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脸不好意思的耿直,“那真是不巧了,不过您也别难为我,您知道,我也是听令行事。 ”

“好。”姝红点点头,神色异常的平静。

几人都莫名的有些慌,小厮忍不住去拉她,悄声道:“姑姑,要么……要么还是,还是等夫人回来吧?”

“等她回来?”姝红嘲讽一笑,她没再继续说,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色令牌,上面殿着一只腾空的凤,后面端端正正地刻着“凤仪宫”三个字。

所有人都愣住,姝红冷冷地问:“见令牌如见皇后,连皇宫都能来去自如,在你们这荣国公府,你还要拦么?”

那拦在门口的护卫忙跪下行礼,姝红再不理会,她狠狠捏了一下自己在发颤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

那两个小厮却在这时候退缩了。

虽然这是皇后的令牌,可是事后若是让荣国公知道,他们借此闯出院门,定然会被狠狠责罚一通。

没人愿意在自己的地盘被挑战权威,尤其是荣国公这样本就脾气暴躁的人。

姝红看出他们的不情愿,绝望一笑,她的眼睛都带了血丝,声音里隐隐藏着哭腔,“好,你们都不愿意。好。”

姑娘平日待他们那般好,他们却只想着自己会不会被责罚。

姝红红着眼睛推开他们,冲出了荣国公府。

她不会骑马,自己一个人也没办法驾车,只能凭着一股冲劲和坚持跑进长街。

她想给自家姑娘找个大夫。

但实际上,她也甚少出门,并不知道哪里的医馆最好。

她只是想着,再跑快点,再跑快点,姑娘就有救了。

可老天却偏不让她如愿。

因为天气不大好,街上没有什么人,许多药铺和医馆竟都关门了。

姝红累得胸口不停起伏,只觉得喉咙里都冒出了血丝。

她仍在坚持,一家一家的找。

却忘了注意眼前,一架通体纯黑的马车从旁边的巷子里拐出来,正好姝红往前跑,正好撞在马上。

猛的,姝红被撞飞了七八步远。

姝红扑通摔倒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烟尘。她尝试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完全动不了了。

她不甘心,还想再试,钻心地痛好似直直插进神经里,眼泪混着尘土落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正在这时!

一道不紧不慢地脚步声朝她走来,她抬不了头,只能看见来人的锦靴,和绣着海东青的披风。

“你是荣国公府的人?”来人声音很平,居高临下传进耳朵,没有什么感情。

姝红却把她当成最后一根稻草,她艰难地往前爬了两步,抱住他的脚踝。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递给他,声音嘶哑地哭求道:“贵人!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家姑娘吧!”

第13章 无知蠢货

13.

景立微微垂下一些视线,一枚镂空青玉牌出现在眼前。

宣禹正在这时走到跟前,看到景立被人抱住腿不放,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胡搅蛮缠的刁民,正要开口驱赶,就见景立抬手捡起了那块玉牌,握在手中。

“去找大夫。”

他的语气很淡。

宣禹却一愣,景立偏头睨了他一眼。宣禹立刻反应过来,应道:“是。”

宣禹领命去了,伏在尘土里的姝红在听到“大夫”两个字的时候便昏过去了,景立将玉牌揣进袖口,扯了扯两口,掩唇轻咳了两声,然后唤了车夫过来,“老吴。把她抬上车。”

说完,便转身钻回马车里了。

等姝红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文心苑的床榻上了,她先是一怔,跟着急忙就要坐起身,却被人按住,“姑娘,您身上有伤,别动。”

按住她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打扮斯文体面,应当是个大夫,果然,他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放在姝红的手边,“还好只是皮外伤,一日两次敷药,别沾水,半个月就能好。”

姝红愣愣地点头,她忍不住转身,发现自己就在青妩的卧房里,那边的架子床里,塌陷着一小块,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小姑娘正给青妩包扎身上的伤口。

竟专门带了医女,姝红默默感叹了一下。

她不放心的撑起身子,想要去看看她,却因为自己也受了伤,不能动,就算往前使劲探了身子,也只能看到青妩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段细瘦的手腕。

姝红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大夫,我家姑娘……”

她哽咽着,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大夫朝她摇了摇头,既安慰又笃定地说:“放心吧,没有大碍。”

“那……”姝红想到青妩脸颊上的伤口,“她的脸有事吗?我家姑娘不久后就要嫁人了。”

大夫微微一愣,“嫁人?”

姝红点了点头,“已经订婚许久了,若是没出意外,眼看着就要订下婚期了吧。”

她有些遗憾地喃喃,但也知道分寸,没有再对着一个陌生的大夫继续说下去。

大夫也识趣地没有问,只留下一个祛疤膏,交代了一下怎么使用,然后便要告辞了。

姝红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夫,是谁将您请来的?您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老朽也不大清楚,那位公子只是给了我这个,”他从怀里掏出玉牌,递换给姝红,“让老朽给您看,然后也没说别的什么了。”

姝红接过,“那位公子,没说自己的身份么?”

大夫摇了摇头。

姝红一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从匣子里掏出一大包银子,塞给他,认真道:“您告诉我您家的医馆名字,日后,我家姑娘必有重谢。”

大夫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笑着拒绝道:“医者仁心,我不过是路过京城的一介散医,碰巧遇上了这回事,这钱已经够多的了。”

说完,他没再和她推辞的意思,直接带着女弟子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姝红也顾不得两腿都是伤,强忍着疼痛下地,走到了青妩身边,握着她的手,详细地检查过她的每一处伤口。

看到那整整齐齐的纱布切口,以及从伤口处散发出来了清甜的药香味,才终于放心一颗心。

她握着那枚玉牌,心想,大约真的是夫人在天有灵,在保护她家姑娘吧。

-

青妩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长睫微颤,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姝红就靠在她的身边,立即便发现她醒来了,“姑娘……”

青妩隐约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她想张口说什么,动了动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勾着手指去拉姝红的袖口,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下,洇湿了一小块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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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是掐算好时间回来的,正好卡在荣国公回府之前。

在凤仪殿的时候,她找人提前看过青妩的伤,不算很重,却因为磕破了脑袋,流了不少的血,若是不及时就医,很可能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自觉不算恶毒,但为了女儿的将来,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却没想到一回府,却听人回禀说姝红下午间拿了皇后令牌闯出去了。

薛氏眼前一黑,旁边立着的方青纭亦是脸色苍白,“娘……”

她拉着薛氏的手,带着无助的哭腔,薛氏一把揽住她,手心冰凉,但强装镇定道:“没事……她在府中这般放肆,你爹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院子里传来了行礼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薛氏一愣,忙抬手去摸眼泪,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一些,却不想帘子已经被撩开,荣国公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荣国公年轻时是武将,虽然现在退下来,一双厉如鹰隼的双目在你身上扫过,很少有人会不心生畏惧。

就算薛氏和他已经是相处几十年的夫妻,也有些禁不住他的打量。

薛氏心虚,又不敢真的表现出来,她拍了拍怀里的方青纭,勉强笑了笑,朝荣国公迎上去,“老爷,您和回来了……”

她说着,便要替荣国公去解外面罩着的大氅,可手指还被碰到系带,就被荣国公冷到骇人的目光盯得一缩。

“老爷……”

还不等她一句话说完,荣国公忽然一巴掌掴到她的脸上,直接将她掴飞了一丈多远,她的腰胯狠狠撞在椅子扶手上,疼得她心脏一缩,嘴角也有鲜血缓缓流出。

方青纭在桌旁站着,吓了一跳,忙扑过去查看薛氏的伤,“娘!娘!”

薛氏紧紧攥着她的手心,想将她拉住,但到底是有心无力,没能真的拉住她。

方青纭怒目瞪向荣国公,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大声喊道:“你干嘛要打我娘!”

荣国公抬手将她拨来,一把拎起薛氏,铁掌狠狠钳住她的下巴,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心思戳破,“无知蠢货,整日只想着家宅里的恩恩怨怨,你不知道么?青妩不只是方家的女儿,她还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是荣国公日后的依仗。你今天敢对她下手,明日是不是就要毁了我们方家?!”

薛氏被吊着,全然喘不上来气,她仓皇的摇头,吃力地发出几个音节,“不……不是……”

荣国公却没有心思再听她废话,他狠狠将薛氏掷开,冷冷道:“若是青妩有事,你们母子赔的起么……”

说完,他一把扯开门帘,大踏步地拐进了黑暗之中,薛氏已经满脸是泪,她跪在地上,抱着方青纭,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抚道:“没事的,纭儿,放心,有娘在……没事的……”

可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安慰方青纭,还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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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径直来到了青妩的文心苑,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太医。

大约半个时辰前。

他进宫向皇上回禀公事,汇报完正欲离宫,就被皇后的人请到了凤仪殿。

“哥哥,但是当时宫里人真的很多,我这忙不过来,修远说青妩当时应该是喝醉了,便让人扶她先去休息,然后又想去找青纭去照顾她姐姐,没想到青妩还是不小心受了伤,将头磕伤了。”

“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哥哥,你知道,我真的很担心青妩……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突然地请你过来,自从阿妩离开之后,我这心就没有踏实下来过。”

听到这番话之后,荣国公整个人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通知他,而是先问了一句,“磕伤了头?怎么会撞到头?”

皇后自然也不清楚,她忍不住问:“薛氏没有派人知会兄长吗?”