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见到她忙起身行礼,唤了声大娘子。

姜妤又笑:“宋郎为何与我这般见外,你可是也跟表哥一样,只信得过二妹妹,却将我看作外人?”

“大娘子误会了,宋某从未这样想过。”

见他神色躲闪,姜妤若有所思。

“若你信得过我,那便与我说说为何事忧愁,没准我能帮得上忙呢?”

在姜府住了将近一个月,宋义早已看出姜妧和姜妤姐妹不合,当下便未多言。

姜妤有些恼,却未表现出来:“若我没猜错,宋郎可是对我二妹妹心动了?”说罢抬袖掩唇笑了起来。

一番话说得宋义面红耳赤,这般姿态便是默认了。

姜妤又道:“宋郎,你别怪我多嘴,我那二妹妹一向眼bbzl高于天,多少京官子弟她尚且瞧不上,莫说……”

见宋义神色难看,她又忙捂住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宋义默然不语,只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迟迟不搭腔,姜妤却未知难而退,反笑得越发温柔。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若宋郎用对了法子,要做我姜家女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到这话,宋义脸上总算有了些许动容:“什么法子?”

第18章 、落水

翌日,姜沛难得休沐一日,晨时各房用罢早膳便齐聚迎鹤堂,在一家之主面前,所有人皆敛目垂眉,危襟正坐。

两盏茶后,正事总算说得差不多了,姜妧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姜沛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姜妧立马醒了困,挺直腰背端坐好。

“前不久卫公与我提起,他膝下四郎已逾弱冠,意欲与我姜家结为亲家,妤儿年纪正好,如今又无婚配,不过,想来你们都知道,卫四郎身有缺陷,虽说两家门当户对,可妤儿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是以,这门亲事同意与否还得妤儿点头才好。

妤儿,待会儿你带几个侍婢去三清园一趟,让赵娘陪你同去,届时,卫四郎亦会前去一遭,你二人权当出门游耍,远远看上一眼,也好瞧瞧有无眼缘。”

听到此话,姜妧下意识去看姜妤的反应。

她这庶姐明面上乖巧温顺,实则骨子里不输人,毕竟出自堂堂三品官宦人家,寻常男子还真难入她的眼。

据她所知,那卫四郎乃刑部尚书家的庶子,听说有生来便有腿疾,为人孤僻乖张。

这等男郎,姜妤定是瞧不上眼的。

然而,姜妤却并未拒绝,只起身温婉福礼:“多谢阿耶百忙之中还未儿操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全凭您做主。”

这般知书达理的模样不出所料地得到姜沛的赞赏。

一锤定音后,姜妤忽然看向姜妧,笑吟吟道:“阿耶,二妹妹回京后少与我姊妹几个往来,倒不如趁今日这大好春光,让二妹妹与我同去,一来我姐妹二人叙叙旧,二来有她在,我也没那么不自在。”

姜妧蹙眉,她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的?

然而不等她出口婉拒,姜沛就已替她做主应下来。

“也好,那便由妧儿陪你同去吧。”

“……”

*

三清园三面环水,背靠南山,风景秀丽,清幽僻静。

姜妧不情不愿地被迫陪同姜妤来到此地,一路上心事重重神色恹恹。

反观姜妤竟跟个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似乎心情大好。

两人皆未带侍婢,一路闲逛着来到赏荷亭,这亭子是个湖心亭,四周静得骇人,放眼望去竟只见花草树木的影子。

姜妤在亭中静坐,片刻后忽然笑道:“二妹妹,近日听闻你与那辅国大将军走得亲近,不知传闻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皆与你无关。”姜妧立于栏杆前,按下心中不耐冷冷道,“你究竟打了bbzl什么主意,说吧。”

姜妤一副讶然模样,旋即起身走来:“二妹妹,你这话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你不清楚?”

她那矫情做作的嘴脸让姜妧一阵阵反胃,在她走来时便转过身去,面朝湖面。

“二妹妹,你我同为姜家姐妹,你何故总是仇视于我?”

身后响起抽泣声,姜妧心中冷笑,不等开口,后背忽然被重重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栽向湖中。

出于本能,她一把拽住姜妤宽大的衣袖,只听“噗通”一声,二人齐齐掉进水里。

当刺骨冰水灌入口鼻时,姜妧从头到脚凉了个遍,心中的猜测也渐渐浮出水面——

春汐所料不假,姜妤竟当真要害她。

可若要她性命,那姜妤定也无法全身而退,所以,定还有后招等着她。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勉强镇定后,她撇开胡乱挣扎的姜妤朝岸边游去。

似是看出她要跑,姜妤突然使了蛮力将她紧紧攥住,两人纠缠之际,有人跳入水中,紧接着朝她们这处游来。

姜妧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亦从那人身形外貌辩出,此人是宋义。

而当宋义游来时,姜妤又加重了手中力气,使劲攥着她手腕,像是生怕她逃走似的。

姜妧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姜妤对宋义说的法子竟是毁她清白!

若非昨夜春汐在长宁苑外偷听到,那她今日定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们都错算了一点,她生在江都,自幼熟识水性,此刻既识破他们的计谋,又怎会就此任人摆布。

稍加思索,她屏住气用力挣扎,在姜妤手臂上狠狠拧了几下,到底是个闺阁女子,狠狠吃痛罢便松了手。

摆脱束缚后,姜妧迅速脱下外衫,牢牢套在姜妤脑袋上,又鼓足了劲将她朝宋义的方向推了把,自己则向另一端游去。

姜妤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水里憋了片刻已是极限,突又被遮去口鼻,霎时胸口窒息险些昏厥,待眼前出现一道人影时,当即不管不顾地缠上去,心中便只剩一个念头。

她得活下去。

宋义未看清她面貌,两手握上她盈盈腰肢时便认定此人定是姜妧,当下搂着她便往岸边划去,去的方向还是提前精挑细选人多眼杂之地。

姜妧在浑浊的湖水中拼命游走,抵达岸边时已是精疲力尽。

堤岸陡峭湿滑,她连试几次都未成功爬上去,就在她心生绝望时,一张熟悉的面庞忽然出现在面前。

竟是陆绥。

他站在河岸边,腰间玉带熠熠闪光,墨色鞋履一尘不染,衣袂翩翩,遗世独立。

“要我救你吗?”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不夹杂一丝情绪。

姜妧艰难地伸出手,口中呛了几口水,喉咙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半晌,她咳嗽着说道:“陆将军,你我竟有缘到如此地步,想来,您定不忍心见死不救吧?”

“为何不忍?”

他眸底神情倨傲,左脚却已迈出半步,身bbzl子亦微微前倾着。

但,他终只是攥着手,冷声道:“要我救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二月的湖水仍是刺骨的冰凉,在水中泡了这么久,姜妧早已浑身酸痛体力不支,此刻只能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陆绥微欠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为何频频纠缠于我?”

“这……这还用问吗?”姜妧两手扒着湿滑的堤岸,口齿不清道,“您品貌双绝,美如谪仙,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余光瞥见他面色阴郁,在即将昏厥时,又提气喊道:“陆郎,我视你为君子……”

一声陆郎,周遭似乎突然静下来。

陆绥喉结滚动,目光落在水中全力挣扎的身影上,她凝脂手腕下的铜铃摇摇晃晃,一如此刻她的求生欲望那般急切。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右脚业迈了出去。

“君子有所为,亦有所不为,你方才说的这番话皆是妄语,时至今日,你还不肯老实交代?”

“……”

姜妧真想将他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可眼下她已无半分力气。

一时间,眼皮变得格外沉重,浑身如失去支撑般往下坠去。

在即将没入水中时,姜妧默默地想,若这辈子就这样窝囊地死去,她一定不会放过陆绥这个狗男人!

忽然,一只手牢牢攥住她手腕,下一瞬,她被一只手臂提出水面。

重见天日得以呼吸,姜妧费力地睁开眼睛,一头青丝凌乱地黏腻在脸上,那张单薄的脸颊业越发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陆绥紧抿着唇,一向平静如水的面容难得出现一抹别的神色。

“姜妧,我只问你,你可曾想过入宫为妃?”

“……”

姜妧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狗屁问题?

她虚弱不堪,闭着眼睛断断续续答道:“我回长安前就发过誓,我……我此生绝不入后宫,我只想……只想进你陆家的门!”

听到这话,陆绥脊骨一僵,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应,耳边只剩那句“进你陆家的门”久久回荡。

“陆绥,你到底救不救我!”姜妧睁开眼,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切齿地喊道,“你再磨叽我就要死了……等我死了……你就等着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吧……”

话音刚落,她只觉身子一轻,紧接着一个天旋地转她便从水中被捞起来。

陆绥将她打横抱起,她柔若无骨的小臂死死缠在他脖颈上,脑袋则重重压在他胸口。

垂眸看去,她浑身衣物皆被水打湿,紧紧贴着玲珑娇躯,领口衣衫已散了个彻底,绯色亵衣若隐若现,其间沟壑亦映入眼帘。

陆绥浑身紧绷,挪开眼快步走到亭前,此处阳光灿烂,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他扶着她席地而坐,背靠一根石柱,她冻得浑身哆哆嗦嗦,若离近了还能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

不多时,一件宽大外袍落在她身上bbzl,将她大半个身子都罩在下面,鼻尖霎时充斥着浑厚的男子气息。

陆绥半蹲在地上,抬手用衣袍将她裹紧,动作略有些粗鲁,也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