几乎不到半年就暴毙而亡。

起初万子珍配合衙门调查,给出的理由是这些男人要么是醉酒栽进海里淹死,要么和府中丫鬟偷情被万子珍责以家规,没想到几棍子打下去后就一命呜呼了。

赘婿们在万家毫无地位,生杀大权皆在万子珍手中,死伤无数后,万子珍便得了一个克夫的名号,但这不妨碍万子珍往府里添男人,这不,万子珍瞧上了新上任的通判大人盛言楚。

就在老百姓们替盛言楚捏一把汗时,盛言楚毫不畏惧的将万子珍打入了大牢,这便也罢了,赶在万子珍那位义兄从邺城归来的前一天,盛言楚亲自领兵闯进了万家,在万家偌大的后花园枯井里,打捞出不下二十具男人的尸骨。

令人毛骨悚然的还在后头,进出过洛书门密道的盛言楚轻轻松松的在万家密室里发现了一堆堆还沁着猩红鲜血的铁钩刀具,与此同时,还从里边解救出一位膝盖骨已经被挖空而奄奄一息的男人。

此等惊世骇俗的事在陵州城传开后,站在大太阳下的老百姓感觉脊梁骨都在发冷,原以为万子珍胡闹跋扈一些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私底下这般阴森可怖。

牢中的万子珍尚且不知道陵州万家已经变了天,盛言楚沉着脸色去审万子珍时,万子珍还嘴硬,言语间还不忘挑逗盛言楚,盛言楚咬牙气不过,直接上刑。

万子珍心理早已扭曲,衙役下手越重,万子珍就越开心,一口一口盛郎听得盛言楚刺耳难受至极,从万子珍口里问不出什么,盛言楚拧眉出了大牢,脚步一拐直奔知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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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马大人在家早已如坐针毡,万子珍他是不喜,但闹出这样大的事,他这个知府姐夫难辞其咎。

盛言楚这回没跟马大人嘻嘻哈哈,上来就问万子珍残害多人一事马大人可知道。

马大人不停擦汗,他前些年其实听到了一些有关姨妹残暴的传闻,但他和万家有姻亲,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姨妹这两年没有再大招旗鼓的招婿,马大人便没有再过问这事,不成想,被盛言楚一股脑全翻了出来。

“不知情。”马大人强撑着精神,打定主意装个糊涂人。

盛言楚拱拱手,他和马大人要携手在陵州共事三载,闹红脸不好,思及此,盛言楚转移话题:“大人可否告知下官万子珍义兄是何人?”

“是个盐商。”

马大人感激盛言楚没揪着他审问,毫不含糊道:“此人叫楼彧,幼年家道中落从邺城乞讨至陵州,若非姨妹…咳,万子珍出手相救,楼彧险些被海贼拐了去。”

盛言楚不清楚楼彧的深浅,追问道:“盐商罢了,怎就能让大人您对万子珍如此…”偏袒怯怕?

打从他进陵州的头一天就听那个小男孩说陵州的知州大人都不敢得罪万子珍,万子珍再怎么家财万贯,于身份上终究是平头百姓,怎么就能威慑住陵州百姓心甘情愿的下跪呢?

马大人窒了下,手拢在嘴边,另外一只手指指上空,低低道:“楼彧是邺城的大盐商,那位上头有人。”

盛言楚心下了然,手握一城盐务的商人肯定有人庇佑,就目前看来,给楼彧撑伞的绝对是个大人物,不然万子珍怎会肆无忌惮的敢骑在知州马大人头上。

一问上边是谁,马大人头摇个不停,笑成弥勒佛:“盛大人您可别为难本官。”

盛言楚眨了眨眼睛,他还以为粗神经的马大人会说漏嘴呢,没想到一个线索都不提供。

据他调查,这位马大人身上有着为官者的通病,贪财、好色,还胆小怕事,但令他意外的是,此人竟能平平安安在陵州连任两届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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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州府出来时,盛言楚远远就看到自家马车边并排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上面挂着一个醒目的‘楼’字。

“盛大人。”马车内的楼彧率先开口,也没下马车,只撩了车帘探出脑袋。

“听说您对鄙人十分好奇,与其问马大人,不若问楼某。”

盛言楚微仰头看向纵妹无度的楼彧,楼彧年岁顶多比他大十岁,五官上乘,和戚寻芳一样,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狐狸眼,此刻微微上扬,十分挑衅。

楼彧搭乘的马车四架齐驱,空间比阿虎牵着的要大两倍不止,虽马车边只站了两个车夫,但阿虎担心车棚里藏着人,故而阿虎戒备地守到盛言楚前边。

轻天白日,又是在知州府门口,来往百姓不知几何,盛言楚轻笑了下,暗想楼彧除非是傻子,否则绝不敢在大街上对他行劫掠之事。

楼彧不是万子珍,做不出当街逮男人的蠢事,见盛言楚不动,楼彧冲盛言楚笑笑,道:“盛大人,楼某在净水楼择了一桌海宴,不知您可赏脸吃一口?”

“爷。”阿虎瞪了眼笑得跟狐狸一样的楼彧,低声对盛言楚道:“净水楼就在通判府后边那条街。”

这么近?

盛言楚啧了声,楼彧倒挺会安排,一眼就瞧出他心有顾虑。

“上车。”盛言楚提步往马车边走,“去净水楼。”

楼彧目光赤.裸地追随着盛言楚,盛家马车一动,楼彧立马挥手跟上。

下了马车,盛言楚缓步踱进净水楼,接应盛言楚的是个女掌柜,一看到盛言楚,女掌柜立马摇着扇子迎上前,似乎恭候多时。

盛言楚回眸瞥了眼跟过来的楼彧,眸中多了份探究,忽折返回马,边往回走边小声吩咐阿虎。

“待会你别跟着我,赶紧回通判府…”

交代了几句话后,阿虎有些不放心:“爷,那人明显来势汹汹,您一个人应付的过来?”

站立在净水楼台阶上的楼彧直勾勾地看着盛言楚,盛言楚含笑回应,下一息,从盖着严严实实的马车棚里拉出一个庞然大物。

“小黑?!”阿虎都呆了,“它啥时候跟过来的?”

有盛小黑在,阿虎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别小瞧了一身白毛可爱的盛小黑,动起真格,四个阿虎都不及一个盛小黑。

盛言楚没细说,使眼色让阿虎待会记得溜回通判府办事,而他则牵着盛小黑行至楼彧跟前。

“爱宠。”盛言楚给出的解释很简短,“能带进去吗?”

女掌柜对毛茸茸的东西毫无抵抗力,闻言伸手去摸,在小公寓睡觉突然被盛言楚抓出来的盛小黑有了起床气,女掌柜的手一伸过来,盛小黑猛地张大口咬住女掌柜的胳膊。

“小黑!”盛言楚一声吼。

盛小黑烦躁地吐出利齿划出红痕的手指,女掌柜脸色惨白,吓得用另外一只手握着还在流淌口水的手臂,咬着唇就差哭嚎了。

“得罪了。”

盛言楚面无表情,摸了摸困倦的盛小黑,道:“它还饿着肚子呢,劳烦掌柜的给它备几条肥鱼过来。”

吓得不轻的女掌柜下意识去看楼彧,楼彧浅浅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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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宴设在二楼,推开窗,盛言楚能看到通判府三进院中最高的那一栋楼上的红色屋瓦。

楼彧擅聊,坐到椅上后就开始天南海北的和盛言楚攀扯,常年在海边长大的楼彧当起了上菜员,一道一道的跟盛言楚介绍这些都是什么品种的鱼。

见盛言楚不怎么动筷,楼彧勾唇解释:“盛大人放心,这些海鱼都没毒。”

盛言楚担心的是南域毒水,楼彧话里的意思则是说他没下毒,不管是哪一种,盛言楚都不太想吃。

盛小黑见盛言楚不吃,湿润的黑鼻子拱了拱面前几大盆新鲜的鱼肉后,哼哼没张嘴,而是起身窝到盛言楚脚边睡下了。

楼彧垂下眼帘,没将盛小黑放在眼里,见盛言楚不吃海鱼,楼彧便让女掌柜上了几道清口的小菜。

盛言楚这回给了楼彧面子,执筷吃了两口,楼彧见状,掸了掸酒杯溢出来的酒水,漫不经心地和盛言楚继续说些有的没的。

盛言楚放下筷子,桌下的手把玩着盛小黑的耳朵,目光幽幽地盯看着楼彧:“楼老板,你我都是行商坐贾之人,商人惯用的拐弯抹角在本官面前大可不必。”

楼彧揉了揉眉心,盛言楚说得这般直白,他也不兜着了,单刀直入:“盛大人开个价,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放过珍妹?”

盛言楚侧身睨着楼彧,嘴角勾起的笑容多了几分嘲弄,反问道:“那依楼老板以为,惨死在万子珍手中的良民男子一个值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